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顾寒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去继续看着监控。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姜灵月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站着，目光也投向了屏幕。


    屏幕上，那个中年男人还在不知疲倦地拍着门，他的手已经拍出了血，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王八蛋！里面的人给我听着！”


    或许是长时间的求救得不到回应，他的绝望开始转化成愤怒。


    “我知道你们在里面！你们这些见死不救的畜生！你们不得好死！”


    “你们有吃的有喝的，凭什么不救我们！你们就该把东西都拿出来分享！这是你们欠我们的！”


    他的咒骂越来越难听，不堪入耳。


    刚才还满脸凄苦的女人，此刻也抱着孩子，用怨毒的眼神盯着酒店大门，嘴里念念有词地咒骂着。


    只有那个老人和少年，脸上是纯粹的恐惧和绝望。


    姜灵月听着那些恶毒的咒骂，心里最后那点不忍和愧疚，也一点一点地被冷漠所取代。


    看吧。


    这就是人性。


    在他们看来，你拥有资源，你比他们过得好，你就是有罪的。你的安全，你的食物，都应该理所当然地分给他们。


    如果你不给，你就是自私，是冷血，是畜生。


    他们永远不会去想，你为了拥有这一切，付出了什么。


    他们只会觉得，这是你不公。


    姜灵月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刚才，竟然还在为这样的人感到内疚？真是可笑。


    她的眼神也慢慢变得冰冷起来。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顾寒，轻声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开门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或许，是想从这个真正的末世强者身上，寻求一种认同。


    想证明自己的选择，不是错的。


    顾寒沉默了几秒钟，视线依旧落在屏幕上，缓缓地开口：“不会。”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像冰块撞击在一起。


    “为什么？”姜灵月追问。


    “因为在末世，善良是最没用的东西。”


    顾寒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你救了他们，他们不会感激你，只会想着从你这里得到更多。当你的酒店，你的食物暴露在他们面前时，你猜他们会做什么？”


    他转过头，黑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你，然后，取而代之。”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剖开了末世最血淋淋的现实。


    姜灵月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是啊。


    她怎么忘了呢。


    末世里，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丧尸。


    而是活人。


    “你……也经历过？”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顾寒的眼神闪了闪，没有回答，但那瞬间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能成为S级异能者，站在所有幸存者的顶端，他所经历的背叛和黑暗，恐怕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这一刻，姜灵月忽然觉得，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点点。


    他们都是被这个该死的末世，逼得收起了所有善良和天真的人。


    监控画面里，情况已经越来越危急。


    丧尸已经围了上来。


    那个少年为了保护身后的老人，觉醒了异能，手里燃起一团小小的火球，但显然等级太低，根本无法阻挡十几只丧尸的脚步。


    中年男人还在疯狂地咒骂，但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恐惧的颤抖。


    女人尖叫着，抱着孩子连连后退。


    很快，第一只丧尸突破了少年那微弱的火球，扑倒了那个腿脚不便的老人。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场面变得血腥而混乱。


    姜灵月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但那些声音，却更加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咀嚼声，惨叫声，哭喊声……交织成了一曲末世的悲歌。


    她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腾，有点想吐。


    一只微凉的手，突然覆在了她的耳朵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姜灵月浑身一僵，猛地睁开眼睛。


    她转过头，看到顾寒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此刻正微微俯身，一只手捂着她的耳朵，另一只手挡在了她的眼前。


    他的手掌很大，带着冰凉的触感，却意外地让她那颗狂跳不安的心，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别看了。”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旧是冷冰冰的，却似乎没有了之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姜灵月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下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一抹冷香。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任由他挡住自己的视线，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所有的声音都平息了。


    顾寒才慢慢地放下了手。


    姜灵月重新看向监控屏幕。


    酒店门口，只剩下了一片狼藉的血迹，和几具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那些丧尸，正在分食着它们的战利品。


    一切，都结束了。


    姜灵月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没有解脱，也没有快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这就是末世。


    真实，且残酷。


    她深吸一口气，关掉了监控画面，转身准备离开。


    “你做得对。”


    身后，传来了顾寒的声音。


    姜灵月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快步上了楼。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顾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又看了一眼那片漆黑的屏幕，眼神幽深。


    他走到大门边，透过厚厚的防弹玻璃，看着外面正在啃食尸体的丧尸。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他还没有这么强大的时候，他也曾带着自己的同伴，这样绝望地敲过一扇紧闭的大门。


    门内的人，同样没有开。


    那天，他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同伴。


    从那以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而今天，这个叫姜灵月的女人，用她的行动，再次向他证明了这个道理。


    她很胆小，很怕死，甚至有些……天真。


    但她不蠢。


    在关键时刻，她能狠下心，做出最理智，也最正确的选择。


    这样的人，才能在末世里，活得更久。


    顾寒收回目光，第一次对这个酒店，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丝真正的……认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