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作品:《救赎反派后被魂穿了

    走?


    去哪里?


    蔺如虹咽了口唾沫,移不开目光。


    同样移不开目光的,还有晏既白的父母。他们近似渴求地望着自己的孩子,眼中包含千言万语。


    迎接他们的,是少年略显淡漠的眼神。


    “父亲,母亲。”他轻声唤道,“我不想去。”


    那时的他,还会放低姿态提要求哎。蔺如虹眉心一跳,些许酥麻麻的感情攀上心头。


    虽然尚不清楚他的遭遇,但这样的晏既白,意外有些……


    可爱。


    “你这孩子!”打断蔺如虹思绪的,是修士的嗔怪。


    晏既白温和的请求,反而换来更为激烈的反对。男性修士率先发难,用力掰住少年的肩膀。


    “长老让你过去,那是要重点栽培,你去就是了。”


    女修也走上前,想去夺少年手中的剑:“练什么剑,正事要紧。”


    晏既白没有出声,任由二人接近,直到母亲伸手想触碰他,身形一晃,抽身急退,与两人拉开距离。


    “被长老所召,进入内阁者的人,凡是百岁前突破金丹的修士,没有一个能平安出来……要么凭空消失,要么就由长老宣称,被魔族所杀。”


    少年脸上,依旧阴沉沉,尊敬谦卑。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母亲,你们知道吗?”


    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蔺如虹忍不住轻吸一口气。


    她知道一些宗门修行邪功,诸如吸收门内弟子功力为己用,进行快速的进阶破境。父亲曾说,仲殊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莫非是察觉到他体内灵脉并不似表面那般纯净。


    她忽然有些担忧自己的肉身,却因实在担心晏既白,紧紧握着骨镯,半分注意不敢收回。


    画面中,交谈仍在继续。男女修士对视一眼,扯出一个僵硬笑容:“阿晏,你想多了,长老自阁主失踪后,独自支撑灵光阁。他为庇护我们不能被无极宗欺压,自然对英才珍重有加……”


    “我不去。”许是早已料到父母直到现在还无动于衷,少年神情并不难过,尾音平稳如旧,“我在此地等候,是为了道别。”


    说话间,覆盖地面的白雪因风而散,展露一面早已画好的法阵。他紧张地站在阵前,动作极快地掐诀,竟没有给两人近身的机会。


    蔺如虹认出那是面隐蔽的传送阵,精巧复杂,画阵难度极高,优势在于所有境界的弟子都能上手,且灵气微弱,只需极少的灵力就能启动。


    “阿晏,别!!”


    “停手,和我走!”


    下一瞬,蔺如虹听见两声短促的尖叫。


    两名修士伸手,想拿下少年时,晏既白的身形骤然变得虚幻。几个呼吸间,他消失在原地。徒留两人张皇四顾,展现出远超常人的惊慌失措。他们的表情一连几遍,从最初的惊恐,化作无止境的绝望。


    “回来,回来……”女修的声音里,夹带浓重的鼻音,“阿晏,你不能丢下妈妈……”


    “你要是离开,长老会把我们…会把我们……”


    这副模样,好似即将遭受巨大灾厄。


    蔺如虹紧紧握着骨镯,险些忘记呼吸。


    修士们的态度,暂且按下不表。


    晏既白,真的能逃出去吗?


    她很佩服晏既白的行动,十岁出头的年纪,能掩人耳目画下法阵,于千钧一发之际脱身,的确值得称道。


    可仲殊是化神境巅峰的修士,一名筑基的小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实在说不过去。


    更不用说,她知道晏既白的结局……


    他……


    “噗——”


    蔺如虹尚未从思绪中抽离,耳畔猛地响起巨响。


    接连不断的穿刺声中,眼前场景再度发生变化。


    放跑少年的修士们跌坐在地,抖如糠筛。


    地脉闭合,天地变色,藏于地脉之下,隐蔽的护宗法阵回旋,黑光涌动。数十根尖锐的石刺破地而出,将少年高高挑起,直指天幕。


    血珠顺着石刺滴落,晕开妖艳的红花。


    伴随石刺不断上升,蔺如虹甚至能听见伤口扩大的撕拉声。她急切张嘴,想去喊晏既白,额头撞在识海结界,才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只是虚像。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晏既白的身形被凌空定住,一枚尖刺抵在他的心脏处,却迟迟不再向前。仿佛是执掌生杀大权的主人,戏弄手底乖张的宠物。


