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涟漪与情报


    晚上八点，同济大学女生宿舍。


    林知意推门而入，室内只亮着安瑾慧书桌的一盏台灯，光线暖黄。


    她的室友，心理学硕士二年级的安瑾慧，正对着手机屏幕，嘴角咧到耳根，发出压抑不住的“嘿嘿”傻笑。


    林知意视若无睹，径直走向自己的衣柜。她动作利落地脱下身上那件浅灰色衬衫，目光在衣角的裂痕和袖口的污渍上停留了半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将破损的衬衫单独挂起，准备明日处理，随即从衣柜里拿出熨烫平整的居家服，整个过程安静得像一道无声的影子。


    “知意！你可回来了！”


    安瑾慧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脸上洋溢着过于灿烂的笑容，几乎要从椅子上蹦起来。


    “我跟你说，天大的好消息！那个计算机系的李宇阳，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长得特别像年轻版胡哥的那个大四学弟，今天！就在我们实验室楼下！抱着一大束香槟玫瑰，跟我表白了！”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宣布一个世界级发现，自己激动的不行：


    “我！答！应！了！”


    “嗯。”


    林知意的回应平淡无波，她拿着衣物，走向自己的床铺，准备更换。


    安瑾慧似早已习惯了她这种冰山式的反馈，兴奋劲丝毫不减：


    “哎呀，你都不知道当时那个场面！周围好多人看着呢！他穿着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特别真诚……关键是，他比我小两岁呢！姐弟恋啊！多刺激！”


    林知意换好衣服，拿起毛巾擦拭着半干的发梢，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安瑾慧，现在是九月下旬。你的考博复习计划正进入关键阶段。在这个时间节点引入一段高不确定性、高情绪消耗的亲密关系变量，会显著分散你的精力投入，降低复习效率，增加未来结果的不确定性风险。从理性决策模型分析，这不是最优解。”


    如非面对的是自己唯一勉强算得上“朋友”的舍友，林知意绝无可能说这么多字，只可能三两个字冷淡应对，甚至……无视。


    “哎呀，你这人，怎么满脑子都是模型、风险、效率！”


    安瑾慧不满地嘟囔，随即又自信满满地搬出理论，


    “你不懂！我们学心理学的讲求‘情感正向激励’！一段健康的恋爱关系能分泌多巴胺和内啡肽，提升幸福感和自我效能感，这能成为强大的内在驱动力，促进学习效率！这叫‘情感正向激励学习法’！说不定我效率更高呢！”


    林知意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安瑾慧一眼，那眼神清澈冷静，仿佛能穿透一切热情的泡沫。但她没有再争论，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恭喜。”


    她了解安瑾慧，一旦这位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嗯，热情的矮子，认定某事，除非现实给予沉重一击，否则任何理性分析都难以奏效。


    安瑾慧喜滋滋地接受了这算不上热情的祝贺，注意力很快被林知意刚才挂起的破损衬衫吸引。


    “咦？”


    她凑近了些，像发现了新大陆：


    “知意，你这衣服……怎么回事？又是污渍又是破的？你不是有轻度洁癖吗？平时恨不得书本都要按色系排列，衣服更是容不得一点脏污。”


    林知意将毛巾挂好，语气简洁，试图终结话题：


    “路上遇到点意外。帮了个对自身安全缺乏基本风险评估和防范意识的未成年人，驱散了骚扰者。”


    “未成年人？男孩女孩？多大？什么情况？”安瑾慧的八卦雷达立刻启动，眼睛亮晶晶地追问。


    “女孩。十七八岁。情况已解决，无事。”


    林知意不欲多言，转身准备去水房清洗换下的衣物。


    然而，就在转身的刹那，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再次闪过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未干的泪痕，却在路灯下亮得惊人，像蒙尘的琉璃忽然被擦亮，混合着惊惧、感激，还有一种……一种她难以准确用数据定义的，蓬勃的生动力。那张带着婴儿肥的漂亮小脸，与某个尘封在记忆深处、属于她自己的模糊而无助的遥远瞬间，产生了细微的共振。


    她迅速将这突兀的联想掐灭，如同掐灭一个程序运行中的错误警告。语气也因此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只是噪音干扰，已经排除。”


    安瑾慧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细微的停顿，更好奇了：


    “哦？十七八岁的女孩？漂亮吗？是不是小美女？英雄救美啊这是！”


    林知意已经走到了宿舍门口，手握上门把，闻言，头也不回地留下最后一句：


    “你做出了选择，就需要独立承担由此引发的一切可能后果，包括但不限于情绪波动、时间冲突、以及目标偏离风险。所以，重大决策前，充分评估，慎重执行。”


