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 46 章

作品:《被皇兄觊觎多年后

    “皇兄?”她觉得自己又活了。鼻子一酸,张口方觉嗓子有些干哑。


    不出片刻,耳边传来脚步,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匆匆赶至。


    安玥抬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应是傍晚了。安玥眨了眨酸涩的眼,只觉四周又闷又热,天幕是红色的。她双眸清明了些,略过皇兄的肩,看见他身后的羽林卫。另一名刺客也被羽林卫制住。


    “参见……”


    “先看看她怎么样了。”曲闻昭沉声打断。


    太医怔了怔,忙上前替安玥搭脉。


    安玥其实觉得身子尚可,只是嗓子有几分不适。


    她清醒几分,刚支起身,映入眼帘的是天边的滚滚浓烟。她浑身僵住,陡然想起,这烧的是娴淑宫!


    她顾不得其它,就要起身,一只手压着她肩,“去哪里?”


    安玥回头,触到他漆黑的凤眸,里面似忍着几分怒意。安玥料到是自己连累了他,愧疚极了,抬手牢牢将他抱住,闷声:“对不住。”


    赶来的两名太医见状,面面相觑一眼,俱是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


    曲闻昭难得将她手掰开,让太医替她看伤。安玥料想皇兄必然是生气了,垂着头,想着该如何安慰。


    “陛下,公主只是受了些惊吓,好在救得及时,无大碍。”


    曲闻昭低头看她:“有哪里伤到吗?”


    安玥随意在身上过了眼,“好像没有。”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裳,方发现自己的头发有些乱了。她心里记挂着皇兄,忙拉住曲闻昭手,“皇兄,母妃留下的唯一念想烧没了,若我是你,我必然也很难过。但已逝亲人留下的爱意和在我们心中留下的回忆,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曾被这份爱意浇灌过,我们亦是她们留下的遗物。物件是死的,但我们不是,我们要好好活着,我们可以带着这份追念,走很远很远。”


    曲闻昭看出她眸里的认真。她是担心他会想不开?他的这个妹妹,一如既往的愚钝。


    她便是春日里的风,来时悄无声息,走时冬雪消融,草木生芽。


    他将她掌心翻过,果不其然在那处看见一道擦伤,白色的皮起了些,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


    “知道了。”他指腹轻轻抚过那一处,安玥的手微微瑟缩了下,被他不轻不重抓着,“摔着了?”


    安玥有些讶然地看向皇兄,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原本落在她伤处的目光似察觉她在打量,忽得抬起,正同她对上。安玥不知怎的生出一股偷偷摸摸做不好的事被发现的心虚,忙将双眸错向旁处。


    膝弯似有什么穿过,她缓过神,只觉双脚离地,一抬眼,她已结结实实落入一人怀中。


    她心下微惊,忙看了眼四周,见所有人俱是将头埋得低低的,亦或是双眸定定盯着眼前,如同永远不起情绪的铁疙瘩。除了被压跪在地上的那名通身漆黑的刺客。


    他伏跪在地上,被缴了兵刃,双臂被人扣在背后,那双刀疤眼瞪大,剧烈喘息着,口中仍有血水流出。


    曲闻昭抱着她,步子在经过那名刺客前顿了顿。安玥被地上那双眼睛盯着,不自觉往曲闻昭怀里缩了缩。


    那双手似将她抱紧了些。


    胡禄拿着拂尘站在曲闻昭身后,那双吊眼一眯,厉声呵斥:“大胆贼子!说,谁派你来的?”


    那刺客只瞪着,不说话。他本早该咬碎齿间毒药自尽,可那些羽林卫实在太快,他们似早料到他齿间□□,甚至连藏在哪一颗都摸得一清二楚。极为利落地就拔掉了那颗牙齿。


    曲闻昭薄唇微启,不徐不疾,“看来娘娘的手段还是同当初一般,毫无长进。”


    那刺客瞳孔骤缩,微微挺直了背,觑视向头顶的人。


    新帝面容平静,可一双凤眸却如湖面冰凌,掺着冷意与锐利,令人不寒而栗。


    他什么都能查到。以极快的速度。这宫中爪牙遍地,他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从边境苦寒之地,侵入皇城,拔除太子一党,釜底抽薪,在这集权之地,将这座皇城,由内而外插入眼线。


