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并不生气。


    他和荒川瞳都住在教师宿舍楼，回去同路。


    夜里风很大，吹得人头发凌乱纷飞。


    当荒川瞳直白地问他是不是在生气时，五条悟微微垂头，指尖轻轻勾起眼罩，蓝眼睛无法令人看出他的情绪。


    直视她。


    女孩似乎有点紧张地等待他的答复，蓬松的棕发飘飞，她将头发捋到一边，手里仍抓握着发丝，像孩童抓着风筝般。


    五条悟没急着回她，任由她一步步走近他，一边大胆询问他的想法，一边露出可爱却不讨好的礼仪性微笑。


    终于在一片红枫掉落到她肩膀时，五条悟自然伸手勾起她肩头的枫叶，歪了歪头，刻意拉长语调：“嗯——”


    “嗯……？”荒川瞳重复他的疑音。


    见五条悟脸上扬起轻浮的笑：“不哦～我呀，觉得你们的反应超有趣。”


    说着调侃的话，口吻却夹杂着几分难以察觉的认真。


    荒川瞳听出来了，大大松了口气。


    五条悟并不是心胸多狭隘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无比在意五条悟的想法，大概因为她非常尊重他。即使她连他名义上的学生都不算，但无法否认的是五条悟给她提供了不少帮助。


    说是她的贵人也不为过。


    而且五条悟人真的很好，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他们带伴手礼，不管多忙，只要他晚上在高专就会像守护神一样确认每个孩子的宿舍都亮着灯，才肯放心回到自己的宿舍睡觉。


    是个极其温柔又灿烂的人。


    *


    当夜，荒川瞳回到自己的宿舍后睡得不太安稳。


    梦里是一片浓郁的迷雾。


    穿着和服的一对古代男女并肩站在雾里，对荒川瞳道：“有个叫羂索的诅咒师正要准备封印一个人……”


    荒川瞳猛然惊醒坐起身，浑身都是冷汗，刚才处在雾里的惊悚感蔓延到了现实。


    “莲觉，你在吗？”


    懒懒的女声隔空响起：“想起来了？”


    荒川瞳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是虚汗的掌心，呼出一口气：“我知道梦里那个女人是你，但那男人是谁？还有他说的封印，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莲觉哼出一声笑：“告诉你可以，让五条悟解开我的封印。”


    荒川瞳摇了摇头：“那你还是不要想了。”


    莲觉已经死了上千年，现在能好声好气跟她在这里说话只是因为她没有完全解封。她毕竟是诅咒，上千年的怨气一旦释放出来，绝对是特级咒灵。


    她给五条悟发去信息，告诉了他她在梦里的所见所闻。


    五条悟很快回复：「你先睡吧，剩下的事我们白天说。」


    荒川瞳得到他的回复，安心地再度入睡。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无意识中很依赖五条悟。


    只要是他说的话，就像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


    不过到了第二天，她并没有见到五条悟。


    据说五条悟一大早就离开高专，被外派去了仙台做除灵任务。


    于是跟荒川瞳聊梦里那件事的人变成了夜蛾正道，他给她看了一堆古代人的画像，让她辨认与梦里的男人是否长得一样。


    并不。


    荒川瞳看遍了那些画，没有一个人能跟梦里的和服男子对上信号。


    现在唯一知道男子是谁的只有莲觉。


    “这就有点难办了。”夜蛾正道坐在沙发上，神情肃穆，“诅咒都很狡猾，目前无法确定是不是荒川莲觉的陷阱。”


    而作为武力值绝对碾压特级咒灵的五条悟此时并不在高专。


    荒川瞳明白了夜蛾正道的担忧，她也很无奈。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高专制造了一个麻烦。


    万一的确是莲觉的陷阱呢。


    总之，这件事无法避免地成了荒川瞳最近的心事。


    又过了几天，任谁都能看出来她正在因为某件事忧虑着。不开直播，也没有参加训练，一直埋头在高专的书库调查着什么东西。


    这期间，荒川瞳收到了二年级学生们送来的各种关怀礼物。他们也旁敲侧击地表示能帮她一起调查，可是她跟夜蛾正道说好了，在五条悟回来之前都不能将梦里的内容泄漏出去。


    荒川瞳的苦恼因此变得很长很长，只有看见乙骨忧太时能让她短暂忘却这件事带来的苦恼。


    紧接着另外的苦恼又来了。


    她发现乙骨忧太好像在躲着她。


    在书库调阅资料时，她看到了正在学习英语的乙骨忧太。


    她走过去想要打招呼，手刚抬起来，乙骨忧太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走开了。


    走开了。


    走开了。


    肯定是没看见她。


    荒川瞳追了上去：“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脚步一顿，侧过头微微颔首：“荒川小姐，很抱歉我现在得去做任务。”


