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学术伪装

作品:《脑机陷阱:AI终极之战

    那个自称“雇佣兵”的年轻向导,领着李想钻进了蒙马特高地肌理深处。他走在前面,步态轻捷,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法国流行歌,像个领同学去酒吧玩耍的大学生。


    但这份松弛在李想眼中,处处透着计算过的痕迹。对方选择的每条路线,都精准地利用着建筑的凸角和人群的流动,巧妙地规避着主干道上那些高高悬挂的监控探头。他们数次穿行于弥漫着油烟的后厨和堆满杂物的私人庭院,每一次转折都流畅得像排练过无数遍。


    李想沉默地尾随,维持着一个既能观察又可随时反击的距离。疲惫的大脑被迫高速运转,像一块贪婪吸水的海绵,将途经的每一块斑驳店招、每一处墙角涂鸦都强行烙印下来,在脑海中勾勒着一幅用于应急逃生的立体地图。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跟你走?”在一条弥漫着刚出炉面包焦香的小巷里,李想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划破了刻意维持的寂静。


    “不笃定。”年轻人头也不回,带笑的声音飘过来,“但我赌你别无选择。一只聪明的老鼠,发现脚下的夹子时,旁边若出现另一条路,通常不会拒绝。”


    “如果那条路通往更大的笼子?”


    “那得看笼子里摆的是毒药,还是奶酪了。”年轻人在一扇挂着“暂停营业”木牌、漆皮剥落的爵士酒吧门前停步,转身。帽檐阴影下,那双眼睛亮得过分,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而我们的雇主,恰好最擅长提供让人无法抗拒的顶级奶酪。”


    他说完,抬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后,并非预想中烟雾缭绕的地下据点。眼前是一个挑高惊人、静谧得近乎庄严的私人会所一样的酒吧。深色橡木书架顶天立地,塞满了硬皮封面的精装典籍,旁边的黑色真皮座椅和沙发,无不透露出主理人的品味和奢华。


    一个身影,背对他们,立在巨大的拱形落地窗前,凝望着窗外塞纳河上缓慢移动的观光船。


    “老板,人带到了。”年轻人收敛了嬉笑,语气里带着恭敬。


    那人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个与山顶“诱饵”年纪相仿的男人,同样灰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衣着剪裁考究。但两者气场截然不同。他的面孔如同被时光精心打磨过的岩石,轮廓硬朗,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学者式的温润,只有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习惯于掌控全局的威压。他沉默地审视着李想,眼神像无形的光,试图透过皮囊,直抵内里。


    李想以同样的沉默回敬。真正的较量,此刻才拉开序幕。


    “请坐,李想博士。”男人最终打破了寂静。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老派欧洲贵族那种字正腔圆的味道。


    他直接道破了真名。


    李想脸上未见波澜,平静地在指定的真皮沙发落座,仿佛“李想”二字于他,不过是又一个随时可丢弃的代号。


    “茶?还是威士忌?”


    “水。”


    年轻人无声地斟满一杯水,随即退入房间角落的阴影里,如同融入背景的摆设。


    “我是马赛尔。”男人自我介绍,简洁有力,“算是你那位神秘线上盟友……在欧洲的线下执行人。”


    “Q付钱,让你‘保护’我?”李想端起水杯,没有喝,直接挑明。


    “‘保护’?不,这个说法太被动。”马赛尔唇角牵起商人惯有的笑意,“我们的雇主更倾向于‘投资’。TA为你的欧洲之行预付了一笔足以令人瞠目的定金。而我们评估后认为,你本人,以及你从北海道带出的那个‘小玩意儿’,具备极高的增值潜力。所以,我们决定……追加投资。”


    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李想的胸口,仿佛能透视衣物,看见那枚紧贴皮肤的水晶核心。


    “TA想要它。”


    “呵,那位‘幽灵’……TA的胃口,从来都不小。”马赛尔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混杂着显而易见的忌惮与一丝欣赏,“TA绝非易与的合作伙伴,因为你永远摸不透TA的底牌。但TA无疑是最大方的雇主,只要你能达成TA的目标。此次,TA的要求很明确:保障你在巴黎的绝对安全,并为你们即将进行的‘手术’,准备一间足够僻静、达到‘无菌’标准的手术室。”


    “‘手术’?”


