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作品:《在时间两端》 常春晖记得那个管事人的脸。
买通他这件事,他斟酌许久,此前他不屑常振庭的处事之道,但在商讨要如何进入正德仓库时,还是想起了常振庭的话:用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何必大动干戈。
于是他借口自己被绑时丢了东西,不想惊动上面的人,得到了管事人许大哥的应允。
之后,他找肖主编借出了社里唯一一台相机,准备腊月二十八晚饭后行动,那个时间许大哥当值。
腊月二十八下午,常春晖叩响孙瑾英的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轻轻咳嗽一声,又敲了几下:“是我。”
门打开后,孙瑾英抬眼看着常春晖,没有一丝喜悦。
“只有你吗?”孙瑾英问。
“你不希望只有我吗?”常春晖表情顿时变得凝重。
进门后,他将手里的纸盒子递给她:“新年快乐,这是送你的新衣服。”
孙瑾英只是看了一眼,随后坐在床沿:“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常春晖将盒子往桌子上放时,自然看到了那张报纸,副刊上有篇杂文,内容他一早已经看过。
“你是因为这篇文章才不收衣服的吗?”
“我只是觉得太贵重了。”孙瑾英双手撑在床沿,始终没有抬头看他。
常春晖坐在椅子上,脸朝着眼前的盒子:“我们不能像之前一样吗?无所顾忌地来往。”
“那时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也还光明正大活着。”
常春晖拿起那份报纸,看着那行刺眼的文字:某银行风波不断,总经理的小女儿和股东的儿子却不打不相识,结下姻缘。他长叹一声:“这都是胡编乱造的,宋卿勋做的事我父亲怎会不知?这样的文章不过就是宋卿勋的伎俩。”
“这与我无关。”孙瑾英淡淡地说,“你有你的人生,这是你自己要做的决定。”
常春晖将椅子拉到孙瑾英的面前,问:“究竟发生什么了?你竟说出这样的话?怎会与你无关?”
孙瑾英朝一旁挪了挪:“你为何会去报社?”
“那时每日去发寻人启事,看到别人的文章,我也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上面,写出属于自己的文章。”常春晖身体□□倾,试图靠近她一点。
““你能随心所欲,全然是有你父亲的支撑,谈到婚事,自然也只能听他的意见。我想让你过得自在,但又不想说出那些贬损自己的话,也不愿去想之后会遭遇的事,希望你能明白,我们能再见到我已经满足,这番话并不是今天突然有感而发,那日在华兰舒家我就已经想说了。”
“我不会听他的,我从小就不听他的,还有我的母亲,我的哥哥,都会向着我的。”
孙瑾英将头转向窗户:“你无需因为我对抗你的父亲。”
突然出现的脚步声打断了孙瑾英的话,她屏住呼吸,敲门声响起。
“我不进去了,我顺路买了些吃食放在门口。”是宋谈的声音。
脚步声很快消失,常春晖问她:“为何你能收宋谈的东西却不收我的?莫不是你变心了?”
常春晖顿了一下,身体重新靠向椅背:“也是,你我本就没有过承诺,我没有资格这样问你。”
孙瑾英抬起头:“宋谈没有同你讲吗?”
“讲什么?算了,我不想知道。”
常春晖起身将椅子放回原位。
“是我唐突了,衣服你若不想要,便扔了吧。”
孙瑾英强忍着酸楚,一动不动。
常春晖开门后,瞧了眼地上,绕过那些纸袋离开了。
孙瑾英依旧坐在床上,麻木地盯着自己的两只脚,什么都不敢想。余光感觉到窗外有动静,侧头看到被风吹过的树枝仍在摇晃,不经意间瞥到桌上的盒子,突然倒在床上放声大哭。
这些日子她总会想起命运这个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左右命运的东西少之又少,出身占了一大半,这样看来,似乎命运只是阶级的别称。
起初她想着,不甘心又能怎样?命运在出生那一刻便定下了,天逐渐暗了下来,她忆起那日四人坐在这里,华兰舒说起未来时的神情,猛然想起宋家地下室的那个座钟。
她将宋谈买的吃食收拾好,笔放在口袋里,戴上帽子跑向久云河,站在宋家那面墙下时,她知道自己应该深夜再来,若被人看到,她将再一次万劫不复,但脚依旧踩在了第一节梯子上。
常春晖到达正德仓库,见四下无人,走到门口敲了几下,开门的却不是管事的那位许大哥。
“我找一位姓许的大哥。”常春晖透过门缝朝里看了看。
“他今日家中有事,你找他何事?”
“他今日还来吗?”
“不知道。”说完,那人准备关门,常春晖抵着门,从口袋拿出一枚银元,塞进他口袋:“我有东西落在里面,想进去找一找,你可以看着,兄弟,大过年的,行个方便。”
“这年还没过呢!我不是管事的,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此方法行不通,正在思索其它办法,那人说了句:“给这点就想进吗?若因为你我这差事丢了,”
“我懂我懂。”常春晖又拿出两枚,塞进他口袋。
那人探出头四下看了看,摆摆手让他进去。
孙瑾英爬到二楼,那扇窗户还是上次离开时的样子。
她摸黑到达地下室,透过柜子的门缝,看到走廊空无一人,轻轻推开门,迈了出去。
扶着墙走到楼梯口,她停下来听了听楼上的动静。
没有人说话,她缓缓拿出那个日记本,蹲在角落那堆杂物旁,借着一楼透下来的光,打算直接写下,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她迫切想要一个答案。
翻开日记本,却先看到一句:“常春晖会因调查正德商行仓库的事遭遇不测。”
她的脑袋嗡一声,手里的日记本和笔掉在地上。
楼上出现急促的脚步声,白管家问了句:“谁?”