    荒川瞳：“……好。”


    她竭力让自己忽略乙骨忧太离开时的目光，全身心投入到调查中，时不时总能想起当时的尴尬。


    结束一天的调查后，她饥肠辘辘，去高专食堂吃饭。


    又碰到了乙骨忧太。


    这一次，她坐到他对面，率先开口：“忧太，晚上好呀。”


    乙骨忧太下垂的眼眸抬起，淡淡道：“晚上好荒川小姐，你先用餐，我还有任务。”


    他端起餐盘就走，单薄的背影冷淡而疏离。


    荒川瞳眼皮一抽，留在原地沉默半晌。


    被讨厌了？


    就这样，她很是心烦地又去了书库。看着满满当当的高大书柜，鼻尖全是纸墨香气，靠在书桌旁沉思起来。


    到底为什么讨厌她嘛。


    说不定并没有讨厌她，而是他真的很忙。


    荒川瞳渐渐面无表情，硬生生掰断了一支铅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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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不管是不是讨厌她，可以确定的是乙骨忧太绝对在躲她。


    爱躲就躲呗。


    她这辈子还没有追在谁的屁股后面做过舔狗。


    但这股愤慨与恼怒，压到了她对夜蛾正道暂时保密的承诺，需要明白乙骨忧太的变化。


    到底是为什么。


    心头被扭成麻花。


    她跑回了自己的宿舍。


    坐在镜子前，对上里面和服女子好整以暇的目光。


    莲觉笑起来：“你被当成瘟疫了。”


    荒川瞳咬着指甲，急切地问：“你知道原因吧！”


    莲觉欣赏了会儿她的焦灼，慢悠悠开口：“的确，他不是在躲你。”


    荒川瞳追问：“那是为什么？”


    莲觉顿了顿，“想弄明白为什么，就先去找关于封印的答案吧，能找到那个的话，证明你还算有点用，等你弄明白这件事，自然而然离那件事就不远了。”


    荒川瞳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这是你说的。”


    于是她通宵留在书库，翻了一本本咒术古籍，从书上记载的无数件咒具里找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狱门疆。


    书上说，狱门疆的前身是个叫源信的和尚，他圆寂所化而成狱门疆。狱门疆的作用是封印，一次只能封印一个人。


    荒川瞳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直觉，驱使她寻找源信的画像。


    书库里到处都没找到有关源信的画像，直到她用了浏览器在网上搜源信，冒出了一大堆人物画像。


    她眼前一亮，将时代锁定在平安年代。


    真让她找到了与梦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的脸。


    也就是说千年前的源信给千年后的她托梦，告诉她有一个人会被封印。


    而封印用的咒具大概率就是狱门疆。


    荒川瞳立刻把这条发现告诉了夜蛾正道和五条悟。


    听说冬季来临，咒术界要进行大规模的除灵，导致最强咒术师日夜不休地忙碌了好几天。


    但五条悟秒回了荒川瞳：「？真的假的？是狱门疆？？？」


    「确定吗？」


    荒川瞳：「不敢百分百确认」


    有点怪怪的。


    为什么五条悟会这么震惊？


    荒川瞳没忍住问了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自从收到她的信息，快马加鞭地赶到了书库。


    他们面面相觑，夜蛾正道深深叹气，无奈抚额：“如果有人会被封印，那个人八九不离十就是悟。”


    荒川瞳听懵了，一股寒意窜上脊背：“这是……什么意思？”


    夜蛾正道：“本来是有能够解封的咒具，一个叫天逆眸，另一个叫黑绳。”


    他停顿片刻，荒川瞳蹙起眉，心重重的沉了沉。


    只见夜蛾正道的神色越来越严峻。


    沉默了半晌。


    终于，他无力道：“……但是这两件咒具都已经被悟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