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孩子与成人
作品:《全世界众筹复活本反派》 展龙图走了进来。
他一时很难说清,他真的逮了邵通的人,邵通准备马上做掉他,还是齐预还活着这几件事里哪一件更让他震惊。
这几件事一并袭来,成功地让他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他看向了邵通,邵通的确和邵通长得一模一样,又看向了齐预,齐预也和齐预长得一模一样。
“感觉展宗主有一点死了。”
齐预饶有兴致地一边欣赏展龙图的表情,一边欣赏着黑字们对他的锐评,他承认,他的确天性恶劣,对这种场面天然着迷。
“展宗主:你们觉得我很淡定,我只是没招了。”
“所以展宗主到底要怎么办?”
“凉拌啊,还能怎么办,这杀不杀邵通都没有好果子吃了。”
“不如说有没有今天的事都没有好果子吃了吧。”
所以,你要怎么办呢,齐预抬起了一只手,扶着下巴,身子微微前倾,血色的眼睛中连瞳孔都因为兴奋而微微放大了。
就凭这副神情和态度来看,这家伙一定就是齐预本人,就算我是假的他也是真的,展龙图不由自主地想,也就只有他能在这么一地断壁残垣中坐的这么泰然自若了。
齐预血色的眼睛看着他的脸,月光从破碎的窗子里照进来,将他的头发和脸照得一派霜色,宛如半透明的琉璃一样,似乎能将他的所有心思都一览无余。
他显得十分从容不迫,对自己抱有了极大的耐心。
展龙图垂下眼睛,看向了邵通,邵通的嘴一开一合,让他想起了菜市场案板上的鱼,邵通应该很想说什么,但是他也知道很难说服自己和他一起对付齐预了。
更何况,展龙图看向了站在邵通身边的那个人。
齐预认识的人,能这么把剑放在邵通的脖子上的人,多半只有裴东海了。
既然齐预都在这里了,那么裴东海在这里也很正常了。
展龙图的手去摸自己的刀,他知道他此时其实别无选择,最好的选择就是杀了邵通。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在顾虑什么,然而事实是他的手抖如筛糠,根本无法成功地握住刀柄。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属于向导少年的声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展龙图身后的门洞里,一双眼睛死死地锁在跪在地上的人身上,展龙图很熟悉这样的神情,独属于少年的炽烈如火,不留余地到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自身一并燃尽的愤怒。
“您说过,龙城派,不会宽恕任何一个坏人吧。”少年说道。
展龙图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少年抬起了一只手,发抖的指尖指向了跪着的邵通,而邵通也转过了头,他看向了少年,脸上竟一时升起了几分迷茫来。
这种迷茫让少年的愤怒更加煌煌燎燃,他的眼睛似乎要滴下血来,嘴唇也被不由自主地咬破了,他往前走了几步,“你居然不记得我了!”
“你果然不记得我!”
邵通马上识时务地低下了头,“小兄弟,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少年质问道,“我就算变成灰,也不会忘掉十年前我四岁的那个冬夜,你的手下把我妈妈从我身边拉走,说要例行检查,”少年浑身都在发抖,他不必说下去,展龙图也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了。
“他不懂事,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邵通发出了一声尖叫,“我一定会处分他的。”
“你十年前就应该处分他,”少年深吸了一口气,然而泪水还是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然而十年前,你处分的人,是我的爸爸!”
“你就那么笑着,随手把上来想要保护我妈妈的爸爸随手一剑砍倒了。”少年说道,“你怎么不笑了,你不是很爱笑吗?”
“看到有人死去,看到那么多悲惨的景象,都能笑得出来,为什么现在不笑了?”他问道。
邵通的脸白了。
他不记得这件事了,但是它完全可能发生了。
他当时应该是在想,自己和这群部下已经把云川镇的人得罪的不轻了,还不如彻底吓唬住他们,让他们光是想起自己就怕得发抖,自然不敢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所以这孩子的父母,应该就在他用来立威的人里面吧。
少年无法抑制地一步一步向前,他的手在褡裢地摸索着,他很快摸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是一块药农进山常用的火石,他的手指摩擦,几乎打出火星来。
他要亲手杀了这个男人。
“站住!”展龙图失声叫道,少年的确定住了脚步,他转过了头,看向了展龙图,“展宗主,你什么意思?”他问道,“你当年不拦着他杀人,如今却拦着我杀人吗?”
“这就是你的正道吗?”少年问道。
展龙图按了按太阳穴。
他当然没在做梦,他在不折不扣的,比做梦还要莫名其妙的现实里。
“别杀人。”他说道,感觉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人一旦杀了人,这辈子就回不了头了。”
他像是表达某种决心,自己往前走了一步。
“这种事,是大人的事,还不需要你来做。”他说。
他不能看着这么小的孩子杀人,展龙图想,他的一生应该还有很长才对,他突然想起了梁小六,那小子现在成为什么样的大人了呢?
跟着赛鸿飞应该会比跟着自己成器吧,他忍不住想,又想起了赛鸿飞带走的那个孩子。
他们的孩子。
现在又怎么样了呢,将来又会怎么样呢?