孙瑾英慌张地捡起日记本,抱在怀里,跑回走廊尽头的柜子,拼命往上爬。
从窗户翻出来,手心全是汗,日记本不小心掉了下去,她急忙关好窗户,一点一点往下挪。
终于踩到地面,她长舒一口气。
刚转过身低着头找日记本,突然看到一双脚,她吓得往后退,直接撞在墙上。
那人走上前来将她扶好,孙瑾英始终不敢抬头。
“这里面有写孙梅的下落,为何没有告诉我?”
幸好是宋谈的声音,孙瑾英这才直起腰,想夺回日记本,宋谈却不松手。
“它掉下来刚好摊开,我不是有意要看的。”
孙瑾英满脑子都是常春晖的事,跟他说:“常春晖有危险,我们去找他,姑姑的事我会解释。”
“他此时应在正德仓库。”
“什么?”
孙瑾英朝马路跑了几步,才回头问宋谈,正德仓库在哪里。
没等宋谈回答,她又补充一句:“我先去拦车。”
路过宋宅时,孙瑾英看到门口有一个人站着,她不敢看,低着头慢慢跑过去。
又跑过一个路口,身后传来一声:“雪至,停下!”
是常春晖的声音。
孙瑾英回头,宋谈和常春晖俩人正叉着腰气喘吁吁。
看到常春晖安然无恙,她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孙瑾英看着常春晖不停地念叨,嗓子早已干哑。
宋谈将日记本还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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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瑾英,顺手将孙瑾英扶了起来,转头问常春晖:“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常春晖正在发愣,宋谈又问了一遍,他才回答:“我刚去了仓库,有些异样,来找你商量对策,刚到门口。”
“有何异样?”
“仓库是空的。”
“空的?”
“是有人通风报信吗?你要去仓库的事也只有我们知道,或许是被人听到了吗?”
“我曾收买了一个管事的,他告诉我今日当值,却因家里有事换成别人,不过也不算完全搬空,我在地上捡到一个这个。”
常春晖拿出一小块深色的东西,宋谈凑近闻了闻:“这是什么东西?味道如此奇怪。”
一旁的孙瑾英走到常春晖跟前:“你能答应我件事吗?”
“能。”
“不要再继续调查正德商行的事了。”
“除了这件,都可以答应。”
“我不想你有危险。”
路过一辆黄包车,孙瑾英立马转头,常春晖将她挡住,小声说:
“我会小心的,这件事我另有缘由,之后会一并告诉你。”
宋谈手放在常春晖的胳膊上:“这里不适合谈事,今日你先回去吧,明日我们再商量,我有要紧的事要问她。”
宋谈看着孙瑾英,常春晖什么都没说,默默离开了。
“这是谁写的?”宋谈指了指孙瑾英手里的日记本。
孙瑾英答:“不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可是知道了什么?”
“白管家听到地下室有动静,小梅下去查看,只说是有老鼠,她让我来这里等你,万一有危险可以救你,这里竟有楼梯?你是如何知道的?”
“也是写在日记本里的。”
“我母亲的事为何不同我讲?”
“我不知如何同你讲,这并不是好消息。”
那上面写着:孙梅被带到白家村,宋卿勋让下人趁她夫妻睡着,放火烧了那间房子,领头的人叫丁二。
宋谈摇头:“我不信,她肯定还活着,还有别的吗?”
孙瑾英将日记本递给宋谈,他往后翻了翻:“陈行杰?为何会提到陈行杰?”
他继续往下看:“这又是什么?宋卿勋遗落了一封信,内容是,他说我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我不信这次他还有办法。”
宋谈合上日记本,递给孙瑾英。
“我先送你回去,你可知道你从宋家逃出来,白管家送你去的地方便是白家村?”
“不知。”
宋谈和孙瑾英并排走着:“此事我会查清楚的,你无需担心。今日我到你那里,听到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可是常春晖。”
“是他。”
“他可知你我的关系?”
“不知。”
“今日我与华兰舒通了电话,宋卿勋那日借着探病跟华老先生说华兰舒不善经营,不应将纱厂交给她,加上她堂哥的阻挠,她的处境不乐观。我深知你的善良,想斩断与常春晖的情分,让他不必与他父亲做对,你可曾想过,若他果真和宋乐衍结了婚,宋卿勋多了倚仗,我们的处境会如何?你难道想东躲西藏一辈子吗?”
孙瑾英不语,低头走着。
宋谈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利用你与他之间的情分,经过这许多的事,你应早已明白,人与人是不同的,他对于你我来说,便是宋宅那个藏着的楼梯,你不需要做什么,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其余的由我来。”
短短两个路口,从宋家的洋楼走到常春晖口中鱼龙混杂之处,孙瑾英站在窗前目送宋谈离开。
她还是打开了常春晖送来的那个盒子,里面并不是衣服,而是几本书,她从前提起过却始终没机会读的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