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怜我怜卿
作品:《小女贼的细软》 他微微俯身,她仰头向上看,纤薄的肩背向上延伸,同修长的脖颈连成一线,像久在深山不见天日的山茶仰起了脸,从云的缝隙里承接着来自世外的雨露。
若有第三人路过看了,难免疑心这是一对燕尔新婚的夫妻。
她有一张旖旎可爱的脸,若是愿意卖弄的话,可以俘获很多人,不过她的心眼也很多,有晶莹剔透的,也有通晓人心的那一颗。
是失言还是有心戏谑她?
芝月拿探询的目光在他的眼睛上扫视,发现他黑亮神气的眼睛也迎着自己的视线,理直气壮。
也是,能把自己薅出来侍奉他喝酒的人,能是什么品行端正的呢?
身为主宰莲姑命运的人,叫他戏谑一句,也不算多为难的事。
所以她只把眼睛睁的更大了,因揉过而变成浅绯色的眼圈使她的脸愈显无辜,她应他的话乖巧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她的这声是出了口,眼前人的眼睛里似乎闪过细微的无措,芝月疑心自己看错了,因为下一息,沈墀又恢复了坦然的神情,抬起了一根手指,指尖向前去,停靠在她的右眼上方。
还没有触碰到芝月的眼睛,但她的心跳的像擂鼓,每一次跳动都引起她身体里极细小的颤栗,她甚至有一两息屏住了呼吸,又在恢复呼吸的一瞬,闻到了他身上苦柏的清气。
脑子里千百个念头忽然全静止了,他的手指冰凉凉地触过来,按住了她的右眼上方,芝月紧张地不敢喘气,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身子俯下来,再慢慢地向自己靠近。
为什么这么慢?每靠近一寸都像过了一百万年,沧海桑田似的,芝月勇敢地与他对视,看他干净清透的脸上,有被冷风浸润过的,不易察觉的绯色,视线下移到他的嘴唇,他抿起又放开,唇色就变深一些,像被亲过一样,有微小的狼藉。
芝月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他靠近而来的压迫感使她喘不上气来,不自觉地往后撤了一分半寸,然而下一刻,沈墀的另一只手已经扶上了她的后脑勺,撑着她的后仰。
他俯身低头,真的为她吹了吹眼睛。
吹的很认真,吹过之后,还仔细打量了眼睛里的颜色,似乎在检查还有没有残存的香灰。
芝月始终看着他,在视线对撞的那一刻,他微怔了那么一两息,接着若无其事的松开了扶住她后脑勺的手,人也站直了。
“徐莲姑被收缴了一箱细软,裴姑娘代她领回还是由她亲自领?”
芝月闻言免不得又惊又喜,这句话不就是告诉自己,莲姑无罪可以释放了吗?
她站起身,向沈墀深深福了一福道谢:“多谢缇帅。莲姑娘孤身在外,没有银钱傍身总归艰难,还是由她亲自领回为好。”
芝从几个姐姐那里拿回的东西,担惊受怕地送出了墙,怎么可能再拿回崔府,难道还要再传递一回?
更何况,一时还要和二姨母一同回家,明目张胆的一箱子金银首饰,岂不是让二姨母人赃并获?
“我可以再求缇帅一件事吗?”她轻声问,在沈墀看过来的时候,嗯了一声之后,她才把请求说出来,“一时在二姨母面前,可以不要提起徐莲姑好吗?”
沈墀笑了一声,并没有作答,他顺着游廊往前走了,芝月没有了心事挂碍,也跟着他的脚步向前,月光如白缎一般从天上垂下来,像是连接着游廊的尽头,两个人就这么缓缓而行,仿佛要走到天上去。
然而尽头却只是两盏羊角灯,一处画屏,沈墀在厅堂外停住了,再与她一个人情。
“贵府的女婿也不曾涉案,你说是放了,还是再关几日?”