    说完，她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


    安瑾慧对着关上的门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嘟囔道：


    “什么意思嘛……这是怕我遇着渣男？老娘……我这不是好不容易才脱单嘛！再不谈场恋爱，我的初吻真要留到三十岁当成化石展览了！”


    她重新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帅气学弟的照片，又忍不住傻笑起来，“而且，我们家宇阳怎么看都是阳光开朗大男孩，跟‘渣’这个字根本不沾边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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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位于市区另一端的一个普通住宅小区内，苏家笼罩在低气压中。


    苏晓晨蜷缩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望着书桌上那几个擦拭得锃亮的舞蹈奖杯发呆。


    那是她小学和初中时获得的荣誉，记录着她曾经的汗水与高光时刻。


    晚饭时的那场风暴余波还未完全平息。因为高三开学第一次全科模拟测验，班级排名下滑了七名，她遭到了父母联合的“批斗”。母亲刘老师，那位作风干练的初中教师，更是直接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下次成绩再没有起色，就必须暂停舞蹈训练，全力冲刺文化课。


    梦想被直接否定和粗暴干预的委屈，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透不过气。今晚冲动的约同桌死党去到人少的公共场所跳舞发泄，就是源自于此。


    可是……一想到那张清冷绝艳的脸，那利落的身手，那递过来湿巾时平静的眼神，苏晓晨心里又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一圈圈难以平静的涟漪。


    “超限探索健身俱乐部……”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念着一个充满希望的咒语。一千五百块，对于还是高三学生的她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


    犹豫再三，对“再次遇见”的渴望压倒了对争吵的厌烦。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出房间，来到客厅。


    父亲老苏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母亲刘老师则在茶几旁批改学生作业。


    “爸，妈……”苏晓晨声音有些发紧，“我……我想跟你们商量个事。”


    正在茶几上批改作业的母亲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什么事？说吧。”


    “我……我想办一□□身卡。”


    苏晓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理直气壮一些，“就是大学城那边那个‘超限探索’俱乐部，半年卡大概一千五……”


    话还没说完，刘老师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红笔，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健身卡？你现在是高三！马上就十月份，距离高考还有多久你算过吗？分秒必争的时候，真是……？”


    沙发上父亲老苏也摘下老花镜，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无奈和担忧：“


    晓晨，不是爸爸不支持你的爱好。但你看看你这次测验的成绩，又掉了好几名！照这个趋势下去，别说考上戏那种顶尖艺术院校的文化线，就连普通本科的艺术类分数线你都危险！你总不能高中毕业就出去混社会吧？能干什么？洗盘子还是送外卖？现实点，孩子。”


    苏晓晨一听这话，委屈和叛逆火苗“噌”地就冒了上来：


    “我跳舞不是随便玩玩的！那是我的梦想！是我的追求！而且我练舞也需要增强体能和核心力量啊！去健身房也是为了更好地跳舞！”


    母亲刘老师猛地放下红笔，声调拔高：


    “梦想？你小姨跳了二十年，现在年近四十还在跑龙套！这就是你要的梦想？”


    她指着电视柜上小姨的舞姿照片，眼神锐利得像刀，“下次月考再下滑，舞蹈课立刻停掉！一切等高开后在说！”


    “凭什么！”苏晓晨霍然站起，眼泪夺眶而出，“你们眼里只有分数！”


    “砰！”


    摔门的巨响，是她唯一的回答。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为什么父母就不能多相信她一点？为什么她想要再见到一次那个“学姐”这么难……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余巧巧。


    “喂，晓晨！怎么样？跟你爸妈说了吗？钱要到了没？”余巧巧的声音依旧活力满满。


    苏晓晨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沮丧地回答：


    “别提了……不但没要到，又大吵一架！他们说我再考不好就停了我的舞蹈课！”


    “啊？这么严重？”


    电话里余巧巧的惊呼声传来惊呼，随即献宝似的声音跟着响起：


    “别灰心晓晨，我又有重大发现！我刚仔细研究了那个‘超限探索’俱乐部的官网和APP，他们针对新用户，可以办理一次性的体验卡！只需要五十块钱！就能体验一次全部器械和操课！”


    “五十块？”苏晓晨的哭声戛然而止，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千真万确！怎么样？柳暗花明又一村吧！”余巧巧得意洋洋。


    苏晓晨飞快地抹掉眼泪，心脏因为重新燃起的希望而加速跳动。她看了一眼手机钱包里显示的余额——236.5元。


    五十块！完全负担得起！


    “巧巧！你真是我的福星！”


    苏晓晨的声音瞬间由阴转晴，充满了雀跃，“后天晚上，周五，‘超限探索’，我去定了！”


    希望的火苗，再次在她心底熊熊燃烧起来。那张名为“林知意”的校园卡，仿佛就握在她的手中，触手可及。


    开文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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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明天见！


    [橙心][橙心][橙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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