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尘犁惊旧梦,废土藏深龙
作品:《大周悍卒:镇北将军家的女婿我当定了》 听雨楼的血腥味还未散尽,幽州城南的沃土之上,一场新的风波已然酝酿。
江灵儿带着她那帮新收的徒子徒孙,将十几架造型奇特的曲辕犁,摆在了田埂上。
少女脸上沾着泥点,正兴奋地比划着,向一群满脸困惑的农人解释着什么叫“省力”与“深耕”。
但响应者寥寥。
农人们敬畏地看着那些乌黑的铁器,又畏惧地看了一眼远处田产的主人,那些身着绸缎,面色不豫的地方士绅。
“叶将军到!”
随着亲卫一声高喝,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叶凡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林慕雪和王奎。
“怎么,我这新宝贝,没人赏脸?”叶凡扫了一眼那些低着头不敢说话的农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士绅中为首的一位老者身上。
清河刘氏族长,刘承望。此人乃是幽州郡望,族学门生遍布州县,在地方上德高望重。
刘承望抚着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山羊须,上前一步,对着叶凡拱了拱手,语气却不带半分恭敬。
“叶将军,治军或可,治农,您是外行!”他声音洪亮,带着几分教训的口吻,“我等世代耕作,敬天法祖。这土地,是有灵性的。
何时下种,何时收割,用什么犁,用什么耙,都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岂容你这黄口小儿,用些铁疙瘩来亵渎土地?”
他身后的士绅们纷纷附和。
“刘老丈说的是!此等奇技淫巧,必会触怒田神,来年颗粒无收,将军担待得起吗?”
“我家的佃户,绝不会用这种不祥之物!”
叶凡掏了掏耳朵,像是没听清。
他走到刘承望面前,笑嘻嘻地问道:“刘老丈,你说,这地里最大的神仙是谁?”
刘承望一愣,随即傲然道:“自然是后土娘娘,五谷真君。”
“不对。”叶凡摇了摇手指,“是肚子。肚子饿了,就是最大的神仙发怒了。什么规矩,都得给它让路。”
他蹲下身,拍了拍那架曲辕犁。
“刘老丈,时代变了。”
叶凡抬起头,那双懒散的眸子,此刻锐利得像能看透人心,“你家祖宗要是知道有这好东西,能让他们少出点力,多收点粮,怕是得从地里爬出来夸我。”
“你!竖子狂悖!”刘承望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光说不练,没意思。”叶凡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这样吧,咱们比一比。”
他指向旁边一块休耕的土地:
“刘老丈,你出你家最好的农夫,最好的耕牛,用你家祖传的宝贝铁犁。我这边,就随便叫个兵。
咱们就耕这块地,一个时辰,看谁翻的地多,翻的地深。”
“若我输了,这批农具,我当场砸了,再不提此事。”
刘承望面色一动,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那若是你赢了呢?”
“我赢了,”叶凡环顾四周,声音陡然提高,“幽州境内,所有田亩,一体推行新犁。若有阳奉阴违,煽动佃户,阻挠新政者……”
他的目光落在刘承望身上,嘴角的笑意变得冰冷。
“按通敌叛国罪论处。”
……
半个时辰后,城郊的“大比武”,引来了半座城的百姓围观。
一边,是刘家最壮硕的农夫,赤着黝黑的膀子,吆喝着两头膘肥体壮的黄牛,拖动着沉重的直辕犁。
每前进一步,农夫都用尽全身力气压着犁把,黄牛也累得鼻孔喷着粗气。
另一边,一个身形瘦削的镇北军小兵,牵着一头牛,扶着那轻巧的曲辕犁,姿态轻松得像在田间散步。
那曲辕犁转弯灵活,入土极深。小兵甚至有闲心哼着军中的小调。
结果,一目了然。
不过半个时辰,小兵翻出的土地,已经是刘家农夫的两倍有余,而且犁沟深邃平整,翻出的土壤乌黑油亮。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不可思议的惊叹声。
“天爷!这铁犁是自己会跑吗?”
“俺要是有这么一架犁,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
刘承望的脸,早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
他盯着那架曲辕犁,嘴唇哆嗦着,忽然厉声高喊:“妖法!这是妖法!此物不祥,必有反噬!”