    接着,慵懒的声音响起。


    “多好的一个苗子,再养几日,应当能结丹进阶。可惜,是个不听话的。这样的人,吃了也脏嘴。”


    那是仲殊的声音。


    顺着蔺如虹的目光,灵光阁的长老穿了一身赤色大红袍,于白茫茫的大雪中分外显眼,风一吹,衣袍散开,仿佛融进血色残阳里。


    仲殊神色厌烦,转眸看向晏既白,像是在看一道腐臭的美食。


    他并没有生气,面上神情,甚至不曾因晏既白的逃跑而起波澜,像是随意地处理一件琐事。仲殊抬指点向跪地两名修士,神色依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淡。


    “你们,不仅没有按照我的吩咐,做好引导工作,反而还让他觉察出异样,该当何罪。”仲殊问。


    这次,那两人抖得更猛烈。


    他们几乎匍匐在地,结结巴巴,口称“饶命”、“长老开恩”……


    仲殊没有搭理他们,转而看向晏既白。


    少年像只任人宰割的家禽,手脚悬吊,身体不自然下沉,一颗脑袋却昂着,不肯低下。


    “小孩儿,看好了。忤逆灵光阁,是要有代价的。”仲殊居高临下,淡淡道,飘然转身。


    蔺如虹的心跳漏了半拍,猜到即将发生什么,终是没忍住,闭眼,转头。


    下一秒,两声“噗噗”声响起,而后是开闸泄水般的“滋滋”声。


    呻吟与求饶迅速落下,这次,应该没有留情。


    蔺如虹克制不住偏转脸庞,仿佛稍慢半拍,血水就会溅到她脸上。她明白那两名修士为何如此恐惧,宁愿放弃亲生子嗣,也要苟全性命。


    悲愤交加之际,她想到了方夏夏。


    依照灵光阁的说辞,她的妹妹,未满百岁到达金丹境,而后被魔族杀害。可实际上,那名前辈究竟是怎么死的,蔺如虹隐隐约约猜到真相。


    漆黑寂静的识海中,再度响起仲殊远远传来的声音,他随性传音给晏既白:


    “既然你想逃,我便送你去明月山庄,他们会仔细处理你。等处理干净后,要是你还能逃,我倒也乐意看看,你能逃多远。”


    够了。


    老匹夫,够了。


    蔺如虹松开骨镯,任由虚空破碎,反射霞光的画片凋零,紧闭着眼睛,不肯再投去视线。


    她已经能猜到结果,不想再看下去。


    “他们想杀我,我就杀了他们。”


    少年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地在识海中重复。蔺如虹终于明白,那是一副怎样的场面。


    幸好,她没有相信那时的晏既白……幸好,自己选择了维护他,面对系统的要求,她没有像那对夫妻一样屈膝下。


    对晏既白而言,能被七星学府的掌门注意到,冒着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危险接引回学府,是件极为幸福的往事。


    指尖离开骨镯,幻境破碎、重组。


    须臾间,蔺如虹的五感重新组合。她像一片水中浮萍,不知漂浮多久,视野终于恢复清晰。


    她看到了装饰奇异的书房,布满属于灵光阁的特征。


    在她沉迷于幻境时,夺舍者已深入了灵光阁。


    眼前,是一面用于逃跑的法阵,夺舍者低着头,像在端详。


    一盏茶、一炷香,半个时辰过去了,视线也没有挪动。


    蔺如虹依稀记得,自己陷入地脉场景的回放前,夺舍者还踌躇满志,志得意满地想要对晏既白施展各项计划。


    可此时此刻,夺舍者却像只被抽了魂的人偶,一动不动。


    什么情况?


    蔺如虹略感疑惑,在识海中探头探脑,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直到一声不轻不重的命令,惊扰到沉默无声的两人。


    “女郎,七星学府有来信,需要你签署。”


    那声音响得突然,蔺如虹吓了一跳。比蔺如虹还要恐惧的,则是夺舍者。


    她像当初被方夏夏吓到一样,猛地爆发出一声尖叫,又迅速捂住嘴,转过头。


    夺舍者的面前,站立一名陌生的冷面女子,手持信封,漠然注视她。


    签什么字?蔺如虹莫名其妙。


    夺舍者和他一样,连信的内容都不知道,如何签字?


