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旭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池中那株血鸦灵花散发着妖异的光泽，每一个流动的叶脉都在诉说着“六年寿元”的诱惑。


    他深吸一口气，周围混合着血腥与腐臭的空气，让他眼中的光芒愈发冰冷与坚定。


    下一秒，他并指如剑，青莲剑罡吞吐而出。


    “嗤！”


    剑光闪过，那株妖艳的血鸦灵花齐根而断！


    几乎是同时，他动作快如鬼魅，一个温润的玉盒已出现在手中，精准地接住了那朵坠落的邪药，“啪”的一声，瞬间合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你！”


    苏妙涵的惊呼声这才响起。


    她脸上的关切瞬间化为震惊与难以置信。


    “陆旭！你在做什么！”她一步上前，语气急切又严厉，“把它毁了！那是邪物！”


    “我知道。”陆旭的回应平静得令人心寒。


    这下苏妙涵真急了，月白长裙无风自动，筑基期的威压隐隐弥漫开来：“你知道？你知道还要拿走它？你难道想步那些邪修的后尘吗！”


    陆旭将玉盒收入储物袋，抬眼看向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我自有我的用处。”


    “什么用处？服下它，换取六年被诅咒的寿命吗？”苏妙涵又气又急，语气愈发尖锐，“陆旭，你听我说！你天资绝世，前途无量，何必沾染这等污秽之物自毁前程！把那株邪药给我！”


    她伸出手，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陆旭看着她伸出的手，又看向她因激动而微红的脸颊，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呵。”


    他轻笑一声，这笑声在寂静的化尸池旁显得格外刺耳。


    “如果我不给呢？”


    陆旭语气骤然转冷，如同寒冬刮起的风。


    “这株血鸦灵花在你看来，或许只是一株邪药，是必须要摧毁的腌臜之物。”


    “但它对我而言，却是一张在关键时刻能够保命的底牌！”


    苏妙涵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不是要日常服用，而是要在动用那折损寿元的秘法后，再用这邪花来强行续命，以维持战力！


    “你……你疯了！”她声音发颤，“那是饮鸩止渴！代价太大了！”


    “代价？”陆旭打断她，目光如刀，“活着，才有资格谈论代价。”


    “我会帮你的！”苏妙涵几乎是喊出来的，她无法眼睁睁看着陆旭走上这条绝路，“有我在，我们一起去黑风分舵救你妹妹，未必就需要你动用那种折寿秘法！更不需要这邪药！”


    陆旭闻言，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了，他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吗？”


    “……”


    苏妙涵彻底僵住，所有的话语都被堵死在喉咙里。


    她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却显得有些可笑。


    她看着他那双冰冷固执漆黑眸子，清晰地意识到——在他独自跋涉的路上，似乎从未给她预留过位置。


    在苏妙涵沉默的注视下，陆旭直接转身，没有丝毫犹豫，朝着据点之外走去。


    他清楚地知道，收取血鸦灵花此举，很可能意味着他与苏妙涵之间脆弱同盟关系的破裂。


    但他并不后悔。


    没有苏妙涵，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去闯那龙潭虎穴般的黑风分舵。


    另一边，苏妙涵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陆旭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通道尽头。


    生气、失望、担忧……还有一丝被彻底拒绝的难堪，种种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她气他顶撞自己，更气他宁可用那株邪花作为底牌，也不愿相信她。


    “不识好歹！冥顽不灵！”


    她低声斥骂，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却驱不散她心头的沉重。


    这一刻，她不禁回想起这次下山的使命——为宗门搜寻吸纳具有修行天赋的年轻弟子。


    而陆旭……这个才相识几个时辰的少年，却像一块坚硬无比的顽铁，以一种蛮横的姿态闯入了她的视野。


    他那份为了妹妹可与天下为敌的执拗，那身处绝境却愈战愈强的韧性，还有那近乎妖孽、看一眼就能学会玄奥功法的逆天悟性……无一不是她生平仅见。


    这样的绝世璞玉，若是就此陨落，或是被逼得彻底堕入邪道，对七宝宗，甚至是对整个正道，都将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几个时辰的相遇，这个少年却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怎么都抹不掉的印记。


    “唉……”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逸出唇瓣。


    苏妙涵终究还是一跺脚，月白身影化作一道清风，朝着陆旭离去的方向追去。


    她很快就看到了前方那个在荒野中独行的孤独身影。


    山风吹拂着他染血的衣袍，背影挺直，步伐坚定，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回头。


    “陆旭！”她飘然落在他面前，挡住去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是打算一个人去救你妹妹吗？”


    陆旭像是根本没有听到，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径直绕开她，继续前行。


    苏妙涵快步跟上，与他并肩，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你会死的！黑风分舵不是你能硬闯的地方！”


    陆旭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讥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开口，声音沙哑：“如果你唯一的亲人正在遭受着非人折磨，命悬一线。而你，有一成概率能成功救出他，你会去吗？”


    苏妙涵愣住了。


    所有准备好的劝说——诸如“从长计议”、“求助宗门”——都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看着他那双满是决绝的眼睛，仿佛也感受到了那份沉重。


    她扪心自问，如果换成是她……她会怎么选？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几息。


    最终，苏妙涵抬起头，迎上陆旭平静的目光，给出了一个同样认真的答案：“会。”


    陆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转身加快了脚步。


    苏妙涵这次没有再拦他，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心里天人交战。


    “要是带他回宗门……他这个样子，宗门能容他吗？”


    “但他这样的天才，万一死了，或者被暗鸦教害了……”


    “还有，那株邪花是祸害，必须毁掉……”


    “只是陆旭怎么可能将它交出来？难道要用强？”


    “可是一旦用强，导致最后营救行动失败，以他的性格，绝对能做出翻脸的事情来！”


    ……


    苏妙涵跟着陆旭走了很久，看着他毫不迟疑奔向龙潭虎穴的背影，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再次闪身，拦在了陆旭面前。


    陆旭停下，抬眼看着她，眼神里带着询问。


    苏妙涵深吸一口气，语气郑重地说：“你可以留着那株邪药。”


    陆旭眉头微动，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但我也有我的条件。”苏妙涵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第一，除非你我全都山穷水尽，陷入必死之局，否则你绝不能服用那邪药。这是底线！”


    “第二，”她继续说道，“救出你妹妹之后，你必须把邪药交给我，由我带回宗门处置。而且，你要亲自向宗门长老说明今天的情况。”


    她把一个“监管者”的责任，变成了合作的条件。


    陆旭沉默了，他低着头，像是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这笔交易的得失。


    留下底牌，得到一个强力帮手，代价是接受监管和事后汇报。


    良久，他抬起头，做出回复：“可以。”


    苏妙涵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一些。


    她不再多说，召唤出飞剑跳了上去，随后唇角轻轻勾起一丝弧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