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周贝穿着裤衩，光着膀子从浴室里出来。


    他用搓澡巾使劲搓了脖子和肩膀，整个上半身都在发红。


    周贝擦了把碍事的头发，有些烦。


    他早就想把头发剃了，可是没有工具。


    这个世界的所有管制刀具，哪怕是一把剪刀，购买时都要出示身份证登记。他没有身份证，连剪刀也买不了。


    见狗还盯着自己，周贝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又将电视打开，给它放了晚间新闻。


    “我去做饭。”


    晚饭一人一狗吃的是汤泡饭。


    上次张姐送的一大盆肉还有不少，周贝想着小狗为了等他饿肚子了，又给它多加了两块肉。


    周贝干了一天的活，此时饿得不行，大口大口往嘴里送饭，腮帮子鼓鼓的。


    反观狗，小口小口地吃着米饭，偶尔吃一口肉，也要嚼很久，才慢慢咽下去。


    周贝已经吃了两碗汤泡饭时，它连一碗都没吃完。


    周贝耐心等它吃完，语气温和地问它：“吃饱了吗？还要不要？”


    狗走到一边开始喝水，慢吞吞地喝了小半碗，才走到电视剧面前坐下，准备看电视。


    嘴边的绒毛被打湿，周贝凑近拿纸巾给它擦了擦。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锅里剩下的本来留给狗的汤饭舀进自己碗里。


    “那我吃。”


    吃完饭，周贝收拾好碗筷，穿好衣服，又把屋子打扫了一遍，才放松地坐回了地上，靠着床尾的位置。


    他拿出昨天抽到的语音按钮，打算跟小狗交流一下。


    周贝将一蓝一黄两个按钮放在自己和狗的中间，蓝色按钮面前放着周贝的漱口杯，里面放着他的牙膏牙刷，黄色按钮面前放着给狗买的牙膏牙刷。


    周贝先是按了下蓝色按钮。


    按钮发出声音：周～贝～


    “周贝。”


    周贝指向自己，又指了指自己的漱口杯，“这个是周贝的。”


    然后他按下黄色按钮。


    按钮发出声音：狗～


    “狗。”


    周贝指向狗，又指了指它面前的牙膏牙刷，“这个是狗的。”


    狗垂下眼眸，不知道听懂没有。


    周贝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他希望通过这种简单的重复能够让狗听懂。


    就在他想做第五遍的时候，狗低下头，将面前的牙膏牙刷咬住，起身将东西放在了自己的毛毯上。


    周贝一脸惊喜。


    “对，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是你的东西，你可以放在你的地盘。”


    狗趴在毛毯上，闭眼假寐。


    周贝懂它的意思。


    它累了，需要休息，需要安静。


    周贝笑着收好按钮，然后坐在桌前，将白天挣的钱和之前的存款放在一起，开始计算今天的支出收入。


    今天收入80，给狗买牙膏牙刷支出18，存下62块，加上之前的276，一共就是338元。


    周贝一手托住下巴，有些发愁。


    “必须要保证平均日结工资在80以上。”


    周贝小声地自言自语。


    既然今天多用了18，那明后天就要多做一个小时，把用出去的钱补回来。


    他一边写着明天的时间安排，一遍用手挠了挠脖子。


    白天有细沙子一直贴着脖子，弄得他很不舒服，导致现在都很痒。


    狗抬头看着周贝背上的红痕，眼睛一动不动。


    它不懂周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能感受到周贝身体的不舒服。


    *


    第二天周贝在早餐店兼职完，就早早来到沙厂准备干活，他特意准备了一套衣服放在沙厂，这样干活时就穿这一套衣服就行。


    之前他在批发市场换了两套衣服，房东奶奶后来给了他一套，他一共就有三套衣服。


    房东奶奶给的那件衣服质量好，周贝只有休息在家的时候穿，自己的那两套衣服就在干活的时候穿。


    他选了套灰色上衣和灰黑色长裤，在沙厂干活穿。白色短袖和牛仔裤就在早餐店干活穿。


    工人们都对他很热情，但好像他的事一夜之间在沙厂都传开了。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捡了个孩子回家。


    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指着他讨论，说他是个大好人，又可怜，力气还大。


    周贝有些愧疚，感觉自己撒了个大谎，没想到大家会这么当真。可又想到现在窘迫的经济情况，他说服自己这些都是善意的谎言。


    直到这天下班，一个模样老实的工人一瘸一拐地朝他走来。


    “你就是周贝？”


    周贝点点头，“嗯，有什么事吗？”


    他有些忐忑，担心男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男人表情严肃，“你跟我来，我有事跟你说。”


    周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有什么事不能在这儿说嘛？”


