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烛火爆出一朵灯花。


    “鲸吞”二字,仍在梁柱间回荡。


    三个呼吸后。


    王奎率先动了。


    他走到舆图前,沉重的战靴踩在地砖上,发出闷响。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按在了北边的大齐疆域上。


    “陛下,臣以为,当先难后易。”


    王奎的声音很稳,像一块磐石。


    “大齐拥兵六十万,骑兵凶悍,是我大夏心腹大患。”


    “大越国力孱弱,不过是疥癣之疾。”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叶凡。


    “集中优势兵力,以雷霆之势,先废掉大齐!”


    “届时,携大胜之威,大越不战自溃。”


    这是老成谋国之言。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不少朝中旧臣若是在此,定会点头称赞。


    “不妥。”


    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周立摇了摇头,走到了舆图的另一侧。


    他手指修长,在南边的大越国界上轻轻点了点。


    “王将军此言,看似稳妥,实则凶险。”


    王奎眉头一皱:“何出此言?”


    “大齐幅员辽阔,纵深极长。”


    周立的语速很快,带着一股子锐气。


    “一旦我军主力被拖在北方泥潭,战事焦灼,南边的大越必会趁火打劫。”


    “届时,我大夏腹背受敌,稍有不慎,便是两线溃败。”


    他看向叶凡,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


    “陛下,臣有一策,名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叶凡来了兴趣:“讲。”


    “北线,集结重兵,大张旗鼓,佯攻大齐!”


    周立的手在北边虚晃一枪,随即猛地刺向南方。


    “让大齐以为我们要决战,迫使其主力集结于边境。”


    “而此时,我南线精锐,偃旗息鼓,昼伏夜出。”


    “待大齐被牵制,南线大军突发奇袭,直取大越国都!”


    “三个月!只要三个月,灭其国,俘其君!”


    “回头再收拾北方的大齐,便是瓮中捉鳖。”


    周立的方案,透着一股子阴狠的机灵劲儿。


    以奇胜正。


    王奎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


    “若是佯攻变成了真打,北线顶不住大齐主力的反扑怎么办?”


    “若是奇袭受阻,陷在大越出不来怎么办?”


    王奎质问:“周将军,此计太险!”


    “打仗哪有不险的?”周立反驳,“富贵险中求!”


    “你这是拿国运在赌!”


    “你那是坐失良机!”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紫宸殿内的空气,仿佛都要被这两股气势点燃。


    “够了!都别吵吵了!”


    一声暴喝,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张成挤开两人,一巴掌拍在舆图中央。


    “啪!”


    这一巴掌力道之大,震得挂图的架子都晃了三晃。


    “什么先难后易,先易后难的。”


    张成瞪着牛眼,一脸的不耐烦。


    “咱们现在是什么家底?”


    他指着苏清影:“钱,咱们有八万万两!”


    他又指着自己身上的新式铠甲:“装备,咱们全是精钢!”


    最后,他指着殿外。


    “人,咱们有一百五十万吃饱了饭、憋足了劲的狼崽子!”


    张成看向叶凡,眼中全是狂热。


    “陛下,咱们为什么要选?”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将整个舆图都抱在怀里。


    “小孩才做选择,老子全都要!”


    “两线并进!”


    张成的声音如洪钟大吕。


    “北边,老子有八十万人,老子跟大齐主力硬碰硬!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咱们的钢刀硬!”


    “南边,给周立五十万人,让他去去奇袭!”


    “咱们有水泥路!粮草辎重,半个月就能从神京运到前线!”


    “他们两家想互相支援?做梦!”


    “咱们就是要以泰山压顶之势,两边一起压垮!”


    张成的方案,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就是仗着有钱有人,硬吃你!


    王奎倒吸一口凉气:“两线作战,乃兵家大忌……”


    “那是以前穷!”张成打断他,“现在咱们富得流油,怕个球!”


    周立也有些迟疑:“如此一来,后勤压力太大了……”


    “苏尚书就在这儿,你问她怕不怕压力大?”张成看向苏清影。


    苏清影一直静静地听着。


    此刻见张成看过来,她微微一笑。


    “只要能灭国,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有了钱袋子的支持,张成的气焰更嚣张了。


    “看见没!咱们有底气!”


    三位大将,三种方略。


    稳健的,奇诡的,狂暴的。


    他们再次争论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各种兵法推演,各种利弊分析,在紫宸殿内碰撞。


    叶凡始终没有插话。


    他静静地看着这三个面红耳赤的汉子。


    他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那张巨大的舆图上。


    在他眼里,这张舆图已经变了。


    不再是山川河流,城池关隘。


    而是一张网。


    一张由水泥路编织而成,覆盖在大夏疆域上的巨网。


    这张网,正在向南北延伸。


    它不仅仅是运输粮草的通道。


    它是血管。


    是能让大夏这条巨龙,瞬间将力量输送到任何一个末梢的血管。


    这五年的基建,不仅仅是为了富国。


    更是为了今日的强兵。


    “都说完了?”


    叶凡突然开口。


    声音不大,却让争吵中的三人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齐齐看向叶凡,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是选王奎的稳,周立的奇,还是张成的狂?


    叶凡走到舆图前。


    他没有看大齐,也没有看大越。


    他的手指,落在了大夏的腹地——神京。


    然后,沿着那几条刚刚竣工的主干道,快速划向边境。


    “你们的方略,都不错。”


    叶凡淡淡道。


    三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却又很快收敛。


    因为他们听出了陛下话里的未尽之意。


    “但是,”叶凡话锋一转,“你们的胃口,都太小了。”


    “太小了?”


    张成瞪大了眼睛。


    他都要两线同时灭国了,还嫌胃口小?


    叶凡转过身,目光如刀,从三人脸上扫过。


    “你们想的,还是攻城略地。”


    “还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笨办法。”


    他伸出一根手指。


    “朕要的,不是击溃他们。”


    “朕要的,是消化。”


    “消化?”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张成。”


    “臣在!”


    “你喜欢硬碰硬,朕给你这个机会。”


    叶凡的手指猛地指向北方大齐的边境重镇——玉门关。


    “朕给你八十万大军。”


    “但朕不要你去跟他们纠缠。”


    叶凡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朕要你利用水泥路,半月之内,把这八十万人,给我砸到大齐的国门脸上!”


    “怎么,不敢?”叶凡冷笑。


    “遵旨!”张成大吼。


    叶凡转头看向周立。


    “周立。”


    “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