    密密麻麻,无处遁形。


    他僵直的脊背竟渗出一层汗,凝冰裹住体内的血液,风一吹,冰层化开,他便被抽去骨头般,瘫软下去,被身后的羽林卫拖入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曲闻昭不是要他招供,只是要折磨他。


    为了公主。


    他们不该对她下手的!这是他们做的最愚蠢的事。


    安玥是被曲闻昭抱着上了肩舆。垫上铺了文茵,极为软和。


    他将她放下,二人靠得极近,本扶着她肩的手临放下时,似无意蹭过她发尾。她鼻尖还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冷之气,似木兰枝,寒香斜影,挂了琼霜。


    安玥抬头看去,却见曲闻昭转身从一旁屉中取出一枚瓷瓶。


    他将瓷瓶打开,安玥嗅到一股熟悉的药香气,凉凉的。


    安玥伸手,“我自己来吧。”


    “坐好。”


    他指尖沾了膏药,轻轻揉过她伤处。安玥先是觉得有些刺痛,接着是痒。曲闻昭察觉她一蜷一蜷的指尖,动作有意地放轻了些。偏另一手用了几分力,抓着她手背,让她回缩不得。


    “还有哪里有伤?”


    他话落,静待了片刻,见安玥摇头。


    “膝上有伤吗?”


    “……还好。”


    他看她一眼,抬手触到她膝,不轻不重按了下,安玥只觉伤处微痛,整条腿却被一阵麻意与痒意带得发软。她几乎本能地抓住曲闻昭的手臂。


    他瞧着那只白皙的手,“还好是何意?”


    安玥不知怎的底气不如先前那般足了,“有一些,但不重。”


    “只是不小心蹭了下。”她补了句。


    曲闻昭卷起她裤腿,看她伤处,“怎么弄的?”


    安玥便将先前的事大致同曲闻昭说了一遍。


    “皇兄可知,那刺客是谁派的?”


    她先前听曲闻昭提到那两个字,但隐隐不能确定。


    “若杀我也就罢了,许是看我不顺眼,可为何又要烧了娴淑宫嫁祸?”


    “兴许是试探我。”


    安玥不解,“试探皇兄能不能将她查出来吗?”


    曲闻昭轻轻一笑,未说话。他替她将伤处上过药。安玥有些犹豫,小声问:“皇兄你不怪我吗?”


    “为何怪你?”


    “皇兄为何相信,娴淑宫不是我烧的?”


    见她又绕回来,曲闻昭不禁好笑,“你为何要烧它?”


    安玥想了想,“若是我失手打翻……”


    “翻便翻了。”


    安玥微微错愕,看向曲闻昭,见他并无玩笑之意。


    她以为娴淑宫对皇兄意义非凡。


    曲闻昭看她神情,便知她想岔。他难得的,废了些耐性解释,“妹妹说过,有些物到底是死的。你若真失手将烛台打翻,我总不会为了一些死物反去责罚你。”


    话音刚落,身上一重,本坐在身侧的人环住他脖颈将他搂住。


    “皇兄没有母妃,安玥也没有。安玥会一直陪着你。”


    这话她是说过的。


    一直吗?


    曲闻昭由她抱着,却克制着未抬手。他们的衣料贴在一处,昏暗狭小的舆内,回荡着她细不可闻的呼吸声。甜香缠绕着他,丝丝缕缕渗透进身体中,密不可分。


    他垂眸,看见二人纠缠的影子。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夜。


    柔软,温暖。


    心口那一处空荡,才算是填满。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明知不该沉溺,却无法克制。他觉得自己许是病了,早就病了。


    只想离她更近一些。


    本在行进中的肩舆稳稳落地,安玥松开了他。


    “安玥先前收了那棵枇杷树下的一捧土,又让人集了落下的枯叶,另在院中种了棵枇杷树。等过几年,枇杷树汲取原本枯叶的养分长大了,枇杷又能长出来。对了……”她想起来,从袖中取出一只帕子裹着的东西。她将那帕子摊开,里面是一只木鸟。


