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平衡？！”


    萩原研二惊呼出声，看了眼被声音吸引视线的搜查一课警官们，降低音量对电话对面说道：“怎么回事？那刚刚的震动……”


    松田阵平的声音在电信号的传输中有些许失真：“对，已经启动了。所以你告诉下面的人，千万不要让这个摩天轮再有任何摇晃，等我把这个东西拆……”


    电话中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声音的主人突然看到了什么令人错愕的东西，被噎在了喉间。


    “小阵平？”萩原研二忽然莫名感到心头一紧，巨大的恐慌如潮水一般袭来，随着静寂的延长逐渐从他的脚上涨到胸口，即将淹没他的头顶……


    “勇敢的警官啊……”


    “我不得不为你的勇敢献上赞美。”


    松田阵平的嗓音比平日里低沉了些，但此时与奇怪的台词一同落在萩原研二耳中，却显得极为刺耳。


    “你……你在说什么？”萩原研二觉得自己不该紧张的，以松田阵平的拆弹技术，就算有水银平衡这种棘手的东西，也只需要三分钟就……


    “不行啊，Hagi……”


    松田阵平的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无奈，他缓缓地向地面上的幼驯染宣判着自己的死刑：“显示屏上刚刚出现了这样的话。还有另一处更大的‘烟花’，提示地点的时间是在……爆炸前三秒。”


    他没有管电话那边又说了什么，自顾自地说下去：“另一处炸弹应该是在某个医院，比起摩天轮的一个部分，医院如果爆炸，造成的伤亡会更惨重。Hagi，我会在看到提示后把它发给你，接下来的，就拜托你了。”


    “你在说什么啊！”


    萩原研二的怒吼穿透了手机，在狭小的摩天轮座舱里回荡。


    “提示离爆炸只有三秒，那看到提示之后呢？你打算用命去换这个该死的提示吗！”萩原双眼圆睁，眼眶上染了一圈绯红。


    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快，你快把炸弹拆了。医院的炸弹我现在就带人去找，我会把东京都所有的医院都翻个底朝天，也会把它找出来！”


    “Hagi，你清醒一点……”


    萩原又想起什么：“不对，那个炸弹犯应该就在这附近，刚刚的爆炸，还有显示屏上的字，都是他看着你上了摩天轮才操作的……我现在去找他，我一定会把他抓住！所以你给我好好拆弹啊！松田阵平！”


    电话在这最后的吼声中挂断，松田无奈地看看手机，把它放下，长长叹了口气。


    就算翻遍整个东京的医院又如何呢？这需要大量的人手和时间，还可能造成市民的恐慌，万一最后没找到，唯一的提示也被切断，后果不堪设想。


    松田阵平盯着那重新变为倒计时的显示屏，苦笑一声。


    炸弹犯做出这样的事，就是为了报复警察，如果摩天轮里的炸弹没能炸死他这个拆弹的警察，那么……


    医院里的那个‘更大的烟花’，或许会被炸弹犯直接引爆也说不定。


    虽然这一处炸了，歹徒也不见得会信守承诺，让其他警察平安地拆除另一个炸弹，但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案了。


    只需要牺牲他一个人……


    松田阵平坐在地上，掏出根烟。


    “把烟收起来。”


    ？


    什么声音？


    松田阵平缓缓抬头，才看到坐在对面座椅上的男人。


    ！！！


    完了，把这人忘了！


    那个梳着与中规中矩的日本人不同的长马尾的男人，在他拆炸弹和通电话的这几分钟内一言不发，松田阵平沉浸在拆弹的艺术中，根本不记得摩天轮里除自己之外还有别人。


    他陷入了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炸弹拆不了了咱们下不去了你和我一块等死吧。


    这太不负责任了吧！


    作为警察，松田阵平可以决定自己的死亡，但同样因为他是警察，所以他不能决定让被保护的公民跟自己一起去死。


    “你……”他张了张嘴，没能想出符合身份的话，于是又闭上了嘴。


    还是长马尾男人先平静地开口了：“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等这个东西爆炸了，是吗？”


    松田阵平很想说不是，但他只能点点头。


    李系看着他手里未点燃的烟，右手点点舱壁上贴着的“禁烟”，说道：“NO SMOKING，看到了吗？”


    松田阵平：“……”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点小事吗？？？


    “还剩多少时间？”李系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卷毛警官把烟收起来，觉得在琴酒那里每次都吃瘪的自己总算赢了一次。


    松田阵平瞄了一眼显示屏：“三分半。”


    李系挪动一下身子，弯下腰去看座椅下方被拆到一半的铁盒子，问道：“你想活吗？”


    松田无语地反问：“谁不想活啊？”


    李系想去显示屏上的时间，但姿势太过别扭，只得放弃：“你来帮我看着时间吧。从倒数二十秒读到倒数五秒，可以吧？”


