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焰破防了。


    冬风从教学楼的缝隙里钻出，刮得他脸发僵。


    他是真的费了不少心思。


    为了能顺理成章进那家咖啡厅，他连夜申请，怕流程慢，还硬是充了个咖啡厅全年会员。


    甚至帮自己小弟们也充了。


    结果林司潮说辞职就辞职了？不会是骗他的吧。


    林司潮见少男神情僵滞，便打算离开。


    她当然不是骗他的。虽然她没想到江焰会来兼职，但他昨天那举动明显不怀好意，她要是还留在咖啡厅就真的蠢了。


    虽然江焰似乎不足为惧，但她还是得谨慎一点。


    “为什么？”江焰下意识拉住了林司潮的衣袖，力气却也不大，近乎小心翼翼。


    他莫名受伤，被慊恶、被抛弃，与昨日在咖啡厅体验到的满足感简直天壤之别。


    林司潮看他一眼。她们没熟到可以问这些的地步吧。


    “…目前不需要兼职。”她解释，另一只手扯回自己的衣袖。


    江焰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林司潮快步朝学生会方向走去，顺手别上徽章，今天她就得任职了。


    到一层大厅，前台学生见她来了，挥挥手，“林部长，六楼。”


    “部长”，这么快就叫上了吗……裴仲川真是速度。


    上了六楼，约定的会议厅。


    林司潮先是敲门，得到门内人“进”的许可后，推开门。


    会议厅明亮，一张修长的木质会议桌占据中央，桌面光可鉴人，整齐地摆放着资料与水杯，长桌两侧坐落几位少年，出于礼貌，林司潮没去细看。


    最前方的电子屏前，裴仲川戴着眼镜，对着她微笑。


    几缕或晦涩或冷淡的目光落在站在门侧的少年身上。她身姿笔挺，棕外套里是雪白的衬衫，寒冬下显得单薄，隐约衬着躯体的精瘦。右肩别着的会徽闪烁，与她乌黑平静的眼眸相得益彰。


    冷静、沉着、锋利——如此身姿外貌，会徽如同为她而生。


    裴仲川笑着点头，给她指了仍空着的座位，右侧最靠近她的那个。


    林司潮落座，大致对在座的几位少年有了初步印象：她左侧一位竹青长衫，温文尔雅，对她点头；对面一位衬衫平整，面容冷漠，直直盯着她；对面旁的卫衣花彩，毫不掩饰她对林司潮的兴趣，挑眉笑出尖牙。


    会议厅空气温暖，却有种无法言说的凝滞。


    随裴仲川开始发言，渐渐地投向她的目光一一收回，但仍有一道格外坚持与明显。林司潮循迹看去，对上那双冷漠的眼。


    坐在她对面的少年与她对视后，平静移开。


    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目，如此明媚的颜色却因主人的面无表情而显得疏离冷淡。面貌天真，但也因寒冰般的神色驱散天生的稚嫩。


    很熟悉的长相，林司潮脑中浮现刚刚才见过的少男。


    这是……江焰的妹妹，江川？


    江家兄妹在学院里人气都很高。哥哥是校男篮球队的队长，热情开朗，性格张扬却不失分寸；妹妹作为学生会学术部部长，冷峻沉着，近乎禁欲。


    她们并非学院唯一的权贵，却是最让人信服的一对。只因江家名声比其余世家更为正面——掌握着国内最大的慈善基金会，设立无数公益项目。


    在多数学生眼里，江家象征着“理想”与“正义”，是高贵的楷模，而非冰冷傲慢的贵族。


    可以说，林司潮的奖学金就是由江川负责颁发的，虽然两人没直接接触就是了。


    “各位。”裴仲川的声音轻缓，却轻易压过所有私语。


    她敲敲桌面，“认识下我们的新成员。”


    “生活事务部部长，林司潮——也是我们级一直以来的年级第一。”


    掌声响起。


    林司潮随之起身，简单介绍了下自己，说了些类似获奖感言的话——稳居年级第一以来她常常得上台发言，都习惯了。


    ……


    直到会议结束，所有人都起身离席，她都没什么实感。原以为会有刁难或者暗刺，但在裴仲川掌握下一切都很顺利。


    裴仲川倒是突然叫住了她，与会议中冷静的模样不符，她眨眨眼，示意她跟上去。


    “别担心。”


    会长室的门关上后，四周的静谧更显得裴仲川的声音轻缓。窗外白光反射在落地窗上，细碎的冷色映在她的眼镜片里。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这毕竟只是学校机构，没那么可怕。”


    “工作量不会特别大，”她看着林司潮，“不过，下个月就是你们部门的招新，那时候才算正式启动。”


    “应该难不到你吧？”


    学生会作为学校权力机构，分为四大部门：学术部，管理学业、成绩、奖学金、学术竞赛等；纪检部，负责学生会及学生的纪律监察；宣传外联部，管理学院论坛、学校声誉、对外交流与联结；生活事务部，负责学生食堂、社团、宿舍、奖助金等学生生活方面。


    原本第四个部门是不存在的——职权由其余三个部门分别瓜分，现在则专门剥离，并要求招收平民学生。


    可以说，林司潮与其余部门部长应该会有矛盾，即使私怨尚不存在，但工作上也会有麻烦。刚分出来的权力、工作，难以与原属彻底割席理清。


    不过，林司潮不在乎。既来之则安之，有问题出现了再解决。


    而且裴仲川无疑很明智，在这生活事务部成员空缺的一个月里，应该足够学生会调整好分工了——应该吧。


    但很可能这个权力分工她还得亲自出力。


    而裴会长的意思很简单，明面上林司潮现在的确没事做，这一个月只是挂名。


    林司潮于是点点头，侧身，没事她就走了。


    裴仲川也点头，“有事信息联系。”


