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黑袍人强忍着反噬之痛，踉跄着从鼓楼顶上一跃而下，借着夜色掩护逃离时，早已潜伏在附近阴影里的汪屿和苗学望立刻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们不敢跟得太近，怕对方有所察觉，只是远远地跟在那个在街巷间快速移动的黑影后，随其而动。


    黑袍人极其狡猾，一路七拐八绕，专挑灯光昏暗且人迹罕至的小巷穿行。


    最后，停在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石记驭兽坊。


    “走吧。”


    汪屿深深地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拉着苗学望转身离开了。


    两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返回了县衙大牢。


    被抓回来的李誉，此刻可是享受了一把SVIP级别的待遇。


    他被关进了五福镇有史以来唯一的一间，用精铁浇筑，刻满了加固和隔绝符文的天字一号牢房，成了这间顶级牢房首位入住的重刑犯。


    一同被抓的留影蛛，已经被装进了特制的符文琉璃瓶里，快马加鞭给擅长处理这些诡异玩意儿的青梧送过去了。


    眼下，能撬开嘴获取线索的，就只剩下这个神志不清的李誉了。


    然而，审讯进展得极其不顺利。


    五识散对人的精神力和脑部有着极重的损伤，强烈的幻觉让吸食者根本分不清现实与虚妄。


    苗澈和穆阳联手，审了半宿，李誉始终处于一种癫狂混沌的状态，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念叨着些不着边际的胡话，根本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坐在旁边旁听的简菡，早就困得东倒西歪，脑袋一点一点地，最后彻底靠在雪翎柔软馨香的肩膀上睡着了，甚至还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唰！”


    一盆由墨无咎亲手调配，加了辣椒和盐巴的冰水，毫无预兆地朝着被铁链锁住的李誉泼了过去！


    “啊啊啊！”


    剧烈的刺痛和冰冷的刺激让李誉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猛地从混沌中惊醒，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扯得铁链哗啦作响。


    突如其来的动静，也将睡得正香的简菡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心脏怦怦直跳，茫然又惊恐地看向四周。


    雪翎连忙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没事没事，审犯人呢。”


    苗澈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忽然瞧见了被叁万引着走进审讯室的汪屿和苗学望。


    “怎么样？”苗澈的目光迅速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遍，见他们衣衫整齐，气息平稳，不像是动过手的样子，心下稍安。


    “跟预期的不太一样。”汪屿言简意赅，目光扫过李誉，对苗澈和穆阳摇了摇头，“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方向错了。”


    折腾了大半夜，回到汪仙楼的时候，已是丑时末。


    天色依旧漆黑，万籁俱寂。


    简菡困得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打着长长的哈欠，迷迷糊糊地就要往自己房间走。


    “简菡。”汪屿忽然在她身后开口叫住了她。


    简菡张大的嘴巴停滞在半空，睡意朦胧地转过身，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一时没想明白他这么晚叫住自己是要干嘛。


    “你明天跟雪翎去织霞苑逛逛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到的料子或者首饰。”汪屿语气平静地说道。


    简菡更懵了。


    这大半夜的，突然让她明天去逛街？


    一旁的雪翎眉头微蹙，电光火石间似乎明白了汪屿的意图，试探着问：“你是怀疑……织霞苑？”


    “嗯。”汪屿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简菡手腕被衣袖遮盖的地方，特意叮嘱道，“记得，去的时候，让你手上的玉镯露出来，醒目一点。”


    没头没尾的这么几句，听得简菡云里雾里，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正要开口问个清楚，忽然被雪翎一把扯住胳膊，不由分说地就往后院拉。


    “哎呀，走了走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瞧你困得都快站着睡着了！快跟姐姐回房睡觉觉啦！”


    雪翎一边说着，一边半推半抱地把满腹疑问的简菡拖走了。


    第二天，简菡顶着两个用脂粉勉强遮盖住的乌青眼圈，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头耷脑，一看就是严重睡眠不足的模样。


    昨儿个滚的元宵还剩不少，早上便热了当早饭。


    她坐在桌边，舀起一颗白胖的元宵，机械地咬了一口，在嘴里慢吞吞地嚼着，嚼着嚼着，脑袋就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往下低，简直要把整张脸都埋进面前的碗里了。


    坐在她身侧的苗澈实在看不下去了，嫌弃地用手中合拢的玉骨扇，“啪”地一下不轻不重地抵住了她差点磕到碗沿的额头。


    扇子冰凉的触感和那一下轻微的痛感，总算让简菡从迷糊里稍微缓过神来一点。


    她勉强用手撑住侧颌，努力睁大眼睛，继续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可没嚼几下，上下眼皮又开始激烈地打架，最终还是不争气地又合上了。


    难得奢侈一回，苗澈大手一挥，出钱雇了辆宽敞舒适的马车，送雪翎和简菡去织霞苑。


    他还美其名曰：“两位姑娘家，昨夜受累，今日合该享受享受。”