    年岁过去太久,她已不记得这只木鸟放在哪里了,她自己的东西,除了金银细软,又不喜人碰。还是她不久前,她废了好一番功夫翻箱倒柜找出来的。


    曲闻昭听她叽叽喳喳一堆,低头看见她手中的木鸟。


    他快忘记这些,亦或是早便不想要了,后来他唯一想要的,是毁掉曲婺的木鸟,毁掉那些踩在他头上的东西。如今,这些都实现了。


    寒来暑往,日往月来。花开了又谢,枯树下开出新的颜色。他却仍在原地。


    安玥将那只木鸟递到他面前。


    太久没玩了,安玥有些忘了要怎么用了。她似也知道头顶一双目光盯着自己,有些紧张,翻看了半天,终于在木鸟底部摸到一处机关。


    好像是要敲,敲几下来着?


    她试探性敲了一下,等了半晌,那机关鸟木木停在那纹丝不动,安玥赧然一笑。


    大抵是不够。


    她抿住唇对着那一处敲了四五下,到第六下还要再动作,手心的木鸟突然振动翅膀嘎吱嘎吱歪歪扭扭冲向天际,旋即被舆顶挡住,一双翅膀拍打着头顶的木板,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


    刺耳的声好似在脑中打了一架。安玥未来得及把这闹腾的东西抓回来。舆帘刷得被人打开了。


    安玥朝外边看去,便见两名羽林卫手中刀刃出鞘至一半,盯着那木鸟,目色警惕,仿佛在盯着什么暗器。


    她吓了跳。那刺耳的声跟着听了。是曲闻昭敛袖抬手把它抓了回来。


    他睨了眼帘外。


    那几张冷肃的面上,头一回龟裂出一抹疑惑,旋即是僵怔。而后帘子便被放下了。


    他们似也未想到,那只是一只普通的戏具。


    安玥认真道:“许是太久没用,里头的机关有些卡住了,所以动静大了些。”


    曲闻昭看见她面上余温未褪,强装着一本正经。


    他唇角微牵,“嗯。”


    “这木鸟送给皇兄。”


    曲闻昭瞧着手中多出的东西,旋即将那木鸟翻过来,只见鸟的翅膀下用极细的刻刀刻了两个小人,一人玉冠束发,另一人扎着双螺髻,却未刻完。她先前找机关,却一直没有把木鸟翻过来,便是在遮掩这个吗?


    他猜到,这木鸟是曲奕送的,所以上面刻的也是他么?


    在遇到他之前,她和曲奕相处了十六年。


    他指腹摩挲过上面不太平整的刻痕,“上面刻的是谁?”


    黄杨木的材质,放得太久,色泽逐渐变深,上面亦有了磨损。唯有刻痕是新的。


    安玥面色微微一变,含糊道:“唔,忘记了,一早便有的。不大记得了。”


    他指腹用了几分力道,失了平整的刻纹在指腹印出痕迹,他不在意般,“知道了,回去吧。”


    安玥也不知皇兄信了没有,但她绝不会承认这丑东西是她刻了一早上刻出来的。


    她打定主意,若是皇兄再问,她便说是儿时刻的。她默了半晌,怕曲闻昭看出她面上异样,头未抬,小声:“安玥可否先告退?”


    一直到安玥离开。舆内的人也未吩咐。胡禄站在肩舆旁,风卷起毡帘一角,稀疏灯影透入舆内,映在一双漆眸中。


    翌日,天未亮,暮色压笼了一夜,一丝风也无。殿内燃了香,气息幽冷。


    “陛下。”


    曲闻昭坐在榻边,他身上仍是白色的寝衣。


    “查出来了?”他批上外袍,缓缓掀开珠帘。


    林敬道:“当日一名太监假传陛下口谕,引公主到了娴淑宫,属下在池中捞出了那太监的尸首。”


    曲闻昭唇角微浅,却是极冷的弧度。他缓缓抽出最下一本奏折,摊开:“看来人还是不能过得太舒坦。”


    “陛下可要……”


    “不急。”曲闻昭提笔。


    这宫里要人死的法子有千百种。墙头的花,若根烂了,那活着便比死还要难受。


    林敬稍稍抬了下头,默了瞬,欲言又止。曲闻昭笔尖未停,声色清冷:“舌头留着若不用来说话,不若断了。”


    林敬被这一声吓了一跳,犹豫了瞬,还是道:“属下只是不解,陛下为何待公主……特别?”


