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作品:《明月偷心》 一盏茶虽到了,蔺无忌却并没催促,闲情无事,淡淡地看着。
“咳,说到哪呢……老实交代,讲清楚,我何时偷的?怎么偷的?”
庭院良辰美景,楚王颇具姿色。裴萝被蛊惑片刻,很快回过神来,继续拍拍彤朱的肩膀。
彤朱惊恐不敢言语,浑身猛地颤抖。
轻梦阁众人已察觉到不对劲了,神色各异。纵有主人在,奴仆的议论声也压不住。
裴萝松开彤朱,莞尔道:“我从五岁就开始混江湖,见过的手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想要一个人说实话,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那些手段要么低劣,要么损物。正好呢,楚王殿下也在此处,他精于刑讯之道,定有法子。”
说着,她小跑去西侧月洞门,脚下轻功如水东流。眨眼一瞬间,仿若流水过石,溅起细微的水沫,声如漱玉。稍稍溅起,却是发带飞扬,先于裴萝到了蔺无忌跟前。
“殿下殿下!再耽搁你一会儿!”裴萝又俯身小声道,“帮我撑撑场子可好?”
蔺无忌冷淡,似是不愿。
裴萝可怜兮兮地纠缠道,双手合十,“殿下,拜托您!您可以不用说一个字,站在那儿就足够了!殿下殿下,虽说才过了一盏茶,可殿下难道不想这场闹剧快些结束吗?”
“本王随时都可以叫停这场闹剧。”蔺无忌道。
裴萝语气一转,却道:“殿下,我与打一个赌如何?”
这倒出乎蔺无忌的意料。
“什么赌?”
裴萝道:“殿下当然可以现在便叫停这场闹剧,将我带至大理寺。待我回来之后,中间不论是相隔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一日两日,这事便要么悬而不决,模棱两可,要么又会冒出所谓人证物证,流言蜚语,凿凿断定我的罪名。我赌后者,不知殿下可愿与我赌?”
蔺无忌摩挲着青盏,抬眼看她,眸色如渊谭,深而极静。像是漠不关心。
裴萝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扁了扁嘴,又道:“我知道,殿下和父亲母亲兄长一样,觉得那什么金镯耳铛簪子是我偷的。才不是!当断即断,我没有偷,没有就是没有。殿下……”
裴萝语色舒然,坦坦荡荡。面容倩丽,一双杏眸清明如泉,流动涟漪。
春风拂柳,吹动裴萝金钗里卧着的一片竹叶。
蔺无忌移开目光。他心头有着淡淡的愧。方才忽听此事,蔺无忌下意识便认为是裴萝偷盗。虽说此女顽劣,但这件事上,倒是无辜。也是他不该先入为主,妄自揣测,犯了大忌。
蔺无忌道:“可以。”
裴萝眼眸刷然一亮,“当真!”
蔺无忌不语。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裴萝满面笑意,抢过他手中的青盏,素手轻轻一弹,那青盏便飞去了远处的树下石桌上。姿势动作皆是寻常。
裴萝迫不及待,拉着蔺无忌去轻梦阁中。
她发上编绕的发带,就如她本人一般,轻浮跳跃。蔺无忌蹙了蹙眉,心下十分不喜发带这种物件,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来了!楚王殿下到!”
裴萝清着嗓子,哼哼两声,心想自己居然能请动楚王,颇有几分自得,尽写在脸上。
众人也没想到她眨眼间,竟真的叫来了楚王,甚是吃惊。
蔺无忌只是站在一边,便令场面微妙了起来。
叫彤朱的婢女,更是瑟瑟发抖。
“楚王殿下英姿潇洒,文武双全,兼管大理寺,能谋善断,深谙刑讯之道。由殿下经手之案件,不计其数,桩桩皆如妖怪显形,邪魔俱散!化清心正气于山河天下!”