他是在问自己吗?芝月捧着小手炉呆呆地想着,脚下也踟蹰着停下了。
“没有犯罪,自然……是要放人吧?缇帅留着他,反而浪费粮食。”
沈墀回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芝月迎上他的目光,有些不解,下一刻似乎明白了什么,把手炉托起,递了过去。
“多谢缇帅赠我一刻温暖。”
沈墀接过了,在手里摩挲几下,随意地往窗沿儿上一放,并不在意的样子。
“更深露重。姑娘好走。”
他说完转身便往尽头的左边拐去了,芝月有些无措的站着,一时心里才平静下来。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诏狱的梁千户才从另一处走了过来,同芝月打了声招呼,唤了声裴小姐。
“……请随我在前厅小坐一时,崔夫人正在为夫君办理出狱的手续,片刻就到。”
芝月有些讶异,这么快就把二姨夫放了吗?那这么说来,莲姑也能出来了。
转念想到,莲姑眼下还负着伤,天亮再出去也不迟,横竖沈缇帅已给了明示,断然不会出尔反尔。
她便在前厅里坐了,坐下的那一刻又觉出悔意:不应该那么着急地把手炉还回去,眼下霜露正重,冷意袭身,却无处取暖。
不过梁千户很快又来了,身后跟着个捧了托盘的兵丁,招呼着叫人放下,芝月往托盘上一看,一碗儿红豆汤粥,一碟各式小点心,她认得这几个胖乎乎的小点心,糍毛团,小麻糕,薄荷方糕,松花团子,好家伙,这一碟子恨不得要把江南的点心一网打尽。
梁固大咧咧的说道:“……平时吃宵夜,左不过淮城包子羊肉汤,卤煮油条卷肥肠,今夜稀奇了,全是精致的江南点心,就这么一小点儿,弟兄们真是一口一个。姑娘尝一尝,垫垫肚子。”
芝月馋的眼睛亮亮,道了声谢之后,便拿起了松花团子,要了一小口。
平日在家里,除非宴客,她是吃不上晚饭的,倒不是崔家苛待她,委实是因为崔家的女人们个个都要维持身材。
今夜莲姑不仅有了着落,还能好端端地出去,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就落了地,吃几口诏狱招待的点心,也不算过分吧?
像是监督一般,梁固眼见着姑娘吃下了一整个松花团子,这便眉开眼笑地领着人退下了。
前厅里没了人,芝月更无忌惮了,一连吃了两种点心,又喝了些红豆粥,顿时觉得身上有力气了,也不觉得天气冷了。
还是要好好吃饭啊,吃了饭才有力气。
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便见水莲从厅外走进来请她,“三姑娘,二姑奶奶和二姑爷先出去了,姑娘快跟奴婢回家吧。”
芝月一愣,又觉得这是二姨母的惯常行径,便也不放在心上,跟着水莲慢慢地出了诏狱的前厅,一路走到了诏狱的大门前。
门口的守卫忍不住侧头看她,梁固几个眼神飞过去,首位便立刻收回了视线,目不斜视了。
“就此别过,裴姑娘保重。”
芝月福身施礼,道了一声谢,慢慢走出了诏狱,身后传来了厚重大门合拢的声响,她停住脚步回身看,只见青蓝色的夜幕下,一堵高墙,两扇圜门,狴犴恶狠狠地在门环上张开了口,凶神恶煞地挡住了各路邪煞。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莫名浮现出了一丝失落,她不明白这种失落从何而来,分明得到了欢喜的结局,两下里都高兴,可她为何还觉得心里沉坠坠的呢?
回去连马车都没有了,水莲略带了一些歉意地说道:“二姑爷害了伤风,身体虚弱的紧,二姑奶奶便叫马车先送她们回去,姑娘可等得?若是等得,奴婢就陪姑娘等一会儿。”
芝月并不觉得奇怪,她看了看水莲身上的单衣,再听了听路过耳边的夜风,便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冷等不得,路不远,走走就到家了。”
水莲也不愿意等,她正冻得发抖,听了姑娘的话,这便过来搀扶上了芝月的手臂,两人就慢慢地往回走了。
静谧幽深的巷子里,时不时有冷风刮过,水莲忍不住发抖,芝月刚吃了点心,身上还有未散的热乎气,便攥住了水莲的手,传递给她一些暖意。
“姑娘的手好热。”水莲这是头一次同三姑娘单独相处,见她握住自己的手,不免动容,“方才姑奶奶同姑爷说话,奴婢不方便听,便在外面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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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风给吹的快僵了。”
芝月嗯了一声,“我倒不冷,还吃了些点心。”
水莲惊讶道:“这诏狱也不像传闻里说的那般邪性啊?奴婢先以为这样的地界,能待客就罢了,竟还有待客的点心茶水。”
芝月一笑,水莲又说起来崔簪碧走时的情形,“听说二姑爷今天就能放出来,二姑奶奶房里,就要来谢过这里的主官,可惜那主官睡下了,只叫那位千户大人出来打发了两句。姑娘可见着了?”