    执笔的手顿住,直至墨水洇透了纸面,污乱一片。


    林敬一抬头,便见陛下起身,那道目光凉凉地往他身上一瞥,“这舌头留着,倒不如割去省事。”


    林敬面色微白,捂住了嘴,心中叫苦不迭。扭头见陛下已至屏风后。顷刻间有内侍进殿替陛下更衣。


    半山腰坐落着一座凉亭,偶有凉风阵阵。茶水氤氲,水雾间,二人对坐。


    其中一人披着件半旧的袈裟,这袈裟被洗得有些褪色了,却不见尘垢。他颈间戴着佛珠。眸光虽平静,却是含笑。比起慈悲,倒自带几分随和慈祥之相。


    早年因那道士之语,先帝曾将曲闻昭送入寺庙清修了一段时日。那时曲闻昭不过十二,老方丈常替曲闻昭讲授佛经。


    这孩子有心魔,可世人有何尝没有?


    “贫僧有许多年未见着陛下了。”


    曲闻昭抬眼。远处群青堆叠,云山浮绕,隐隐能望见黑色的塔尖。


    “今日召见方丈,是心中有一事,理不出头绪。”


    那么久过去,他遇到此事,第一想到的,竟是这个老秃驴。


    了空似是笑了笑,他微微颔首,“陛下不妨说说看,也看贫僧是否能为陛下解惑。”


    “若有一事本不该存在,却郁结于心,难舍难断,方丈以为,该如何?”


    “贫僧以为,既是难断,强行欲断,终不过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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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想起,愈陷愈深。贫僧赠陛下六字:‘不随、不拒、不评’。”


    曲闻昭眸光微垂,许久,他站起身:“多谢方丈解惑。”


    *


    慈元宫。


    “太后娘娘,不好了!”天色刚亮,殿外传来慌乱的脚步。


    太后眉心微蹙,“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娘娘!”侍女跪在地上,要急出泪来:“大人……被抓了。”


    “什么?!”茶水“咚”的一声砸在桌上,太后猛地站起,她脑中眩晕,却是顾不上了,“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前些日子大人被调了职,不知怎得账本出了岔子,沾了贪腐的事,人证物证俱全。今早陛下大怒,眼下把人押送到大理寺去了。”


    太后面色惊疑不定,蔻丹扣入掌心,鲜血染红了护甲,她双目恨得要滴出血来:“好啊,曲闻昭,原来你在这等着呢!”


    今年的秋风格外长些,草木荣枯,泛黄的叶挂在枝头,风瑟瑟一吹,便坠落下来。


    中秋将至,御花园内搭设彩棚,四周张灯结彩。水畔围栏缠彩绸、挂流苏,观月台上摆有一口大缸,头顶玉盘正映水心。


    宫女太监们得了机会同家中联系,兴致亦高了不少,难得温情。妃嫔们头簪桂花,步伐间暗香浮动。


    这几日,安玥未再等到魏辛的消息。她隐隐觉得有些心慌,暗中差人去查,可便如石沉大海了般,她心中便有了猜测:魏辛怕是被皇兄抓住了。


    皇兄未当面怪她,是因为二人是兄妹,或许是因为这层身份在,也可能是二人兄妹情谊。


    可照魏辛所说,国师怕是撑不了太久了。若是她再不问出母妃下落,这世上怕没有人能帮她找到母妃了。在件事上,她对皇兄有过片刻愧疚。她不该欺瞒于他。


    但安玥说服自己,他们本不欠彼此,她只是站在自己这一头,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她今日带了一只玉兔钗。她上身是一件淡黄枫叶纹立领袄,下身配石榴色八幅湘裙,腰间坠一串清透的白玉禁步。


    端庄不失灵动。


    宫宴尚未开始,安玥在御花园逛了阵。岁康不在,之前围着她的那些贵女哪还敢像从前那般上来寻她的晦气?


    途中有碰到,一个个俱是垂头行礼,只是气氛略有些僵硬。安玥亦觉察这一点,在花棚处站了会,独自往水榭去。她沿途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十一皇姐。


    她今日亦穿了身绯红织金的袄裙,衬得肤白若雪。安玥上前行礼。明康见着她,只是不冷不热回了句,不如从前那般热络。


    安玥见她要离开,忙将人拦住,她语气试探:“安玥可有何处惹皇姐不高兴了吗?”