孩子会模仿大人,会跟着大人有模学样,会重复大人的人生。
所以你希望他们未来成为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你就要先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至少在这里,应该告诉这个少年,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绝望,你不应该为了这个人就在这里折断自己的人生。
你会得到幸福的。
你应该得到幸福的。
他抬起手来咳嗦了一声,看向了邵通。
“邵通,”他说,竭力压稳了声音,让自己好像坐在龙城派的大堂上,面对着被押来的十恶不赦之徒一样,“对于此人指控的,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邵通愣了一下。
他低下了头。
他不打算说什么了,他知道他应该是完了,他能期待的唯有奇迹,那些他和莫问天在一起冒险的时候总是降临的奇迹,这个时候应该来了啊。
“看来他没有冤枉你了。”展龙图说道。
“你还要带我对薄公堂怎么的?”邵通发出了一声嗤笑,他放弃了从这些人手中争取活命的机会,因为这种机会根本就不存在,“那就好笑了。”
“我若是死了,”他说,“邵老爷子不会放过你,莫问天也不会放过你们。”他环视了一周,“你们真的敢杀我吗?”
展龙图的手放在了刀柄上。
他必须杀了邵通。
否则今天这个向导少年一定会杀掉他。
所以不论他能不能从被卸磨杀驴的厄运之中解脱出来,他都必须杀了邵通。
仅此而已。
他的手不再发抖了,他成功地握住了他的刀柄。
那把代表着天下正法的规范的七星宝刀被他抽了出来,齐预微微出了口气,居然要用这个么,这可是完全会留下独属于他的痕迹啊。
这个人,还算是条敢作敢当的好汉,齐预想。
或者说,他想给自己某个交代。
展龙图提着刀,一步步地走向跪在地上的邵通,邵通想要站起来,但是冰凉的地面和发软的腿使他失败了,他飞快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希望能从中找到一条逃出生天的路。
但是他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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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了。
展龙图的刀抬起了起来,不祥的白月在上面擦出一丝冰冷的光,然后刀锋落了下来,血溅了出来。
邵通保持着站起一半的狼狈不堪的姿势,倾到了一边,他的脖子被划开了,血液飞快地往外涌着,很快就包围了他,温热而腥红,他对血液不陌生,他经常见到血,不过从来都是别人的血。
原来血是这么苦的味道啊,他想,他居然真的要死了,这不对劲,这不该发生,一瞬间,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明白。
他的瞳孔散开了,胸口也不再动弹了,一切有关生命的特征,都烟消云散了。
少年扑了上来,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脖颈,体温开始变凉了,邵通的确是死了,这次龙城派的宗主没有哄他,他抬起了头,看向了展龙图的脸,而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尸体,卑微的,丑陋的,就像一条被人打死横尸街头的恶犬。
他的眼泪流了出来,在冬日里他的脸感到了泪水的滚烫,他终于忍耐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他哭得连睡好的鸟都从巢里重新抬起了头,看看是不是有谁家丢了孩子。
“咣啷”的一声,展龙图的刀居然坠到了地上,他俯下身去,用衣袖给少年擦着眼泪,少年的眼泪源源不断,他的衣袖很快也变得又湿又重,沉甸甸地垂坠着。
“他已经死了。”展龙图说道,“再也不能去杀人了,去做什么坏事了。”
“别害怕了。”他说道,似乎又觉得自己说不对,“别再生气了,也不用再憎恨了,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他喃喃地重复着,“明天你睁开眼睛,就是新的一天了,明天的世界,就没有邵通存在了。”
“你就可以想想,今天我要干什么,甚至想想,我这辈子要干什么。”他喃喃地说,似乎是说给这个少年听的,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这些过去的,不好的东西,都被留在过去了,从明天开始,你就是一个新的你了,你已经从过往的恩怨里自由了,你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展龙图说道,他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眶也开始发酸,“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去努力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年少的时候,好像也这么想过,世界是广大的,他是自由的,他什么都不害怕,他要做他喜欢的事,他要做他认为正确的事。
于是他决定自己要成为一个惩罚坏人,保护好人的人。
他怀抱着这份幼稚而真诚的向往,考入了龙城派,成为了一名龙城派弟子,穿上了那身黑白相间的制服,跨上了那代表着正义和正法的雁翎刀,背上了那“除恶务尽”的四个大字。
那之后,真的发生了好多事啊,陷害,牢狱,逃离,黑市,转机,沉默,麻木,太多太多了,让他几乎都忘了从前的事,也记不起从前的自己了。
他不记得自己从什么地方出发的了,只知道自己现在每走一步,都好累,好难
世事无常,白云苍狗,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他遇到了年少的自己,会怎么说。
“我当上龙城派的宗主了。”他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个少年一定会露出某种钦佩而向往的神情。
“那相当不错啊。”他会这么说吧,“然后你一定抓了很多坏人吧。”
他能怎么回答。
他能和年少的自己说,不是每个坏人都可以被抓的,这世界上很多事都很复杂,你的一腔热血和勇气只不过是个笑话,拗不过那些人情世故,拗不过那些暗流汹涌。
所以我几乎没抓到什么大坏蛋,我甚至要帮着他们毁尸灭迹,哄骗封口,我可以对着流着泪在龙城派门口白玉台阶上磕长头求助的人熟视无睹,也可以和明知道作恶多端罪行累累的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着同一壶酒。
这就是我的生活,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
年少的自己会满意这个答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