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可欣的指尖冰凉，那双下午还涂着精致蔻丹，准备迎接一场人生飞跃的手，此刻却要触碰她眼中穷屌丝的脚。


    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折磨。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准备动手。


    “等等。”


    沈峰的声音截断了她的动作。


    许可欣身形一僵，缓缓抬起头。


    沈峰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用下巴指了指旁边正被777号技师逗得眉开眼笑的肖阳。


    “看见没？那才叫服务。我点的可是钟王，不是来给我吊丧的。你下午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儿呢？拿出来，笑一个，让我看看你们王牌技师的职业素养。”


    笑？


    许可欣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已经彻底僵死。


    让她对着这个男人笑，比让她去死还难受。


    可她能怎么办？


    经理就在门外，一个差评就可能让她这个月的奖金全部泡汤，甚至丢掉这份来之不多的高薪兼职。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几秒钟后，她硬生生从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先生，这样……可以吗？”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差点意思，不过勉强及格。”沈峰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开始吧，钟王，让我体验一下，你这双手，值不值得588。”


    木盆里温热的水漫过脚背，许可欣的手指带着颤抖，开始按压他脚底的穴位。


    然而，当她真正开始工作时，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专业素养便显现出来。


    力道由轻到重，精准地找到每一个酸胀的节点，揉、捏、推、按，节奏分明，行云流水。


    几分钟后，沈峰紧绷的身体彻底松弛下来。


    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手法的确是顶级的，那股舒适感顺让他几乎要呻吟出声。


    包间里的气氛在檀香和水汽中变得有些微妙。


    肖阳那边已经和777号技师聊得热火朝天，不时传来他久违的爽朗笑声。


    沈峰闭着眼，看似随意地开了口。“手法不错，难怪是钟王。就凭这手艺，一个月赚三万，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许可欣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接话。


    “就是有点好奇，”沈峰继续补充，“你那男朋友，就放心让你出来抛头露面，给别的男人洗脚？”


    许可欣的眼眶一红，强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细若蚊蚋，“我……我没有男朋友。”


    “哦？”沈峰睁开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那都是我瞎编的……”许可欣低着头，“我只正经谈过一个男朋友，大学同学。我不敢花他的钱，怕欠他；可他想花我的钱时，我又觉得他没出息。后来……后来就分了。”


    她抬起头，泪水终于滑落，“我怕男人给我花钱，更怕男人花我的钱。所以干脆就一个人，起码活得踏实。”


    沈峰沉默了。


    他原以为这就是个纯粹的拜金女，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这个女人，与其说是拜金，不如说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被金钱彻底扭曲了安全感的偏执狂。


    对她的厌恶，在此刻悄然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可怜。


    许可欣放下手中的毛巾，用近乎乞求的目光望着沈峰。


    “先生……沈先生，今天的事，求求你，千万不要说出去。我爸妈和亲戚都以为我在这里做前台服务员，要是让他们知道……”


    “看你表现。”沈峰打断了她的话，重新闭上眼睛，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这四个字，让许可欣担忧不已。


    一个小时的足疗很快结束，沈峰带着精神焕发的肖阳又去泡了个露天温泉。


    温热的泉水洗去了肖阳连日来的颓丧与疲惫，他靠在池边，望着天上的星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阿峰，谢了。今天这趟，比喝十顿大酒都管用！”肖阳一拍水面，溅起大片水花，“等过几天，哥们缓过来了，我请客！还来这儿！”


    从温泉区出来，已是华灯初上。


    两人在前台结账时，恰好又遇到了换好便装准备下班的许可欣。


    她看到沈峰，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沈峰掏出银行卡递给前台，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留下一句。


    “放心，我嘴很严。”


    许可欣猛地抬头。


    然而，下一秒，沈峰的话却让前台和她都愣住了。


    “你们这儿会员怎么办？给我充十万的。”


    前台小姐姐的笑容瞬间比太阳还灿烂，而许可欣则彻底傻眼了。


    十万？就为了……洗脚和泡温泉？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下午究竟错过了什么。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她以为的穷屌丝，而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真神！


    眼看着沈峰即将成为自己的超级大客户，许可欣的职业本能瞬间被激活。


    她一步上前，脸上堆起甜美笑容，声音都嗲了几分。


    “沈先生！您真是太有品味了！下次您来，我给您整点新花样，保证让您满意！”


    沈峰接过会员卡，斜睨了她一眼，嘴角一勾。


    “花样可以有，但必须是正能量的。”


    说完，他拍了拍还在发愣的肖阳，在一众服务员恭敬的目光中，潇洒离去。


    车子一路向西，回到了沈峰父母居住的老城区。


    肖阳站在那栋熟悉的二层小楼前，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职业性的审视。


    他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时不时用手敲敲墙壁，看看房梁，眼神越来越亮。


    “阿峰，有谱了！”肖阳一拍大腿，兴奋地比划起来。


    “承重墙不动，其他的格局全给他打通！一楼客厅做挑高，南面墙砸了，换成一整面落地窗，院子里的阳光直接照进来！厨房搞开放式的，弄个大岛台。


    二楼给你爸妈留个带独立卫浴的大主卧，再搞个书房兼茶室。院子也别浪费，东边搭个玻璃顶的阳光房，养花喝茶，西边铺上防腐木，夏天摆个烧烤架，绝了！”


    沈峰听着兄弟滔滔不绝的宏伟蓝图，满意地点了点头。


    专业的事，果然还得交给专业的人。


    这时，听到动静的沈国山披着外套从屋里走了出来，正好听到肖阳最后那句绝了。


    他一脸懵地看着这两个越说越兴奋的年轻人，又瞅了瞅自己住了大半辈子的破房子，听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我说你俩……”沈国山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嘬了口牙花子，“这是要把咱家这破瓦房，整成皇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