围观的农人,脸上刚升起的兴奋,又被这声呼喊浇灭了几分,转为迟疑和畏惧。
叶凡笑了。
他缓步走到刘家那台传了三代的笨重铁犁旁。那农夫和耕牛已经累得瘫在一边。
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叶凡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搭在了那近两百斤的铁犁上。
然后,他单手,将它提了起来。
就像提起一根稻草。
“嘶——”全场倒吸凉气的声音,汇成了一股寒流。
刘承望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叶凡掂了掂手里的铁犁,仿佛在掂量一件无足轻重的玩具。
他对着惊骇欲绝的刘承望,咧嘴一笑。
“你看,老东西脾气就是大。”
他双手发力。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那坚硬的铁胎,在叶凡手中,像是面团一样被拧成了麻花。
“自己都觉得该退休了。”
“哐当!”
一团看不出原样的废铁,被他随手丢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死寂。
全场,鸦雀无声。
叶凡拍了拍手,环视着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缓缓开口。
“从今天起,在幽州,我说的,就是规矩。我赏的,就是神迹。”
他的声音不大,却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底。
“谁,赞成?谁,反对?”
无人言语。
刘承承望双腿一软,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
夜色深沉,将军府的书房内,烛火静静燃烧。
叶凡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白日里的杀伐果断,耗尽了他为数不多的精力,此刻只想就这么躺到天荒地老。
林慕雪端着一碗安神的莲子羹,轻步走了进来。
她将汤碗放在桌上,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坐到一旁,开始整理今日从各处汇总来的田亩册。
新政推行,田亩的重新丈量与登记,是重中之重。这项繁琐却至关重要的事务,林慕雪主动揽了下来。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她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叶凡平稳的呼吸声。
“唉,又得加班了。”叶凡忽然没头没脑地叹了口气。
林慕雪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笑意:“今天不是大获全胜吗?连刘承望那样的老顽固,都派人送来了降书。”
“你不懂,”叶凡睁开眼,一脸生无可恋,“最累的不是打架,是打完架还要安抚人心,分配利益,安排后续……比挥戟三千次还累。”
林慕雪莞尔。她知道,他只是嘴上抱怨。
她将烛台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继续低头核对繁杂的卷宗。
幽州下辖数郡,田亩犬牙交错,理清这些,不亚于一场大战。
忽然,她翻阅的手指停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份来自“燕回郡”的旧档上。
那上面,一片位于郡城西北的百里山谷,被朱笔划作了“禁地”,标注着“前朝废太子旧狩场,瘴疠横生,不可入”。
这种前朝遗留的废地,在大周并不少见。
但让她心神一凛的,是旁边一张刚刚呈上来的新图。
负责丈量的队率,同样将这片山谷空了出来,理由是——山谷入口被清河刘氏的族田层层包围,外人不得入内。
清河刘氏,用自己的田,把一片前朝的“瘴疠之地”围得水泄不通?
林慕雪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急促了一分。她飞快地翻阅着数年来的税赋记录,一个惊人的发现浮出水面。
刘氏每年缴纳的田税,与他们登记在册的田亩数量,对不上。差额不大,却常年存在。
仿佛,他们一直在用多余的税款,为某片“不存在”的土地,买着平安。
她站起身,走到叶凡身边,将那几份卷宗,平摊在他面前。
“你看这里。”
叶凡懒洋洋地扫了一眼,目光在“前朝废太子”和“清河刘氏”几个字上停顿了片刻,随即又闭上了眼,似乎并不在意。
“一片破山谷而已,他们爱围着就让他们围着呗,还能长出金子不成?”
林慕雪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凝重。
“我父亲曾与我说过一桩前朝秘闻。那位废太子,并非死于宫变,而是带着一支精锐的‘潜龙卫’,与海量的财宝,消失在了北方。”
叶凡那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那双总是带着戏谑与懒散的眸子里,此刻,锐利如鹰。
他看着地图上那个被朱笔圈出的山谷,又看了看林慕雪严肃的脸,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看来,”他低声自语,“这幽州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