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门口。


    张临渊嗅到熟悉的小香风，也就确定房间里是谁。


    他转头朝着楼梯口挥手，示意石猛可以离开了。


    推开门。


    嘎吱——


    生锈的门栓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三十五平米的房间空荡荡，只有一个上铺堆放杂物的架子床，以及小方桌与掉漆的凳子。


    尽头是狭小的阳台，和在阳台赏夜景的......魏昭阳。


    她仍是清早的装扮，负手而立，气质清冷又威严。


    听到开门声后便缓缓转身，白炽灯的暖光投在她的身上，又给整个人增添几分柔和感。


    竟有冷艳御姐与知性大姐姐的混合感。


    不管了！


    反正大就完事了！


    哒、哒、哒......


    魏昭阳走到凳子旁，姿态优雅地坐下，修长且圆润的双腿交叠，真皮鞋尖反射幽暗冷光：


    “看到我不惊讶？”


    “提前惊讶过了，你那阿玛尼玫瑰的味道，隔十米开外都闻得到。”张临渊挑挑眉，将挎包挂在门口，“怎么没走？”


    魏昭阳面无表情：“你想我走？”


    张临渊想摸摸心窝子。


    但这话不能直接说出口，他倒是很认真的想了个理由：


    “我现在风评不好，你大半夜过来万一传出去了，会导致风评雪上加霜......你也不想在我身上赚不到钱吧？”


    魏昭阳失去交流欲望。


    她解开摆在桌上的袋子，将透明食盒并排摆开，并挨着揭开盖子。


    赫然是减重餐。


    张临渊大步走到跟前。


    蛋白质有虾仁、瘦牛肉、鸡胸肉，碳水则是一些扁豆与半块香蕉，各类绿叶蔬菜用来补充纤维，制造饱腹感维持热量缺口。


    可惜都是水煮的餐食，好在上面撒了无盐香料，吃着不至于味同嚼蜡。


    魏昭阳闻到男人身上的汗臭味，眉头微微蹙起：


    “照理说比赛前要减缓训练强度，但你临时接比赛，又要调整状态又要学东西，给你粮断了健康会出问题，还好要减的体重不多，平日里还是要保持能量摄入。”


    “这是......你亲手做的？”张临渊试探性问道。


    魏昭阳倒是没有回答，只是扬起白到发亮的脖颈，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


    张临渊不敢相信，在他的记忆中，女经纪人属于典型的十指不沾阳水，什么时候有这手艺？


    不过肯为他花心思就好。


    张临渊顾不得卫生，一屁股坐在床板上，端起餐食狼吞虎咽。


    水煮菜不仅吃着难受，咽下去也非常困难，纤维有些卡嗓子。


    他拿起水壶，却发现里面是满的，而且是温水。


    魏昭阳置若罔闻，专心盯着手机屏幕，仿佛与她无关。


    “多谢。”


    作为从小缺爱的孩子，张临渊哪里扛得住这种关心，虽然狐疑经纪人心怀不轨，但他还是认真道谢。


    “吃完早点去洗澡，臭死了！”魏昭阳面露嫌弃。


    “你还不走？”张临渊囫囵不清。


    “有事情要商议。”魏昭阳放下手机，语气恢复公事公办,“关于你临时接比赛，需不需要公司向外宣传造势？”


    张临渊立刻摇头：“不了。”


    “理由。”魏昭阳故意问道。


    “没有意义。”张临渊夹起一块鸡肉，“我这样干，要是最后没打出名次，得被喷死。”


    沉默半响。


    房间里只有咀嚼的声音。


    魏昭阳静静看着张临渊，眸子里看不出情绪：“你没以前张扬了。”


    张临渊知道她的意思。


    在他以往的比赛前，都是铺天盖地的造势宣传，只为打造独特人设。


    他也乐得于此，恨不得拿鼻孔看人。


    至少在两年前是这样的，那时候但凡他一有比赛，国内格斗圈跟放炮一样。


    赢得时候这样干，可以将经济效益最大化，还能影响对手心态。


    自魏昭阳四年前签他后，他也确实帮她赚了不少钱，但四年后早已不同往日。


    不是谁都能接受跌落神坛。


    说好听点叫变沉稳，说难听点就是变怂。


    被骂怕了。


    ......


    魏昭阳哪里不知道，眼前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两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他挨骂，她又何尝不是？


    她的社交媒体评论区堪称粪坑。


    什么“老女人滚蛋”“放过张临渊”“老牛吃嫩草”的恶臭评论比比皆是。


    呸！


    差了六岁而已，清清白白好嘛，还没吃到嘴呢！


    其实两个人都有压力，这时候说放弃小毛孩，就是不讲江湖道义，但符合资本的逻辑。


    可她就是资本。


    感情也能压倒增殖本能。


    “不愿意就算了，等以后打出成绩也不迟，近期安心备战。”她的语气波澜不惊，“我看你这层楼空着，从今天开始到你打出成绩，我就住在你隔壁。”


    “咳咳咳！”张临渊猛然抬头，差点被噎住，缓了好大一气，“住这？这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你不要风评了？”


    魏昭阳的理由相当充分：


    “你就是欠缺监督，缺乏监护人教育，才导致连输三场。我既然把你签在名下，就不能放任你自由，得承担起相关责任。”


    自然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她四年前签下张临渊的时候，顺手把监护权也转到名下，但是没有履行该尽的义务。


    那时候她也不想管，纯粹的把张临渊当做赚钱工具，赢比赛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同意！”张临渊难以置信，“没听说过这个规矩，再说我今年都二十，马上就二十一了！孩子大了你来奶，早干嘛去了？”


    显得十分抗拒。


    魏昭阳随手拿起手提包，抽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慢条斯理地展开摊在桌上。


    随后阅读片刻，伸出纤纤玉指，点在某个条款处，轻推到张临渊身前。


    张临渊认出这是今天签的经济合同，他平时懒得保管，就把自己的那份放在魏昭阳那边。


    看着密密麻麻的印刷字体，大事不妙的念头渐渐升起。


    【第73条：乙方在备赛期间，应无条件配合甲方制定的包括但不限于训练、饮食、作息在内的相关方案，甲方有权采取必要措施进行监督，以确保乙方竞技状态。】


    他一时语塞。


    草！


    不看细节签合同，是考虑到合作这么多年，大家主打一个信任。


    再就是他现今落魄，经纪人不离不弃，也有感动的成分在内。


    谁能想到这一堆字中，还藏着这么个套路！


    “看清楚了吗？”魏昭阳的语气有些调侃。


    “这是霸王条款，我不接受！”张临渊气笑了。


    “不接受可以去找法院，在判决出来之前，你得按照我的说的来。”魏昭阳收回文件叠放整齐，整个人散发着洋洋得意，“不然就算你违约，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谁让你自己不看合同？”


    房间里的灯泡闪了闪。


    张临渊无奈叹气。


    现在他这种情况，就属于虎落平阳，认命般的狂啃牛肉。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再度抬头：


    “你把我的那份合同还回来。”


    魏昭阳置若罔闻，起身自顾自朝外走去，只留下一句：


    “等打出成绩再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