荒川瞳心情复杂地坐到训练场的长椅上，腿边放了一听啤酒。


    五条悟一旦被封印，连解封的东西都没有。


    虽然五条悟刚才给她发信息说，他不会被封印，让她别担心。


    怎么可能说不担心就不担心？


    五条悟除去最强咒术师的身份，他也只是一个人类而已。


    是人就会有弱点吧。


    就在这时，鼻尖飘来淡淡冷冽的薄荷香。


    她侧过头，黑发少年背着剑袋从一旁的草丛经过，侧脸冷峻，没有要跟她打招乎的意思。


    荒川瞳回看地面，眼睫微微颤动。


    晚风吹过她攥紧啤酒罐的手指，指骨节泛白。


    还真把她当瘟疫了啊。


    她也没有要继续纠缠乙骨忧太的意思。


    至于莲觉对她说的什么乙骨忧太的“苦衷”，她也不想再知道了。


    可是心底为什么会酸痛难耐呢。


    她半罐啤酒下肚，耳畔吹来温良的风。


    手掌不由自主抓紧胸前衣襟，眼睛睁得很大，灌进去的风让她眼尾酸涩。


    还是忍不住侧头看去，路灯下已经不见少年身影。


    荒川瞳怔了许久。


    就像不相信一般，睁大眼。


    直到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手里的啤酒罐清脆掉地，她抱着膝盖在长椅上。


    滴滴泪水从眼角流出，洇湿膝盖。


    缓缓陷入迷雾的梦境。


    浓郁的雾气萦绕着她四周，看不清方向也看不到光亮。


    远远地，荒川瞳看见两抹若隐若现的人影站在雾里，她停在原地，他们走近她。和服男女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


    源信微微一笑：“恭喜你找到了一半的答案。”


    “噢。”荒川瞳缓慢眨眼，蹲了下去。


    有人拽她的手臂，踢了一脚她的后腰：“起来。”


    荒川瞳看见那人是莲觉，对方和源信站在一起。


    “你这样像什么样子。”莲觉讽刺道，“为了个看都不看你一眼的臭小子买醉？”


    荒川瞳顿了瞬：“你不是说他有苦衷吗？”


    莲觉一噎：“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呗，急什么。是吧源信。”


    源信迟疑地点了点头。


    荒川瞳觉得很有道理，大师都点头了，乙骨忧太肯定是有不能说的苦衷。


    她来了精神，看向源信：“您说的另一半答案是什么？”


    不等源信说话，荒川瞳听到有人在叫她。


    清冽柔和的嗓音，像咸温的海水、风吹过的靡骨上盛开的花、飘零的红枫，萦绕在耳畔令她的心再度泛起酸涩的波澜。


    眼前迷雾渐渐散去，荒川瞳睁开眼。


    撞进一双孔雀蓝的大眼睛，少年苍白的皮肤离她很近，单薄的眼皮上能看清青紫色的血管，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下眼睑的乌青像湿冷的绿苔。


    她愣了愣。


    雪白的呼吸在这个秋与冬交织的夜里碰撞，清冽的薄荷沐浴露香混合四处弥漫的酒香交缠。


    “乙骨……忧太？”她字字一顿，不可置信般颤了颤眼睛。


    乙骨忧太眼里的关心担忧极速退去，就像是她的错觉。


    他口吻平淡，手抓握肩上剑袋：“荒川小姐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夜里风大，少喝些酒吧。”


    荒川瞳目光飘忽，路灯照到他身上残留未干的血迹。


    “我是来赏月的，没有买醉的意思。”荒川瞳说完就后悔了，抚着额头想给自己一耳光。


    她在解释什么啊！


    乙骨忧太似乎欲言又止地瞥了她一眼，转过身嗯了声就要离开。


    看着高专上空的黑夜，没有丝毫的月光，荒川瞳轻声：“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脚步一顿，回眸看她。


    荒川瞳：“你能给我几分钟吧，我有事想问你。”


    他到底是怎么想她的？


    为什么忽热忽冷？


    她也想去相信莲觉口中的“苦衷”，请给她一个理由让她继续去相信。她想这么说。


    乙骨忧太盯着她，安静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话音。


    荒川瞳说不出口，站起身道：“其实也没什么，确实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她转身越过乙骨忧太，脚步不停。


    感觉到他的目光还在她身上，她深吸一口气，又走了回来。


    “你。”荒川瞳注视他下垂泛黑的双眼，抿了抿唇低头，“算了。”