    但林司潮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停住脚步：“会长。”


    “怎么了？”裴仲川歪歪头。


    “……没事。”算了。


    林司潮本来打算问宿管那件事，但想想还是算了。怎么问都很奇怪，是你换的吗，为什么这么做，你又怎么知道。


    总之很怪。是对方做的很奇怪，但不是她做的就更怪了。


    虽然林司潮觉得就是她。


    裴仲川似笑非笑，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


    “那再见。”


    她还挺惊讶，以为林司潮会问呢。不过，这也是她的风格就是了。


    但还是挺失望啊。


    而林司潮出了门，却看到一个更让她意外的人。


    走廊的灯光柔白，落在那位少年的身上，像是天生的聚光。江川静静靠在墙侧，侧着脸望向走廊外。


    她的外貌与江焰十分相似，气质却截然相反。


    见她出来，江川看向她，目光静静，语气毫无起伏，“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林司潮脑中闪过万千思绪，最终应了个好。


    江川带着她到了二层——学术部的地盘，走廊安静、秩序分明，墙上贴着竞赛与科研项目介绍。光从玻璃窗洒下，落在一排整齐的金属资料柜上。


    “请进。”


    江川推开办公室的门，室内风格如她给人的感受，极度整洁，有种强迫的秩序感。


    白墙一尘不染，书柜排列整齐，黑色文件盒的标签以手写体排开。书桌上的纸堆叠得齐整，连笔的方向都朝向一个角度。


    整个空间由黑白两色构成，白墙、白纸、黑桌、黑椅。


    江川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请坐。”


    然后，注视着眼前少年，“你……”


    林司潮正襟危坐。


    要来了吗？


    “你跟我哥哥，是怎么回事？”


    林司潮：？


    江川仿佛感受不到林司潮的困惑，神情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伸手拿起桌上的平板，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指甲打磨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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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圆润。


    下一秒，再把平板一转，屏幕面向林司潮。


    上面赫然是学校论坛的帖子热度排行榜。


    【爆！！：细扒#江焰对#林司潮的感情经历】


    【爆！：某男篮队长骚扰同学视频指路】


    【爆！：理讨，林同学篮球水平与江焰反应】


    【爆！：求#林司潮高清原图】


    江川站起，弯身垂眸，手指点进第一个帖子：


    【精通心理学，现分析江某为何突然对林同学大献殷勤。首先，她们一起初次展露大众面前便是体育馆篮球飞砸事件，我认为、江焰从小到大都是嚣张公子哥，自然没受过如此对待，更别提出手的是外貌俊秀履历优秀的林同学，因此见色起意、甚至食髓知味，这番分析可以从他后面到林同学面前不生气反而卖嗲见】


    【说得头头是道，实际上不就一句，江焰对林司潮犯m了呗】


    【痒就去用鞋子拍】


    【接】


    【楼上在接啥？】


    【接林同学对我出手】


    【接林同学对我出手】


    【接林同学对我出手】


    【m和应声虫滚出论坛。】


    ……


    林司潮：？


    江川看着她的表情，眉眼动了动，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解释：“……宣传部长告诉我的。不是我刻意搜的。”


    她的语气淡淡的，但反而让气氛更加尴尬。


    林司潮扶额，“呃……我跟江焰，只是同学关系。”


    却没想到，江川下一刻又把平板转回去，手指操作，又转回来。


    屏幕上赫然是她与江焰在体育馆的对峙，高清视频，拍摄稳定，甚至还有运镜和特写——


    比如篮球飞去，切了个对江焰表情的近景；江焰靠近后低头，先是拍了他那作态，然后又故意拉远镜头，拍摄二人身姿。


    抛开主角是她外，拍摄的很完美，看得出拍摄者的专业。


    林司潮沉默。


    江川观察她的神情，目光若有所思，接着又滑动手指。


    下一段视频是咖啡厅里江焰忙碌的样子。


    林司潮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江川都知道她伤她哥哥的事情，真的很尴尬。


    江川却在细细描摹眼前少年的神情后收回眼神，语气淡淡，“他在骚扰你？”


    林司潮：“……也不能这么说。”


    如果要从法律意义上定义，那还真不好说。说到底，总归是她先砸了江焰。


    江川垂眼，唇角极轻地弯了一下，像是微笑，又像是下意识的礼貌：“情趣？”


    “咳、咳咳咳——”林司潮差点呛出声。


    江川抬眼，目光仍淡，却有一丝疑惑在其中：“我哥昨晚一直在喝咖啡。”


    ……这不能是借咖啡消愁吧？不是，她们根本没关系啊，除了受害者与始作俑者的关系之外。


    林司潮正愁如何解释，江川却像是先想通了。她叹了口气，关闭平板，把它放回原位——分毫不差。


    然后双手交叠，看着她，十分平静，“我不会阻止你的，别担心。只是这种玩法实在不太雅观，如果可以，请不要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干了。”


    林司潮：……


    “不……我知道了。”


    话说多了也是错，她只好选择闭嘴。


    这就在这时，办公室被敲响，江川微微一愣，随即看向林司潮，神情带着歉意：“请稍等。”


    然后启唇：“请进。”


    门被推开。


    莫名，林司潮有种麻烦要来了的预感。


    果然。


    江焰站在门口。


    他显然是一路冲上来的，额前的碎发乱了一点，呼吸带着急促，目光先是扫过林司潮，停顿一瞬，随后锁定在江川身上。


    他眼底的火气几乎压不住，声音低沉，却还是带着爆裂的怒意——


    “江川，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