裴萝狐假虎威,绕着彤朱,好一番抑扬顿挫,就差说书先生的醒目一敲,众人喝彩了。
“你若再是不招,正好,我一会去大理寺,不妨将你也带着去?”裴萝顿住脚步,又是一笑,“大理寺狱可好玩了,有好多好多的刑具,便是魁梧大汉,壮实屠夫也熬不住……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裴萝语气天真,彤朱本就惊恐,又听她说到什么刑具,霎时脸如白纸,毛骨悚然,她疯狂摇头:“不、不……”
裴萝佯装耳背:“你说好啊?行啊!那咱们这就跟楚王殿下去大理寺吧。”
她作势去拉彤朱,就在这时,彤朱突然“扑通”跪了下来,“不!不!我不去!镯子不是我拿的!是有人让我将那个手镯放入盒中,说是二娘子偷的!包括夫人的耳珰,四娘子的簪子!奴婢不知道那镯子是假的啊!二娘子饶命,二娘子饶命啊!”
众人大惊,连问是谁。
彤朱脑袋磕地,不敢抬起,整个人剧烈哆嗦,支支吾吾,饶是叶氏和许嬷嬷逼问,她也一个字不敢再说了。
裴萝对蔺无忌笑道:“我就说吧,还是殿下厉害!光是站着,一言不发,也威慑十足。”
蔺无忌仍是漠不关心。
许嬷嬷气急,上手便拽着彤朱的头发,怒问不休。
裴萝见她这被吓傻了的可怜样,便也没揪着不放了,去拿过许嬷嬷的假金镯,道:“其实想查出来,倒也不难。平陵城中做假珠宝的,我知道几家,也有些门路。能仿制得这般相像的,必然不是一般的假珠宝匠人。这下范围又缩减了。一户一户查,一一去对应,横竖脱不开,总有破绽……”
裴皎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搅得皱成一团,余光看向丹蕊。
她到底有没有看错……她要说出来吗?可丹蕊是兄长的侍女,兄长……
却在她纠结之时,见裴萝转身,且与自己对上视线,裴皎心口猛然一跳,唇角发干。一瞬间,裴萝的视线如细雨流星般掠过,落到丹蕊的身上。
“丹蕊姐姐,你觉得我需要去黑市找人吗?”裴萝笑道,“平陵城黑市中仿冒珠宝的众贩,推以石老头为尊。我还欠那老头五十两和三顿饭。这倒不算什么,不过去找他,总逃不了叨唠。要不,你省我些麻烦呗。”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望向丹蕊。
而丹蕊,脸上已然失了所有血色。
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出猫腻来。
许嬷嬷道:“怎么,是你偷走了我的手镯!用假货冒充!”
丹蕊道:“奴婢,奴婢……”
这时,院外仆群中又现出一道清脆声,一个稚嫩机灵的小丫头道:“啊,我想起来了!前日奴婢去西市采购木头,打眼忽然瞧见丹蕊姐姐在前面的字画行,似是带着小公爷的一副珍画去修复,这些倒好好的,没什么异常,只是她接下来却去了黑市!因她形貌可疑,奴婢便悄悄跟上,却见她正是去了一家名为“石头宝铺”的地方!”
“前日?”裴萝屈指算数,想了起来,“是我回府的那日。”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慢悠悠道:“啊,原来是早有盘算。”
眼神不经意一扫,旁侧裴群暗暗咬了牙,脖颈青筋凸起,瞪向丹蕊。
丹蕊额上沁着豆大的汗珠。
裴郅脸色极其难看,与裴□□换了眼神,甚是复杂。父子二人了然,事态变转,目的落败,而此事若被传出去,婢女栽赃归府的二娘子,便是真的有损裴府名声了。
叶氏虽不通此事背后,却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下焦灼,竟是怨起了裴萝。自她回来,这才第二天,十二时辰都没到,竟就惹出了是非。
叶氏思忖着盖过去,道:“丹蕊入府十年了,一向谨小慎微,事事周到,想来,想来……”
裴萝又淡淡笑了一下,似是对母亲的无声指责。
蔺无忌却忽然开口,有些不耐道:“不过是个一望而知的案子,还没好吗?”
裴萝道:“就是!楚王殿下还有要务在身呢!来人,快去丹蕊房里搜查。”
叶氏面有犹豫,然而此时此刻,无法开口相拦。
很快,伶俐机灵的小丫头从丹蕊的房中搜出了手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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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嬷嬷看仔细了,惊道:“这……这才是太妃娘娘赏赐给我的镯子!”