    蔺如虹以为夺舍者会反抗,出乎意料,夺舍者呆愣半拍,僵硬从对方手中接过信件。她连内容都没看,就签了字,顺带附着灵力。


    女修接过信,一福身,转身边走。


    夺舍者目送她的离开,仍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直到“砰”一声,门被合上,她那声未完的尖叫,才续了出来。


    蔺如虹被她吓蒙,靠着囚笼屏障观察。识海中,响起夺舍者的一连串哭泣。


    “为什么是我啊,为什么遭殃的人是我啊?”


    “仲殊每日都逼我让晏既白现身,可我哪有那个本事,我怎么可能喊得动晏既白……”


    “我回不去七星学府,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谁来救救我,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想回家……”她漫无目的地哭喊,像被巨大的压力逼迫到精神崩溃。


    蔺如虹急忙捂住耳朵,好半天,才适应她用自己的声音发出如此惨绝人寰的哀嚎。


    难不成,在她接触到晏既白的过往时,现实的世界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夺舍者从自信满满的模样,变成现在几近疯狂的神经质?


    夺舍者经历了什么?她与仲殊的计划,进展到哪一步了?莫非,仲殊把对待晏既白父母的招式,又在夺舍者身上用了一遍?


    晏既白,晏既白怎么样了?


    蔺如虹正竭力回神,下方忽地传开“吱嘎”的碰撞声,一楼雕花门打开、闭合,有人信步踏入。蔺如虹向下看去,却看不见往里走的人影。


    已经上楼了吗?


    蔺如虹还没来得及回头,只听“砰”一声,夺舍者画着逃跑法阵的卷轴掉到地上。


    顺着她的视线。楼梯口的位置,男子穿着金红相间的彩衣,信步走来。


    仲殊。


    刚在秘境中看到他阴险毒辣的做派,再见到道貌岸然的修士,蔺如虹只觉恶心。


    比蔺如虹情绪更激烈的,是夺舍者。


    她两腿一软,当即跪坐在地,眼睁睁地看着仲殊越走越近。


    仲殊用足尖踢了踢她,冷冷开口:


    “你想逃跑。”


    夺舍者连连摇头。


    她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像一条搁浅的鱼,卡在位置上喘不过气。


    “你怎么能逃跑呢?”仲殊勾勾手指,下一瞬,夺舍者身旁的卷轴化作飞灰。


    “你和我说,你有办法,将晏既白引来灵光阁的伏魔阵。只要逼他露出魔相,就能名正言顺地碾死他,我可是觉得你很成器,才屡次三番给你机会。”


    “可你呢?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徒劳无功。这已经,是失败的第几次了?”


    夺舍者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回应,脸就被掰住,被迫上抬。


    “既然你一直不成事,要不要听听我的提议?”仲殊弯起眼,笑眯眯道。


    “我倒是有办法,让你顺利引出晏既白。”


    “此前几日,我突发奇想,做了一只形似你的灵偶。”


    说着,他向夺舍者探手。


    “我把它从这儿穿过去。”他点了点少女跳动的颈动脉,慢条斯理地再度开腔。


    “串在灵光主脉的山顶,计划差遣苍鹰,每日咬下一块肉。周围布了杀阵,又以天蚕丝勾连,想要不惊动法阵,必须得忍着冰丝切肤之痛,走过去,取下灵偶。”


    “你猜,之后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蔺如虹的注意,全部被他吸引了过去,连探查时间与周围环境都忘了。


    “他把它救下来了。”她听见仲殊说道。


    “尽管依然没有露面,但我可以确定,晏既白来到灵光山脉附近。可惜啊,要是他再慢几分,我就能找到他了。”


    他的下一句话,如同平地起惊雷。


    伴随仲殊开口,蔺如虹的双目,陡然瞪得提溜圆。


    “他果然喜欢你。”


    “或者说,他喜欢,素光口中,那个被夺舍的你,蔺如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