芝月闻言一怔,想到自己方才请求沈墀,不要同二姨母说莲姑的事,他虽然不置可否,却见都没见二姨母,也算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吧。
她回过神来,想了想还是瞒了下来,摇头说,“你走后我一直在那里坐着,腿都麻了。”
“这位大人好生孤傲。昨晚奴婢曾偷偷看过他一眼,的确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好相处。”
水莲说着,芝月就随着他的话回想着,免不得觉得处处奇怪。
昨夜,他分明还对自己恶言恶语,今晚却又和风细雨的,还看出了自己冷,找了一只小手炉,更别说方才吹眼睛的时候,他看上去也很可亲。
生人勿近是有的,似乎也有些喜怒不好猜。
她晃了晃头,试图把沈墀晃出去,水莲也许是感受到了三姑娘的亲切,免不得话多起来,说到了二姨母。
“前几日又是四小姐,又是二姑爷,急的直上火,拿金银花煮水喝,火气都下不去,好在老天有眼,今夜姑奶奶称心如了意,火气就消了。”
四小姐的事这几个字钻进了芝月的耳朵里,她很好奇,却没有显露出来,不动声色地搭起了话。
“四妹妹是姐妹里最乖巧的一个,二姨母最是偏疼她,怎么会惹二姨母生气呢?”
水莲没有察觉三姑娘在套话,或许也觉得不是个什么事,叹着气儿说道:“还不是嫁啊娶啊的事,四小姐自己不生非,架不住外头人找上门来。四小姐还这样小,怎么能先出阁呢?”
芝月心里一惊。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还得再过三五个月,四妹妹才能满十三岁,定亲可以,但即刻就出阁,未免太离谱了吧?
她没敢轻易接话,只旁敲侧击地说道:“姐姐们不上花轿,妹妹先出阁了,委实新鲜。”
“谁说不是呢!可惜老竹嫩笋的,人家就瞧中四小姐了呗。不过,这样的好人家,打着灯笼也难找。”
水莲说着,芝月听着,主仆两个就这么一路走回了府中,水莲倒是觉察出来三姑娘的一点好,先把芝月送进了院子里,见玉李卧床不起,还多留了一会儿,为芝月拎了几桶热水来,悉数倒进了木桶里。
她还要伺候芝月沐浴,芝月谢过她叫她早些回去歇着,水莲便离去了。
玉李惦记着自家娘亲的安危,从床上爬起来,又爬到了净室伺候自家姑娘洗澡,芝月看她脸色还好,便也放下了心。
“莲姑好好的。说起来,就是那夜传递时,叫诏狱的人逮着了,才被错关了好几日。今夜我得了准话,莲姑明儿一准儿放出来。”
玉李一听,呜呜呜地咧嘴哭起来,芝月就哄她,“你要不放心,就去求四裹去诏狱门前候着,见着莲姑平安了就回来。”
玉李连连点头,她心里没了牵挂,人就高兴了起来,美滋滋地问起了诏狱那位镇抚使。
“奴婢想着,这么晚叫姑娘进去,一定不怀好意,没成想竟把我娘放了出来。姑娘,那人没打你的鬼主意吧?”
芝月摇头又点头,把玉李看糊涂了,摇摇姑娘沾着水珠的手臂,急吼吼地问道,“这是打了还是没打,碰了还是没碰啊。”
芝月犹豫了一下,搂住了玉李的脖子,湿漉漉地凑在了玉李的耳朵旁,小声说道,“我叫香灰迷了眼睛,他替我吹来着。”
玉李惊的往后一撤,险些把自家姑娘从浴桶里拽出来,她一脸恨意,恶狠狠地咒骂道:“今天吹眼睛,明天就敢亲姑娘的嘴!我和他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