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凤芝走出去，看到老李的媳妇春兰叉着腰站在门口。


    春兰性格泼辣，一直以来都看梅凤芝不顺眼。


    “你家老三呢？”春兰气势汹汹。


    “他不在。”梅凤芝堵了春兰的话，“但没关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你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你能——”春兰刚翻了一个白眼，就看到梅凤芝转身从秦建军的屋里搬出来一台音响。


    这音响是索尼牌的，昨天刚买，秦建军宝贝得很，还请了朋友来家里一起扭迪斯科。


    梅凤芝同样被吵得一宿没睡好。


    她还去敲了门，让秦建军把声音调小一点，却被秦建军一巴掌推出房间，让她别吵。


    现在，梅凤芝当着春兰和钱丽文的面，把音响高高举起，重重掷到地面。


    春兰瞳孔一震，“你——”


    钱丽文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心头一颤。


    梅凤芝跟春兰说道。


    “抱歉啊春兰嫂子，我家老三太自私，今天我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好好学学怎么做人。”


    春兰重新打量梅凤芝，沉默半晌才说。


    “今天我倒觉得你有个人样儿了。”


    梅凤芝笑笑，目光一转，刚好看向正屋里摆的那台大彩电。


    钱丽文赶紧挡住她。


    “凤芝啊，够了，你家其他人没掰过我家天线，这台彩电就不用砸了。”


    梅凤芝这才作罢。


    她走到院门口，这儿聚了不少听到动静看热闹的邻居们。


    梅凤芝郑重颔首保证道：“这些年，我那一大家子给大家伙儿添麻烦了。以后，各位也不要再海涵，不用看我的面子。我家谁谁谁让各位有什么心里不舒坦的，尽管来找我，我梅凤芝一定给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罢，梅凤芝徒手拧断了院子里几只正昂着脖子神气十足的母鸡。


    因为它们是她婆婆放养的，经常到各个邻居们的院里拉屎拉尿搞破坏。


    撕碎了秦安顺的几本彩票书。


    因为他经常抱着它们在茅厕翻来覆去地研究，急得其他想上厕所的邻居捂着肚子上蹿下跳。


    砸坏了老大屋里的空调。


    因为他们为图省事，总是把空调外机的管子伸到别人院里，淌一地的水。


    剪烂了老四衣柜里的所有衣服。


    因为她爱漂亮却不爱干净，在胡同里随处乱扔垃圾，人人都说她是个红漆马桶。


    做完一系列好事，梅凤芝扬长而去。


    留下傻了眼的左邻右舍们。


    这些年，他们都被梅凤芝一家子从老到小的极品烦得不行。


    看在梅凤芝人好心善的份儿上，他们都是能忍则忍，久受其害。


    今天，梅凤芝让他们震惊又佩服。


    更重要的是，看到她终于开始醒悟，他们这些老邻居都觉得心里舒坦啊！


    ……


    梅凤芝刚走到胡同口，迎面走来一个烫着大波浪穿着尼龙红色大衣涂着口红，从头到脚捯饬得很精致的女人。


    这是梅凤芝的小姑子，秦采莲。


    胡同就这么窄，两人面对面遇上了。


    秦采莲停下来，“嫂子，你去哪啊？”


    她平时不叫梅凤芝“嫂子”，一般都是呼来喝去。


    但凡客客气气叫一声“嫂子”，那就是有求于人。


    果然，她下一句就开口道：“给我一百块钱，我要请人吃饭。”


    “吃饭？”


    “对啊，我去相亲，请男方去吃粤菜。”秦采莲轻飘飘地说。


    上辈子梅凤芝这时候正在医院躺着。


    家里没有一个人来看她，等她出院，他们都说自己忙得很。


    她天真地相信了。


    现在才知道，原来都是这么忙的。


    忙着下馆子，忙着相亲。


    梅凤芝心里有了主意，故作为难地摆摆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身上哪有钱啊。”


    秦采莲是梅凤芝婆婆王秀秀的宝贝疙瘩，经常从秦家拿钱。


    听说她要相亲，今天上午王秀秀还给她拿了三百块钱。


    秦采莲从头到脚都置办了一套新的，又烫了头发，三百块花得一分都不剩。


    要不是王秀秀不在家，秦采莲也不至于找梅凤芝。


    秦采莲满不在乎地指挥：“不就一百块钱，你找人借呗，这左右都是邻居，难道还借不出来？”


    梅凤芝认真道：“相亲是大事，你又和男方第一次见面，就吃一百块的粤菜哪够啊？我看，要吃就吃海鲜！大龙虾、帝王蟹、鲍鱼、鱼翅……”


    秦采莲乐了。


    “嫂子，你这话说得对，没想到你早上发烧把脑子烧灵光了啊？”


    “我不是发烧，是心肌梗塞。”


    “哦，那也差不多啦。”秦采莲敷衍一句，伸手道，“那你赶紧多给我几百块钱，我吃海鲜去。”


    “我没有钱。”


    秦采莲的脸垮下去，“你跟我闹着玩呢？！”


