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蕊头靠着电梯墙壁，脑子像装了一块巨石般沉重。


    她反应迟钝，没有多想就回应了：『我被关起来了。』


    顾凛之的心脏猛地一抽痛。


    从她口中说出，与在别人口中听见的感受截然不同。


    桑蕊双目无神，机械地比着手语。


    『高考出成绩那天，我爸把我锁在房间，强迫我改了名字，我反抗不过他们。』


    『我不听话继母会打我，揪我的肉，大腿内侧的肉被揪住是最痛的。』


    电梯门开了又关。


    桑蕊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我逃过几次，又被抓回去了，我叫不出声音，没人能听懂我的求救，也没人愿意看我写的纸条。』


    『我想报警，可会暴露我有手机，如果他们得不到惩罚，我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


    『饿肚子和挨打就够了，我不想再被打得更严重了。』


    桑蕊的双手垂落，无声地落下了两行泪。


    顾凛之攥着包带的拳头发紧，却轻柔地擦去了桑蕊脸颊的泪水。


    “他们怎么对你的，总有一天会落在他们自己身上。”


    桑蕊视线晃了晃，抬眸看向顾凛之。


    『你是除了妹妹以外，唯一一个愿意帮我的人。』


    巧巧挨过的打不比她少，无数次迫于压力与她断掉联系。


    在教训过后，巧巧依旧会在放假的时候，偷偷给她送些必需品。


    巧巧心中有多少歉意，桑蕊比谁都清楚。


    可巧巧也是无辜的，她被洪小荷迷晕，醒来就变成了桑清涵。


    电梯停在了一楼。


    顾凛之弯着腰，与桑蕊平视，仔仔细细地抹去了她脸颊上新产生的泪痕。


    “现在说说，他们为什么把你关起来？”他的嗓音轻柔到了极点。


    桑蕊垂下眼眸，手指挑去睫毛上的水滴。


    她继续说：『应该有两个原因。』


    『我爸把妈妈推下楼梯，妈妈意外走了，我是目击证人。』


    『那一天，爸差点也把我喉咙掐断气了，我跟他保证，我不会说。』


    『结果醒来真的说不了话了。』


    顾凛之握着电梯上的横扶手，手背青筋凸起，整条手臂隐隐发颤。


    他咬着牙沉声道：“他差点杀了你！”


    而他，也差点见不到她了。


    桑蕊扯了下嘴角，『没有死，继母把我救了。』


    『她可能从那时候就有计划了，想把我的一切转移到妹妹身上。』


    『我爸怕我说出他杀人的秘密，正好桑清涵也不是我了，将我锁起来让我消失就好了。』


    『所以高考后，我没大学上了，妹妹帮我上了。』


    顾凛之不理解，“你还跟你妹妹这么好？”


    桑蕊瞪了他一眼，『妹妹是无辜的，我和她几乎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巧巧偷买手机之后，会将她在大学里上课的内容，全部发给她。


    她是上了四年网课的。


    而且巧巧伪装她很累，没有自己的人生，走的全部是洪小荷为她制定的人生。


    桑蕊不怪巧巧，这一切洪小荷是罪魁祸首，桑伟是帮凶。


    电梯门突然打开，带着一身酒气的男人进入电梯。


    顾凛之用身体挡了一下男人的视线，拉起桑蕊离开。


    一路无言。


    顾凛之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难掩的愤气，踩进地里，又重又快。


    而牵着桑蕊的那只手，又是控制着力道。


    顾凛之将桑蕊安顿在副驾，俯身为她系好安全带。


    在他起身的时候，桑蕊拽住了顾凛之的衣领。


    “怎么了？”他大掌贴住桑蕊的手背。


    桑蕊皱着眉，『想吐。』


    车里有一股晕车时才能闻到的气味，激发了本就想呕吐的胃。


    “现在要吐？”顾凛之松掉安全带。


    桑蕊摇头，『吐不出来。』


    “不想坐车？”


    心里的想法被猜中，桑蕊弯着眼点了点头。


    顾凛之耐心劝说：“回家的路很长，不坐车你要回妹妹家睡？”


    桑蕊疲惫地比划：『不回去，她睡着了不打扰她。』


    “我们走回去？”顾凛之想到刚才桑蕊走路摇晃，估计没力气在硬撑。


    他补了一句：“我背你走。”


    夜里的风微凉，拂过了桑蕊的睫毛。


    她趴在一个宽阔的后背上，双腿被稳稳拖着。


    呼吸逐渐绵长。


    顾凛之步伐稳健，刻意走得平稳。


    经过几条不同名字的路，走过数十个斑马线……


    不知步行了多久。


    交叉环抱在顾凛之胸前的双手，突然松开了。


    背上的人睡熟了。


    怕桑蕊惊醒，顾凛之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


    四周安安静静，沿途的树上蝉鸣声此起彼伏。


    顾凛之终于想通了。


    “原来你不是故意不回信。”


    “你本来不用遭受这些，如果那天我去找了你……”


    车辆引擎声呼啸而过，盖住了他充满悔意的声音。


    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听见。


    **


    桑伟得知警察去过家里，连夜回家了一趟。


    洪小荷在睡梦中被吵醒，解释了一遍缘由。


    桑伟怒气上头，“莽夫！你知道公司现在这样是谁造成的吗？”


    洪小荷一听自己被骂，甩了一个枕头出去。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哪知道为什么！我为了你低三下四求别人！我容易吗我！”


    桑伟摸了一把额头，“你求谁了？”


    洪小荷说：“今天问了邵婉晴，不知道他老公帮不帮。”


    “他帮不了，今天跟我聊了几句，就说让我别跟顾氏对着干。”桑伟坐到椅子上，“我什么时候跟顾氏作对了！”


    洪小荷反应过来，“你说，是顾总针对你？他为什么？难道是桑蕊那个没良心的指使的？”


    “不知道，不知道！”桑伟头疼，“现在我们只能去求她了，求她让顾总网开一面。”


    “我不去。”洪小荷躺回去，拉上被子。


    桑伟：“你不去也得去，顾总针对我，肯定知道了些什么，就算不知道其中的大事，也肯定了解小事。


    “不然我们是亲家，原先又有合作，他为什么要搞我们？”


    洪小荷：“圈里都在传，他们会离婚，拖到他们离婚不就行了。”


    “拖不了！”桑伟指了指洪小荷，“明天，明天你就去找她道歉，把她约出来，硬的软的都可以，只要能让她帮咱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