    “你们不是计划切除‘蜂巢’这颗长在欧洲心脏的毒瘤么?”马赛尔语气平淡,像在谈论天气,“这种精细的外科手术,总需要有人在一旁传递器械,清理手术台,不是吗?”


    李想沉默。他听懂了对方的潜台词。这个组织不会直接下场与“蜂巢”火拼,他们只提供舞台和便利,如同盘旋在战场上空的机会主义者,静待分享战利品。


    而他们觊觎的“战利品”,无疑就是水晶核心及其承载的“摇篮曲”秘密。


    “我如何确信,在‘手术’最关键的时刻,你们不会从背后递来一刀?”李想直视马赛尔,问出核心问题。


    “因为,我们与‘蜂巢’之间,也有一笔陈年旧账亟待清算。”马赛尔的眼神骤然降温,冷若寒霜,“他们以不光彩的手段,劫走了我们一批极其重要的‘货物’。这笔债,必须讨回。而你,恰好是我们目前能找到的、最锋利的那把刀。在债务清偿之前,我们自然会确保利刃完好无损。”


    这个基于利益冲突的理由,比任何空洞的同盟宣言都更具说服力。


    “所谓的‘手术室’,在哪儿?”


    “等你另一位‘主刀医生’就位,我自会亲自引领你们前往。”马赛尔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在那之前,请在此安心休息。这里很安全。除非‘蜂巢’调来坦克轰击塞纳河岸,否则无人能打扰你。”


    这场短暂而充满试探的初次接触,告一段落。李想被安置在图书馆三楼一间配置齐全的套房里。那位年轻向导“陪同”他返回小旅馆取回了行李。


    此地的安保密不透风,但也暂时关闭了他与外界自由出入的大门。他像一件被妥善保管于保险库中的珍贵器具,等待出鞘的时刻。


    两天后。


    巴黎戴高乐机场。


    董洁推着一只银色RIMOWA行李箱,步出国际到达厅。她身着米灰色风衣,剪裁利落,脸上架着一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神情冷峻,完美融入行色匆匆的商务人流。


    无人知晓,她那看似寻常的行李箱内,除了个人物品,还巧妙地隐藏着一套被分解为无数零部件的、全球顶级的便携式数据分析与网络入侵装备。更多无法随身携带的关键组件,则以“科研样品”或“特殊电子元件”的名义,通过不同渠道、不同航班,先期抵达巴黎,只待她入住后逐一回收组装。


    她的公开身份,是受邀前来参加本年度“欧洲神经科学研讨会”的普林斯顿青年学者。邀请函、会议议程、酒店预订记录……所有环节天衣无缝,甚至在研讨会官方网站的嘉宾名单上,也能找到她的照片与简介。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阳谋”。


    她就是要以最高调、最无可指摘的方式,踏入这座危机四伏的城市。她要让“蜂巢”清晰地看到她,注意到她,甚至……将部分原本聚焦于已“失踪”的李想身上的监控资源,转移至她这个新出现的、在学术上更具价值的目标。


    她在以自身为盾,为蛰伏暗处的李想分担压力。


    当董洁坐上前往市区的出租车时,她那部加密手机终于收到了期待已久的讯息。


    来自李想。


    “到了?”


    “到了。”


    “他们没为难你?”


    “海关多问了几个研讨会相关的专业问题。幸运的是,那些领域我恰好涉猎过。”董洁的回答轻描淡写。


    “接头地点。”


    “拉雪兹神父公墓。肖邦墓前。”


    看到这个地点,李想的眉峰微蹙。“为什么选在那里?”


    “因为那里是热门景点,人流如织,也因为……足够安静。”屏幕那端,董洁的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毕竟,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他正准备结束通讯,董洁传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却让他明白马塞尔说的‘另外一位医生’,就是董洁。


    “Q已经知晓我抵达巴黎。我们这脆弱的三人‘同盟’,从此刻起,进入全新阶段。”


    “李想,但愿我们与TA最终的目标……真的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