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作品:《在时间两端》 孙映远办完出院手续回到病房,恰好碰到孙新远手里拎着保温桶来送饭,依旧穿着那件袖口已经磨破的黑色棉服。
“哥,我妈下午要出院了,早晨医生查房说可以回家修养,还没来得及通知你。”
“那再好不过。”
孙映远和孙新远一同走进病房,孙瑾英安静地躺在靠窗的床位。
“姑姑,我炖了只鸡,又用鸡汤煮了点面条和青菜,快起来尝尝。”
孙映远扶着孙瑾英坐起来,随口问他:“孙教授今天没课?”
“上午上了一节,下午还有一节,正好中午能做顿饭。给你煮了几个饺子,出门着急忘记拿醋,你凑合吃吧。”
孙新远说着已经解开塑料袋,拿出保温桶放在小桌子上,另有一个饭盒,递给孙映远。
“谢谢你,新新。”孙瑾英依旧没有太多力气。
“感觉怎么样?”孙新远靠窗台站着。
“心率平稳,血压平稳,老天保佑。”孙映远抢着回答。
“你那小洋楼什么进度了?”孙映远从抽屉拿出碗筷摆在孙瑾英面前的小桌子上,孙瑾英吃饭自如,这让她放心不少。
“装修完了,现在就等消防验收和环保审批,历史风貌建筑的流程比普通饭店繁琐太多,搞得我心力交瘁。不过我花钱找了有经验的人来跟进,这几天我就安心在医院。”
“好事多磨嘛,不用灰心,我听说那小洋楼旁边有规划展览馆和书店,经济发展文化需求会增加,我是看好那片小洋楼发展的,以后旅游的人多了,搞不好你的店成为景点,在门口拍个照,露出招牌,扬名全国。”
“不想那么多。”孙映远摆摆手,狼吞虎咽几个温热的饺子。
“对了姑姑,我打算今年把我爸那老房子简单装修一下,晾一个夏天,你秋天搬过去吧,住楼房跑上跑下也不方便。”
“不用搬,我现在腿脚还算利索,等哪天真走不动了再说。”
“下午出院东西多不多?”
“你不用操心了,就一个包,门口打车很方便的,你早点回去上课。”
孙瑾英说完,吃了几口,又朝着孙新远说:“你一会回去先给小岩打个电话,告诉她今天出院晚上不用来陪床。”
孙新远嗯了一声,递给孙映远一个眼神,像是有话要说。
孙瑾英和孙映远吃完饭,孙新远收拾好保温桶和饭盒,孙映远出门送他。
俩人走出病房,孙新远迫不及待问道:“为什么会住院?上次来问她,她支支吾吾不肯告诉我。”
“哎,年纪大了,有点毛病很正常。”
“怎么你也不说?”
“别操心了,人没事就行,快回学校吧,你别总穿这破衣服上课,又不是没有新的。”
孙映远拍了拍他的胳膊。
“穿着随身,习惯了。”
孙映远回到病房后开始收拾东西,孙瑾英问:“又问你了?你没说吧。”
“没说。”
几天前,孙瑾英听到孙映远说日记本上写着孙适离开时是宋卿勋的打扮,呼吸急促,倒在了孙映远身上。
孙映远不敢想,如果她没在旁边会怎么样。
回家放下东西,孙瑾英执意要到小洋楼看看。
车停在小洋楼门口,孙映远扶着她缓步向前。
门口站了一个女人,和孙映远差不多大的年纪,正抬头望着二楼的露台,看到有人过来,匆忙离开。
小洋楼焕然一新,新铺了木地板,几张红木桌子错落摆放,墙面沿着窗台分割,墙裙重新刷成红棕色,孙瑾英夸赞孙映远后走到地下室。
地下室走廊的尽头装了一扇门,标注着消防通道。
孙瑾英走到尽头,又走了回来。
她拿出日记本,回到一楼。
空调刚打开,仍有些冷,她拉出靠近空调的椅子坐下,伏在餐桌前,手微微颤抖。
翻开日记本崭新的一页,却不知要如何下笔,索性略去称呼。她的字迹早已不如之前苍劲有力,每一笔都轻飘飘的。
“如今宋家的宅子改造成西式饭店,消防检查完毕后,方可正式营业,将来会有更多的人走进这栋已经70多年的老房子,触摸历史留下的痕迹,这痕迹中也藏着你每一个心酸的脚印。
此刻我坐在一楼的角落,午后窗外阳光正好,我近日记忆混乱,许多事情早已无法分辨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发生。
我本想着减少与你的沟通,只挑重要的写,可当我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离开人世时,心里深深地惦记着你,我已没有什么能够给你,只能给你对生活和未来的希望。
华兰舒是一个勇敢的姑娘,敢想敢干,不循规蹈矩,勇于尝试别人不敢尝试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劝告她,一辈子都不要学习开车。
在未来每一个困难的时刻,我希望你能想起我的话: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永远是自己。”
孙瑾英合上日记本,又想补充点什么,重新翻开握着笔许久,又选择合上。
孙映远独自把日记本拿到地下室,她躲在座钟旁,一字一句读完,像是一封诀别信,她默默流下眼泪。
爬上一楼,喊了声妈,原本孙瑾英坐着的位置却空空如也,孙映远慌乱地跑出门外,大喊:“妈!”