    “我可以借钱。”


    秦采莲这才神色缓和，“你打算借多少？”


    “五百。”梅凤芝唯唯诺诺地问，“吃海鲜够了吗？”


    “嫂子，你实在也是城里人，怎么跟乡巴佬似的？”秦采莲翻个白眼，“算了，你没吃过海鲜，我懒得跟你多说，你给我准备一千吧。”


    “行。”梅凤芝掉了个头，又窘迫地说，“一千不是个小数目，谁会愿意借我啊？”


    秦采莲灵机一动。


    “嫂子，听说银行现在有放贷的业务，你可以去贷款啊！”


    “贷款？”


    “就是银行借你钱。”


    “银行那么好心啊？会借我这么多钱？”


    “有抵押物就行，你名下好几套房产呢，肯定会借你的。”


    秦采莲越说越激动，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她把梅凤芝拉进海鲜酒楼对面的工商银行。


    “你进去贷款啊，我先去订座位，点海鲜，你不知道那儿生意多好，去晚了就没座位。”


    秦采莲说这话时咬牙切齿，海鲜那么贵，北京的有钱人真多，怎么她就不是其中一个。


    ……


    梅凤芝一个人走进银行。


    “您好，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存款。”


    “存多少啊？”


    “三百万。”


    梅凤芝云淡风轻地说完这个数字，差点惊掉接待她的柜员的下巴。


    “您稍等！”


    长相甜美的年轻柜员猛地起身，动作太急，撞翻了椅子，顾不上疼，她走得很快。


    没一会儿，经理出来了，两眼放光。


    “您要存三百万？”


    “是的，三百万现金。”梅凤芝淡声道，“在我家保险柜里，我不方便带过来。”


    “我懂我懂。那么多钱带出来，又重又不安全。”


    经理虽然疑惑梅凤芝看上去不像什么有钱人，但他做这一行的，职业素质满格，微笑服务满分。


    “既然这样，您看现在方不方便，我亲自带工作人员去您家里取现金过来存上。”


    “方便。”梅凤芝微微一笑，“不过现在很晚了，你们是不是要关门了？这样，你们明天到我家，我把地址给你。”


    看经理不舍得放自己走，梅凤芝又先办理了大额存款的手续，只等明天钱送过来，盖上章就有效。


    经理这下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相信梅凤芝有这笔钱，毕竟手续都办了，字也签了，谁都不会拿自己的征信开玩笑。


    梅凤芝走到门口，回头叮嘱。


    “我在你们这里办理任何业务都是保密的吧？”


    “当然！您是我们最尊贵的客户！”经理九十度鞠躬，拜梅凤芝就像在拜大佛。


    三百万现金存款啊！


    他心花怒放！


    秦采莲点完菜穿过马路，就看到这一幕。


    她嗤笑一声。


    办个贷款而已，还把这乡巴佬给高贵上了。


    “嫂子，弄好了吗？”


    梅凤芝扬了扬手里还没生效的存单，“正在办呢，还差盖章。”


    秦采莲也没细看。


    毕竟梅凤芝是个老实人，不会骗她。


    “贷了两千块。”梅凤芝炫耀说，“银行说我信用好，能多贷一点。”


    秦采莲听了挺高兴。


    “那行，我先过去吃饭了。你把钱拿到手直接去海鲜楼柜台帮我买了单，别露面找我。”


    “好的。”梅凤芝一口答应。


    秦采莲喜滋滋回到酒楼，哼着小曲，人逢喜事精神爽。


    可惜就是来晚了，没定到雅座，只有大厅可以坐。


    不过也挺好，让这群人看看她吃得有多阔！


    秦采莲已经点了将近一千元的菜，备受瞩目。


    她这人爱面子，而且有一点钱就要花得精光。


    想到梅凤芝贷了两千块，秦采莲刚落座就招手道：


    “服务员，我还要加菜！”


    “给我加一条清蒸的顶级老鼠斑，再加个象拔蚌刺身拼盘，酒水也给我换了。”


    “换更高级的，就要一支马爹利名士，兑绿茶。”


    秦采莲意气风发大声点菜，恨不得全大厅都听到。


    事实上，周围的顾客也确实都频频扭头看她，极大地满足了秦采莲的虚荣心。


    以前，都是她嫉妒有钱人。


    现在，终于轮到有钱人羡慕她，扬眉吐气了！


    加菜的时候，秦采莲的相亲对象伍卫国刚好落座。


    他期待地搓搓手。


    “看来今天，沾秦小姐的光，我要大饱口福了！”


    伍卫国戴了一幅金丝眼镜，斯文英俊，秦采莲看到他照片时就很满意，现在看到本人更是喜欢。


    她离过三次婚了，伍卫国还是头婚，而且比她年纪小了五岁。


    为了让伍卫国也相上自己，秦采莲可谓是使足了劲儿。


    她拨着头发，朝伍卫国抛了个媚眼，“我家别的没有，就一个钱多。今天你就敞开肚子吃，不够咱们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