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凤芝从银行出来，肚子也饿了。


    她顺道就到对面的海鲜酒楼瞧瞧热闹。


    秦采莲坐在大厅，和相亲对象聊得眉飞色舞，春风满面，十分投入。


    她完全没注意到梅凤芝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从里面走出来的客人刚好在聊——


    “那一桌点了快两千的菜，真是阔姐儿。”


    “可不是嘛，听说家里很有钱，一顿饭花两千块，这北京城确实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他们感叹着从梅凤芝身边经过。


    梅凤芝并不意外，秦采莲是很有多少花多少而且最会败家的主儿。


    可悲的是，秦采莲都是为了男人在花钱。


    秦采莲的婚姻坎坷，从二十岁到三十三岁，已经离了三次婚。


    她总认为自己婚姻失败是不够漂亮，所以花各种钱美容、买新衣服、做头发等等，想要取悦男人。


    相亲时使劲花钱，让男人对自己满意。


    结婚后拼命倒贴，想留住男人。


    可惜，梅凤芝记得，秦采莲接下来还会结婚离婚好几次。


    因为次数太多，她又上了年纪，已经记不太清了。


    总之她这位小姑子，要么在相亲，要么在闹离婚，就这两件事儿。


    梅凤芝摇摇头，问路过的服务员。


    “还有雅座吗？我不想坐在大厅。”


    服务员说：“最近酒楼生意好，雅座都是留给VIP顾客的。”


    “VIP？”


    “这是外国流行的说法，您要是在我们这儿累积消费上万元或者充值一万元以上，就能成为VIP。”


    “我充三万块行吗？”梅凤芝诚恳地问。


    服务员差点脚滑，摔了手里的盘子。


    “您要充三万块？！这可不是三千，也不是三百呐。”服务员提醒道，“您是替您单位充钱还是……”


    “我一个人吃。”


    服务员再次惊奇地打量梅凤芝，“您要是确定的话，请跟我来。”


    -


    十分钟后。


    梅凤芝坐在二楼环境清幽安静，视野很好的雅间，简单点了三菜一汤慢慢吃。


    如她所愿，在海鲜酒楼充值也有消费返还。


    三十万的现金已经发放到保险柜里，只等她回去查看。


    因为她充了三万块，一下成了VIP客户里数一数二的大客户，从柜台收银人员到服务员对她的态度都是毕恭毕敬，捧在手心似的。


    梅凤芝不得不唏嘘。


    她上辈子给一大家子人花了那么多钱，他们却对她连条狗都不如。


    可在其他地方，只要花钱，就是上帝。


    楼下，秦采莲跟伍卫国聊得意犹未尽。


    她邀请伍卫国一起去看《泰坦尼克号》。


    伍卫国欣然答应。


    秦采莲感觉他的态度很有戏，喜上眉梢，起身拿起包说道：“那我们走吧。”


    谁知，服务员过来将两人拦下。


    “这位小姐，您这一桌是现在买单吗？一共消费2025元，给您抹去零头，只给2000元就好了。”


    伍卫国悠闲地站在一旁，等着秦采莲给钱。


    秦采莲笑容微滞，“我这一桌还没买单吗？”


    “是的。”


    “那你等一下就好。我嫂子去银行拿钱了，她待会就会去柜台替我结账。”秦采莲又打算迈步。


    服务员伸手继续拦住她。


    “这位小姐，没有买单之前，您不能走。或者您留下什么担保也行。”


    秦采莲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那我去门口等一下我嫂子总行吧？你们这什么破酒楼啊？连个服务员都狗眼看人低，难道我还会赖账不成？！”


    她气冲冲往外走，伍卫国有些纳闷，但看秦采莲理直气壮的样子，只好紧跟上去。


    秦采莲走到门口，看到对面银行大门紧闭，哪里有梅凤芝的影子！


    她差点眼前一黑，想要借酒楼的电话联系梅凤芝，又想起来梅凤芝没有BP机。


    家里人人都有，就梅凤芝没有。


    一般打电话她都是去胡同口的公共电话亭前排长队。


    其实梅凤芝一直想买BP机来着，可婆婆不给她买，觉得浪费钱，去公共电话亭也是一样。


    秦采莲心里暗骂她妈太抠门，给梅凤芝买个BP机怎么了！


    也不至于这么重要的时候联系不上她。


    “这位小姐，请问你现在可以买单了吗？”


    服务员又在催，身后多了两位酒楼的保安，身形很壮，神色很凶。


    大冬天的，秦采莲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再等等啊，我嫂子肯定有什么事耽误了，她说好来买单的。”