    马车上，简菡几乎是屁股挨到凳子的瞬间就立刻就把头靠在了雪翎肩膀上，补起了回笼觉。


    “到了，下车了，精神点。”


    雪翎放下掀开的车窗帘子，提前将简菡叫醒，又帮她理了理有些睡皱的衣裙。


    今日的织霞苑里客人异常稀少，显得有些冷清。


    雪翎和简菡假装挑选布料和首饰，在店里漫无目的地溜达了一圈，目光却始终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走，去问问。”雪翎挎着简菡的胳膊，状似随意地朝结账的柜台走了过去。


    柜台后站着的是掌柜疏月的得力助手，甜杏。


    雪翎脸上堆起熟稔的笑容，开口问道：“小甜杏，今儿个怎么没看见你们疏月掌柜啊？我还想找她帮我看看新到的料子呢？”


    在她问话的时候，简菡依计行事，故意将双手全搭在了光洁的木质柜台上，这个动作让她的袖口自然上移，那支白玉镯子，便清晰地暴露在了甜杏的视线里。


    甜杏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简菡手腕上的玉镯，瞳孔几不可察地微缩了一下，随即对雪翎露出了一抹比平时更加热情三分的笑容。


    “真是不巧，我们掌柜的昨日偶感风寒，今日在家中将养，并未过来。雪翎姐是有急事找她吗？”


    这么巧？偏偏在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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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染了风寒？


    雪翎的眼皮微微垂下一瞬，掩去眸中的思量，随即立刻抬起，脸上依旧是无可挑剔的笑容。


    “没事没事，就是随便问问。她不在，我们逛得也不尽兴，那就先走了。劳烦你替我们向她问个好，祝她早日康复。”


    章甜杏闻言，连连点头应下。


    雇来的马车夫还在门外候着。


    雪翎扶着依旧有些迷迷糊糊的简菡上了马车，她状似无意地深深朝织霞苑顶楼那扇始终紧闭的雕花窗户看了一眼，目光锐利如刀，这才转身钻进了车厢。


    回到客栈，简菡实在是困得撑不住了，跟雪翎打了声招呼，便直奔自己房间去补觉了。


    路过大堂时，看见苗学望正坐在那里嗑瓜子，她含糊地说了句：“二哥，中午你做饭吧，不用喊我吃了，我睡觉去了。”


    苗学望嗑瓜子的手一顿，看着简菡那副仿佛随时会原地睡着的样子，连忙应承下来：“诶，好，你放心睡吧，饭我给你留着。”


    等她摇摇晃晃地走远了，汪屿和苗澈同时开口，压低声音问刚进来的雪翎：“情况如何？”


    雪翎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神色凝重。


    “没见到疏月本人。甜杏说她感染了风寒，在家休养。”


    “感染风寒？”汪屿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苗澈摇着扇子的手也停了下来。


    此话一出，汪仙楼的大堂瞬间陷入了一片心照不宣的寂静之中。


    几个聪明人交换着眼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果然如此”的诡异气氛。


    到了午饭时辰，苗学望谨记简菡的嘱托，担起了厨子的职责。


    蒜薹这东西，必须得是隔夜的才好吃，味道更足，口感也更适宜，脆爽中不失软烂，还不会咯吱咯吱的，有夹生的错觉。


    他将那盘隔夜的蒜薹炒肉从冰鉴里取出，倒入热锅中重新加热。


    翠绿的蒜薹重新加热后，颜色加深，有些快跟酱色的肉丝一个颜色了。


    经过一夜的放置，蒜薹特有的辛香变得更加醇厚。


    他将热气腾腾的蒜薹炒肉连汤带汁，直接浇盖在刚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白米饭上，做成了简单的蒜薹炒肉盖浇饭。


    蒜薹炒肉盖浇饭看起来朴实无华，却香气四溢，诱人无比。


    深色的酱汁浸润着雪白的米饭，黄绿的蒜薹和嫩滑的肉丝铺满碗顶，散发着浓郁的家常菜香气。


    吃上一口，米饭软糯，吸收了咸鲜的汤汁；蒜薹脆嫩爽口，带着经过一夜沉淀后更加浓郁的独特辛香；肉丝滑嫩入味。


    简单的组合，却是十足的下饭神器，满足感爆棚。


    “可以啊，二哥！这手艺，了得！”苗澈尝了一口，立刻给苗学望竖了个大拇指，话里是止不住的惊讶和夸奖。


    苗学望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憨厚地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


    “诶，二哥，”雪翎扒拉着碗里的饭，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给简菡留了吗？”


    苗学望连忙点头：“有有有！在厨房灶上用小锅温着呢，分量足得很！你们别省着，想吃就吃，都够的。”


    闻言，雪翎放心地给自己又盛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