    明康目光在她面上停了瞬,冷冷移开脸,“并没有,皇妹多虑了。”


    “那皇姐为何不来走动了?安玥与皇姐虽是姐妹,可从前也只有逢年过节方见上一两面。上回相处,安玥方知皇姐性情直率大方,与皇姐相处甚欢……”安玥垂下头,“安玥以为皇姐也是这般想的。”


    她低头站在那,看不清神色,明康却在她身上感受到几分失落,她眸光微动,“你当真是这般想的?”


    “自然。”安玥抬头:“皇姐不信吗?”


    明康心底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那日回去,她被迫搬到绾晨宫。她虽乐得清净,却也隐隐察觉这是那人警告之举。她这些时日也曾怀疑过安玥告密,若说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


    可今日,她见安玥言辞恳切,不似作伪。想来那人手眼通天,若要听到什么,也不算难事。


    “皇姐信你。”


    安玥见皇姐面上生出几分笑意,也跟着笑了,她拉着明康一起,“皇姐要去哪?”


    “天快黑了,到湖畔赏月可好?”


    安玥自上回落水,至今见到湖仍心有余悸。但她想,大不了站得远些便是。


    二人到了湖畔,明康见安玥离湖数丈远,察觉什么,道:“不远处有个凉亭,能坐着吃糕点,还能赏月,想去吗?”


    安玥挽过明康的手,“去!”


    二人走出几步,却听亭中隐隐有琴音传出。那乐音空灵缥缈,若冰弦玉韵,陡然风清月朗。二人不由得顿住步子。


    明康轻声赞道:“好曲,好景,当真是‘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


    “这个时辰,旁人大抵还席间在用膳,不知何人如此好雅兴,在此处弹琴。”


    明康待要开口,一人从屏风后走出。那人一身霁蓝的锦袍,玉冠束发,身若修竹。缓缓朝这边走来。


    是何元初。


    他走近了,躬身行礼,“微臣见过二位殿下。”


    “不必多礼。我适才还在同皇姐讨论,是何人琴声如此动听。原来是何大人的。”


    “公主谬赞。听闻上回娴淑宫起火,公主可有大碍?”


    安玥摇摇头,“劳大人记挂,未受伤。”


    “那便好。”


    明康目光在二人身上落了一圈,笑道:“原是旧相识。皇姐适才一枚耳坠不知落哪了,可能要去寻片刻,先失陪。”


    安玥忙问:“可是落在湖边了?”


    明康见着安玥这呆傻的样子,似乎还要来帮忙,解释道:“大抵是,我去去便回来。”


    安玥听罢,就要跟上去,何元初唤了声:“公主。”


    她顿住脚步,耐心等何元初下文,便听他道:“今日无事,臣可否邀公主赏月。”


    一眨眼的功夫,明康已经走远了。这并非难事,加之何元初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她并无回绝的理由。


    安玥朝他一笑:“自然可以。”


    明康走远了,身侧的侍女弥双语气关切:“公主明明未丢耳珰,为何……”


    明康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傻,我那皇妹和何大人准有点什么,我们站那,岂不是碍事?”她想了想,“这深墙大院,如今也不过是虎狼窝,早些看清,早些离开,对她不算坏处。何大人这些年声名在外,门当户对的,且洁身自好。况且那架势,瞧着是对我那皇妹有意。今日保不齐是故意在这等着安玥呢……”


    她转过头,却见不远处假山前不知何时多了光亮,那不远不近分布着的光影中站着一人尤为突兀,浑身气质冷清,却是华贵非常,最要命的是他那玄靴上的五爪龙纹。


    她面色僵住,后知后觉,强行扯出些笑,福身行礼:“见过皇兄。”


    曲闻昭看她一眼,似是随意一问:“十一皇妹从何处过来?”


    明康担心自己那番话是否被他听到,但转念一想,这似乎也没什么,但还是留了个心眼:“今日元宵,臣妹就在这一块随便逛了逛。”


    她等了许久,未等到回复,偷偷向上觑了眼,触到一双冰凉的凤眸,似有冰锥贴着额心。她膝盖发软,白着面色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