    “什么算了？”说这话的却不是乙骨忧太。


    一道低沉含着笑音的呼吸猝不及防飘来耳畔。荒川瞳一抬头，青年雪白的碎发垂落她眼皮上，她吓得捂着额头，身体后仰，差点摔倒。


    手腕被人轻轻一拉。


    “我有这么吓人吗？”五条悟笑起来。


    “突然出现当然会吓我一跳的，五条先生很多时候像鬼一样太恐怖了。”荒川瞳借力站稳。


    他像是匆忙赶回来，竖起的发丝微微垂落到眼罩上。


    仍捉着她的手腕。


    乙骨忧太的目光不动声色落在面前两人交握的手，五条悟毫不回避，也没有松手。


    “忧太也在，正好你去一趟校长办公室，哦对，记得叫上你三年级的前辈们。”


    荒川瞳有些茫然，看向她自己被五条悟拉着的手腕。


    不明白还拉着她做什么？


    难道……又是那招？？？


    五条悟低头一笑：“准备好了吗？”


    想起有一次五条悟大半夜拉着她去高空看流星雨，荒川瞳心脏骤停，微张嘴唇：“？？？我恐高！！！”


    五条悟噗嗤一笑，敲了个响指：“当然不是啦，是找回主动权的捷径噢。”


    话音未落，转眼间，他们身处昏暗的黄灯笼罩下，飘摇的烛光照到封印室正中央的古镜，上面贴着一张朱砂黄符。


    “封”。


    正是封印着莲觉的古镜。


    荒川瞳看到和服女子出现在其中，冷淡的侧脸发出讽刺的笑声。


    “五条悟，你还不是有求于我吗。”


    五条悟微扬嘴唇：“解封你就不要想了，我呀，找到了更快的路。”


    “哦？”


    伴随莲觉疑音落下，荒川瞳猛地低头。


    她被五条悟拉着的右手，嵌入男性修长的五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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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变得温柔，抬起十指相扣的手，丝丝缕缕的蓝色咒力从指尖流淌，萦绕他们四周。


    五条悟的眼罩被他勾到脖颈上挂着，低声：“我没有闲着等别人封印我，也谢谢你担心我。”


    荒川瞳一怔。


    五条悟停顿了片刻：“我说的捷径是共享术式。你同意的话，我的咒力接下来会进入你的大脑，可以想象成进行咒术师版本的催眠，无法避免会窥探到你的一些境况。”


    荒川瞳没来得及说话，莲觉插话：“蠢货！你以为是什么浪漫偶像剧呢！共享术式后的两个咒术师以后的一生都会绑在一起，一方死，另一方也活不了。你是信你祖先，还是信五条悟这个骗女人的小白脸，绝对不可以这么做。”


    “老古董居然知道偶像剧。”荒川瞳瞥了镜子里急得团团转的莲觉一眼，不合时宜感叹。


    五条悟维持笑意，没吭声。


    显然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她沉默地权衡了会儿，喃喃道：“同生……共死吗……”


    不可否认的是，没有五条悟的未来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这样能够破局，她没什么好迟疑的。


    看着面前的俊美男人，他似乎游刃有余，而她心底有了决断，缓缓道：“来吧五条先生。”


    五条悟顿了下，笑容更轻挑：“不再想想嘛，莲觉小姐说对了一点，以后的你跟我相当于同生共死。”


    荒川瞳直视五条悟：“没什么好怕的，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五条悟显然一愣，蓝眼睛圆睁。


    古朴的镜子倒映出他们面面相觑的模样，萦绕在两人周身的蓝色咒力像是阳光下的蓝色海浪，翻涌不停。


    浪花的明光照进女孩眼里，她进一步拉着五条悟的手背，轻轻放到她自己额心，垂下眼皮，温和而宁静。


    “来吧。”她声音很轻。


    五条悟听来却铿锵有力，连带她发间的橘子香气扑面而来，令他缓缓颤了颤眼睫。


    “还是拒绝比较好啦。”他垂下了手。


    突然不想这么做了。


    不走捷径也还有其他路能走。


    没必要把一个年轻女孩的未来跟他绑在一起吧。


    “五条先生在害怕吗？”荒川瞳歪了下头。


    眼睛清透地凝睇五条悟，琥珀色瞳孔像海浪里翻滚的火焰，灼烧着五条悟的皮肤。


    他不由得摇头：“真心话的话，我没有在害怕。”


    “骗人。”荒川瞳垂下眼，像小动物般将脸颊贴到他的腕骨，血管的收缩跳动都极其之快而滚烫，“你的真心明明在说你在害怕。”


    五条悟一怔，眼睫低垂，凝睇荒川瞳。


    最强的前提，首先是人，是人就无法避免有七情六欲。


    荒川瞳缓缓抓紧十指相扣的手，即使掌心包不住五条悟的手背，仍然捉握他的每一根手指。


    抓着他宽阔修长的手，轻轻触碰了下镜子。


    那一瞬，镜面震动出巨大的波纹。


    五条悟的蓝眼睛瞬间睁大，指尖微颤，听到女孩的声音和呼吸飘到震颤的心跳之中。


    “你可以害怕，我也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