    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周贝被看得越发心虚，决定还是跟着男人走吧，没想到男人突然开口：“在这儿也行。”


    说着，男人低下头，从自己的腰包掏出一个被包裹着的塑料袋，一层一层打开皱成一团的塑料袋，露出了里面一沓厚厚的零钱。


    男人从里面拿了几张出来，然后伸出手，递给了周贝。


    “拿着。”


    “啊？”周贝愣住。


    “拿着。”


    男人重复了一遍，将钱塞进周贝手里，“一点心意，拿去给你自己和孩子买点吃的。”


    周贝手里拿着钱，整个人呆住。


    “不行不行，这钱我不能收。”


    如同烫手一般，周贝赶忙将钱还回去。男人却不肯收。


    “让你拿着就拿着。”


    “男子汉大丈夫，推推搡搡的像什么样子。”


    “我——”周贝难受至极。


    他有苦说不出，良心备受谴责。


    “我不能收……”


    男人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走上前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就当是我们互相帮助。”


    “你不要怕，你还年轻，日子都会越过越好的。”


    周贝瘪了瘪嘴，突然有点想哭。他太坏了。


    他好像撒了个很恶劣的谎言。


    周贝没遇到过这种事，承受不住这种心理压力，犹豫了许久，还是打算跟男人坦白。


    “叔叔，其实我之前说的那些是骗人的。”


    周贝一五一十地跟男人解释，自己家里的两岁的宝宝其实不是小孩，是一只狗。


    他之所以撒谎是因为实在是没招了。


    他很缺钱。


    一开始男人听说他是在撒谎，瞪直了眼睛，立马将给出去的钱要了回来。后面又听他讲生活确实很贫困，又默默把钱塞了回去。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不说完呢……”


    周贝挠挠头，“我还没来得及说后面，你直接就把钱抢走了。”


    见男人也不生气，周贝请求他千万不要把事情说出去。他怕老板知道后就不要他继续工作了。


    男人严肃地点点头。


    “你放心，我嘴巴严得很。”


    周贝放下心，又跟男人推搡了几次，想要将钱还回去。最终在男人严厉的注视下将钱默默揣进口袋里。


    “说了给你的就是给你的，送出去的钱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男人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拿着钱给你自己，还有家里那只小狗，买点你们想吃的。”


    周贝乖巧地点头，“谢谢叔叔。”


    “不用谢，快下班回家吧。”


    周贝高高兴兴地拿着90块钱工资，还有男人给的五十块，在路边的卤菜店买了两个鸡腿。


    今天比昨天多干了一个小时，多挣了十块钱。可现在都八点了，狗一个人在家，肯定早就饿坏了。


    虽然周贝中午特地给狗多热了饭。但他估计按照狗的性子，放了一下午的米饭，肯定是不愿意吃的。


    这样想着，周贝不禁加快步伐，一路小跑着回去。


    结果还没走到楼下，老远就看见小卖部门口的路灯下，房东奶奶靠在躺椅上。而她的身边，正趴着一个“庞然大物”：一只灰色的哈士奇。


    周贝满脸问号地走过去。


    “奶奶，这是我的狗吗？”


    房东奶奶淡定地点点头，“是啊。”


    周贝张大嘴巴，一脸震惊。


    “它、它不是应该待在家里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下午的时候吧，记不太清了。”


    狗瞧见周贝终于回来，站起身看了眼房东奶奶，像是在说再见。然后头也不回地爬上楼梯，自己回家了。


    周贝手里还拎着给它买的鸡腿，感觉自己跟个呆子一样。


    “不是，”周贝不理解地看向房东奶奶，“您一点都不惊讶吗？”


    “它怎么——”


    “怎么又从家里跑出来了？”


    “我今天走的时候特地把门反锁了！”


    房东奶奶一脸认真，“可能在家待的无聊了，想出来转转吧。”


    周贝双手捂住脑袋，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他简直欲哭无泪，请求房东奶奶下次看见狗跑出来了帮他看着点儿。


    房东奶奶笑着答应了。


    周贝只恨自己没有手机。


    他想了想，决定明天跟早餐店老板和沙厂老板都要一下手机号码。以免家里出了事，房东奶奶想要联系他却没办法。


    紧接着周贝气冲冲地跑上楼，心里想着这次绝对要好好教育一下狗，不准它再开门跑出来。


    可脚一踏进门，周贝才发现，漆黑的屋子里什么都看不见，唯一的光源还是从楼道照进来的。


    狗趴在小毯子上，只有眼睛遛遛地亮。


    它独自一狗，从白天等到晚上，没有人跟它说话，没有食物，甚至连灯都没有。


    周贝瞬间泄了气。


    他愧疚地看向黑暗中那双眼睛。


    “抱歉啊……”


    “我好像，回来得太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工友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