丹蕊尚想着狡辩,死不承认,将明面上的一关掩过去。可刚一抬头,便撞见裴萝的游刃有余与漆黑含笑的一双杏眸,仿佛她洞察一切,断了她丝毫可能。丹蕊无处遁形,跪了下去,哭求饶命。
也终于承认了,她前日按照小公爷的吩咐,去嗣英王府给太妃与小英王送去新鲜樱桃,顺便拿画。无意中见到了许嬷嬷的金镯,很是喜爱,起了占有之心,便画了张图,去黑市找人加急打造一只假的,聊以慰藉。
今日正巧许嬷嬷来了,她见被脱下的那只金镯,鬼使神差,想到了瞒天过海的一招,暗中偷拿,以假货嫁祸给裴萝,同时还偷了叶氏的耳珰与裴皎的玉簪混淆在一起,买通裴萝的婢女做假证,掩人耳目。
英太妃听明白了,斜剜了丹蕊和彤朱两个婢女,冷哼道:“好啊,真是一出好戏!”
叶氏气急:“你……区区一个丫鬟,如此胆大包天,竟敢陷害主子!”
裴萝道:“看来,这府中的‘高雅之贼’另有其人啊。”
裴群脸色极其难看,嘴唇紧抿,撇成一道直线,后槽牙处咬了又咬,声音仿若从喉间卡出来:“本公子府上竟养出了你这么个家贼!”
丹蕊不停地磕着头:“小公爷治下极严,是奴婢鬼迷心窍,欺瞒主子,犯下罪行,还连累了小公爷的名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裴萝笑而不语。
这下算是棘手了!裴郅头疼至极,“来人,把这两个以下犯上、卑贱无德的婢子按府规处置!从今往后,谁若敢再兴风作浪,必严加责罚!”
“是!”
彤朱与丹蕊哭嚎求饶,被拉了出去。
叶氏对英太妃百般赔罪,英太妃心头冒火,字字如刺。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魏国公府,谢过蔺无忌,带着许嬷嬷离开了。
院外的仆从也不敢再聚,纷纷散了。
叶氏攥着裴萝的手,哽咽道:“蓉蓉,娘对不住你,没有管教好下人,让你受委屈了……”
裴萝抽出自己的手,“无妨,只是娘不信我,我有些难过罢了。也不只是娘,爹、兄长都不信我。”
叶氏呆住,面色浮现尴尬与心虚。裴群阴沉,眼珠也不曾动一下。
裴郅道:“这也怨不得别人。你原先本就不光明,陷害你,怀疑你,也是自然之事。”
“父亲这是何意?我偷了一件东西,难不成全天下所有丢失的东西,便都是我偷的吗?”
裴萝心生恼意,只觉这话甚是恶毒,一时没忍住,“不错,我是不光彩,丢了你们裴家的脸。可我若没被人贩子拐跑,没流离十四载,我也是知书达理、合您心意的世家贵女。父亲不该厌我,怪我,该怪当年的人贩子,该去杀了他们为我报仇才是。”
蔺无忌眉心一动,看向她。
裴郅想反驳,可裴萝字字句句,令他无从反驳,却又顶着威严,斥道:“放肆!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裴萝道:“女儿不敢。”
她侧头看蔺无忌,恰而视线相遇。
蔺无忌掀动眼皮,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
裴萝道:“殿下,我这边已经好了,现下可否换一件衣裳,再随您去大理寺?”
蔺无忌嗯了一声,转过身去。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裴郅忧虑不已,担心牵连到魏国公府,暗中询问:“王爷,可是那私产图案又出了什么事,蓉蓉她应当……无碍吧?”
蔺无忌道:“大理寺自有决断,请裴大人莫要外传。”
除此以外,只字不言。
裴郅毫无所获,心下惴惴,领着叶氏等人,先行离开。
轻梦阁清静秀雅,片刻之后,蔺无忌听到推门声,裴萝出来,换了一身浅绿衣衫,明媚清丽,捧着一盘樱桃,笑道:“殿下,吃果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