    “你想干什么？”


    李系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警官，我跟你赌，这个炸弹会哑火。”


    松田阵平又沉默了。


    这是能赌的吗？这是可以拿来赌的事吗？！


    看在这可能是这个倒霉蛋面对死亡最后的幻想的份上，松田阵平决定配合他一下，反正也不耽误最后三秒看提示发邮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面上的人被警察疏散退到远处，萩原研二在拥挤的人群中奔走，满头大汗地四处寻找可疑的踪迹。


    高高的半空中，72号舱静静地挂在离天国最近的地方，倒计时如同时钟的秒针一样，仿佛在发出“哒哒”的声响。


    最后半分钟。


    松田最后看了一次窗外。


    二十秒。


    松田将手机拿在手里，手指悬在按键上方，同时开始倒数。


    十秒。


    李系最后一次确认了心法：离经易道。


    五秒。


    松田结束倒数，李系开启技能[局针]。


    三秒。


    显示屏开始出现文字，松田的手指在按键上飞速按动。


    一秒。


    邮件发出。


    零。


    ……


    炸弹爆炸的瞬间，系统判定玩家受到攻击，李系指间的银针立刻作出反击。


    翠色的光随着三根银针射向炸弹，银针在接触到铁盒子的刹那隐没，连带着特效光也一闪而逝。


    炸弹受到技能攻击，血量顿时清空，失去了原本的作用，“00:00”的字样渐渐消失在液晶显示屏上，与世界一同回归了平静。


    松田阵平看着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


    这好像都过去十秒了吧？


    他僵硬地低头去看炸弹，却发现倒计时早已消失，而自己仍在人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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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满脸错愕地抬头去看刚刚那个跟他打赌的男人，颤着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系很是无辜：“什么怎么做到的？”


    “你别装傻！”松田阵平咬牙说道，“你别以为我会相信什么炸弹会哑火！那个炸弹犯四年前做的炸弹就哑火过一次，哪有这么巧的事！”


    李系刚要说话，松田的手机响起，接通后，是搜查一课的目暮警部。


    “松田君，炸弹怎么样了？”


    松田阵平瞪了李系一眼，回话道：“不知为什么，炸弹没炸。不过不知道炸弹犯会不会遥控引爆，我现在就把它拆了。”


    “啊……关于炸弹犯……”目暮警部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又有些尴尬。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把高瘦男人死死按在地上的萩原研二，干笑两声，向松田解释道：“萩原君抓到了那个炸弹犯，遥控器已经被缴获了，松田君，你安心拆就行了。”


    已经抓到了？


    松田阵平惊讶了一瞬，随即笑道：“这可辛苦他了。警部，你帮我看着点他，别让他把人打坏了。挂了。”


    目暮警部放下手机，头痛地看向身后。


    该说果然还是松田了解萩原吗？炸弹犯被按在地上后，气疯了的萩原研二冲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搜查一课好几个人上去才勉强把人拉开。


    回去后又要写检讨了吧，萩原君……


    摩天轮上，松田阵平专心把炸弹拆解到完全失去作用，终于彻底放心，收起工具，抬头盯着李系，说道：“等到了地面，给你解开手铐，你得跟搜查一课的人回去做个笔录，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能猜到炸弹会哑火。”


    李系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一回生二回熟，至于琴酒得知自己又进了一次警视厅会有什么反应，完全不打算考虑。


    由于摩天轮的控制室全被炸毁，他们回到地面上时已经天黑了。警方把手铐强行破坏后，李系终于走下了摩天轮。


    他揉着自己被铐了一整天的手腕，跟着搜查一课的警官们离开了。


    他的背后，松田阵平看着远去的高马尾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四年前的炸弹就哑火过一次……”


    四年前……


    松田阵平猛然惊醒！


    他就是四年前，出现在浅井公寓楼上的，那个奇怪的居民！


    他叫……


    李系。


    -


    【恭喜玩家通关隐藏挑战秘境：杯户商场摩天轮。】


    【已解锁声望势力：警视厅爆炸/物处理班。】


    【您在[警视厅爆炸/物处理班]的声望已达到：中立。】


    李系坐在警车上，看到了系统连续发送的几条消息。


    原来那个卷毛警官，不，或许还有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半长发警官，也算是这个世界拥有自己的声望势力的重要NPC……


    以及，这次事件是因为系统自动触发了隐藏秘境，而不是朗姆那个老不死的故意找茬。


    李系“啧”了一声，感到遗憾：不能借着这个由头找朗姆麻烦了。


    通关秘境后，他的手机上突然收到了许多邮件，应该是因为隐藏秘境的特殊性，外界的消息被屏蔽了。


    李系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警车里的监控摄像头，一一回复。


    到最后一条邮件时，他勾起唇角，带着尽在掌握的笑，回了对方短短一句话。


    【今晚行动。——Armagna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