她跑向花坛里施工的工人,问:“可有见到一个老太太,拄着拐?”
工人摇了摇头。
左右看了看,没有孙瑾英的身影,她急得在原地打转。
恢复理智,几分钟的功夫,她一定走不远,既然近处没有,那应该还在里面。
她回头,余光瞟到露台站着的孙瑾英,体会到一次失而复得的喜悦。
为庆祝孙瑾英康复,也为感谢孙新远一家的照顾,小岩订了裕鲜楼的包间。
孙映远和孙瑾英打车到裕鲜楼门口,穿着长袍的服务员前来招呼,三人一同进了门。
这家店她们来过很多次,早已轻车熟路,拐上二楼的楼梯,发现墙上挂了一排老照片,孙映远问服务员:“上回来还没这些照片,这都是谁?”
“是历代老板的照片,前段时间老板家里老房子翻新,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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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一些老照片,就挂出来了。”
孙映远搀扶着孙瑾英,凑近那些照片想看清楚,奈何俩人都已老花,只好放弃,服务员见状,微笑道:“二位先上去,我去拿一本相册来供您二位仔细看,比这些照片还多。”
“那再好不过了,谢谢你,小伙子。”孙映远说完,扶着孙瑾英上楼,走到尽头的包间。
其他人还没到,孙瑾英拿出老花镜戴上,服务员敲了敲敞开的门,拿来相册。
相册的封皮写着,裕鲜楼光阴的故事。
翻开第一张,是一个女人的照片,她一头卷发,叉腰站着,气宇轩昂,角落的小字写着,裕鲜楼创始人,沈存嫣先生。
“明明是个女的,为什么要叫先生?”孙映远不解。
“我年轻的时候在乡下教书,也被叫先生,教书先生。”
“不可理喻。”
孙映远刚说完,小岩和孙新远一家推门进来。
“什么不可理喻?”孙新远问。
“这裕鲜楼的创始人明明是个女人,这里却写着沈存嫣先生。”
孙新远解释:“其实啊,这个裕鲜楼的老板,还没有资格被称先生。”
他脱掉那件陈旧的棉服,搭在椅背上,继续说:“按理来说,杰出的女性才能被称先生,比如我们学院的老教授,还有一些作家,建筑学家,姑姑是杂志社的创始人,也可被叫孙瑾英先生,但这裕鲜楼的老板。”
“舅舅,你收起你腐朽的思想吧。”小岩说完,凑到孙瑾英和孙映远跟前一起看照片。
小岩问:“姥姥,你以前见过这裕鲜楼的老板吗?长得蛮漂亮。”
孙瑾英转头看着小岩:“好像见过,也好像没见过。”
近来一些混乱的记忆出现,每次拼命去思考那些细节时,便头痛欲裂。
“我是解放后才第一次到裕鲜楼吃饭,好像听说她有一个秘密情人,后来还生了孩子,其他的早已记不清。”
孙瑾英看着沈存嫣的照片,突然有些恍惚,这张脸好像并不陌生,提起秘密情人时,她心里竟出现一个名字。
孙映远往后翻了一页,左边是一张彩色照片,一个女人站在裕鲜楼门口,面带微笑,下面标注着,裕鲜楼第二任老板,沈念清。
“这个老板我们是不是见过?以前来吃饭好像见过她。”孙映远问孙瑾英。
“好像是,大家称呼她小沈老板。”
右边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小字写着:第三任老板沈重耀。
孙映远又往后翻了一页,重新变成黑白照片,只标注着客人,没写名字。
照片里两个男人站在裕鲜楼门口,身高相似,其中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孙瑾英盯着那张照片走了神。
“右边这个还挺帅。”小岩刚说完,只见两滴水滴在相册上,孙映远和小岩同时转头,孙瑾英泪流满面。
她以为70年很久,早已忘记常春晖的模样。
“没事,只是想起过去。”
服务员敲门上菜,孙瑾英回到真实存在的2000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