    服务员脸上客气的笑容逐渐消失。


    “要等多久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秦采莲皱起眉头，伸长了脖子在门口望。


    伍卫国有点站不住了。


    “采莲啊，我看今天电影还是不看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脚底抹油，跑得比谁都快。


    生怕今天这两千块秦采莲拿不出来，让他摊钱。


    看到伍卫国跑都跑不赢的背影，秦采莲气得咬牙切齿。


    “什么男人啊！幸好没嫁给你！一点担当都没有！白长那好皮囊了！”


    她知道，今天这精心准备的相亲彻底黄了。


    关键是还有两千块的窟窿没填上呢！


    秦采莲在门口踱步，继续等梅凤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殊不知梅凤芝正在二楼吃得乐乐呵呵，看着这出好戏。


    ……


    酒楼里，顾客们渐渐散了。


    热闹的大厅越来越安静，秦采莲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快。


    她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那两个保安盯着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凶狠。


    最开始那些羡慕她有钱的顾客们离开时都奚落或嘲笑地看着她。


    那些讽刺的话像针扎在她身上——


    “没钱还来摆什么阔呢？”


    “买不起单，她等着被抓去坐牢吧！人开这么大一个海鲜楼，听说和公安很熟！”


    “我就说这女的不像有钱人的样子吧。刚刚有多得瑟，现在就有多可怜。”


    “啧，实在不行，她可以留在这洗碗还债啊，就是不知道要洗到何年何月才能还清……”


    秦采莲想哭！


    她绝对不要沦落到洗碗洗盘子的地步！


    梅凤芝到底去哪了啊？！


    秦采莲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服务员又一次来催了。


    “这位小姐，如果您嫂子还不来，是不是可以联系一下其他家人呢？不然的话，您吃饭不给钱，我们只能叫警察来处理。”


    “……”秦采莲炸了，“怎么？你们还真想把我拷起来去坐牢？有没有点人性啊！不就是一顿饭钱，今天给明天给有什么区别？”


    “两千块钱，不是小数目。”酒楼经理走过来，冷声道，“我看她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的穷人一个，你们俩直接把她带到派出所去！”


    “等等！”秦采莲刚刚的气焰一下子灭了，她连忙好声好语说话，“我让我妈来给钱总行了吧？我这就联系她……”


    秦采莲知道，要是她妈知道她相个亲花了两千多还没相成，肯定要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可是……没办法了……


    -


    祁秀秀很快带着一家人过来。


    他们就在附近不远下馆子。


    听说秦采莲快要被抓进派出所，祁秀秀很慌。


    来这看到秦采莲好好的，反而有一笔天价账单等着她给钱，祁秀秀差点气晕。


    “你吃的是金饭粒啊？咋这么贵？我们刚刚这么多人点了一桌子好菜都才花了一百多！”


    祁秀秀戳着秦采莲的脑袋。


    “能怪我吗？梅凤芝说好了给我买单，人却跑了，她骗我！”


    秦采莲气得浑身颤抖，中气十足地骂了一通。


    “闭嘴吧你！”祁秀秀使劲戳她，“你脑子进水了？梅凤芝身上就没几个子儿，她能给你买单？”


    秦采莲不敢说自己忽悠梅凤芝抵押贷款的事儿，只能憋着气闭上嘴。


    秦家其他人都七嘴八舌，阴阳怪气秦采莲败家，相个亲花这么多钱，跟没见过男人似的。


    祁秀秀接过账单，手指颤抖，这两千块钱她一分都不想给。


    她计上心头，怒骂道：“我看你们就是黑店！两个人随便吃点就花两千块钱，这是不把我们老百姓当人呐！”


    秦采莲反应过来，帮腔道：“对，他们就是看我年轻，没有社会经验，故意诓我！想骗我钱！”


    秦家其他人迅速进入状态，都在门口嚎，扯着过路的人说这是一家黑店！


    吓得行人都绕路走。


    经理和酒楼里其他人都有点傻眼。


    他们还以为等来的是买单的，结果是一群极品神经病！


    只有梅凤芝云淡风轻在二楼喝茶。


    她丝毫不意外她们会有这样的操作。


    这才哪到哪儿。


    不过，能当这么大一个酒楼的经理，也不是吃素的。


    他正色回击道：“我们酒楼的菜单都是明码标价，点菜的时候顾客都能看到价格，也没哪位说贵啊。”


    “今儿中午一位大姐一个人就点了一千多，买单的时候眼睛都没眨，我要给人抹零她都不肯。晚上又来咱这儿吃，一出手就充了三万块。”


    “那才是真正的有钱人，你们一群穷鬼没钱跑来吃什么海鲜？装什么阔？”


    “还有这位大妈，咱客气一点叫你一声小姐，你装什么嫩？还我们欺负你没有社会经验？你脸上的褶子都在可惜我们酒楼太干净，没有苍蝇给它夹！”


    经理掷地有声的怒斥在酒楼回荡。


    接下来是人们叫好的拍手声。


    秦家一群人瞪大眼，脸都气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