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作品:《救赎反派后被魂穿了

    他知道她不是她?


    电光火石间,蔺如虹的脑海中,闪过足以让她欣喜若狂的念头。


    她恨不得把脸贴过去,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仔细分辨。


    可少年将情绪控制得极妙,短暂的肃穆后,迅速收敛神情。


    再开口,语气温润如旧。


    “师尊管教严格,不允许弟子与外人私下接触。”他缓声道,“道友进屋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这样吗……”夺舍者将信将疑,却也寻不出别的理由。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乖乖转身,往院中走。


    蔺如虹被迫回转视线,跟着夺舍者移动。


    只不过,这次她留了个心眼,专注地四下查看,试图找出佐证晏既白发现异样的细节。


    依照晏既白的性格,他认出不对劲,却装作无事发生,必然是有后手。


    在云舟上,他故意借口离开,在趁机做准备吗?


    似乎为了印证蔺如虹的猜测,夺舍者刚跨过院门,她的眼前,闪过一点明光。


    关押她的透明的囚笼,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穿透,光点描摹她的肌肤,落在蔺如虹指尖,化作温暖触感。


    灵力相互交织、缠绕,绘成一面大阵。


    是专门针对被夺舍之人的养魂阵。


    修真界通俗概念中,所谓夺舍,是极难习得的天阶邪术。


    想要解决此法,不止要对付占据身体的不速之客,还要寻到原主人的魂魄。


    但若原主被困在体内,只要给她足够的滋养,原主便能重新掌握控制权,夺回身体。


    所谓养魂阵,就是为此而设计。只要将它提前画下,深埋地底,并设定起阵时间,便能毫无征兆地将滋养灵力直传入识海。


    是晏既白特地为她准备的?


    蔺如虹茫然抬头,望着那些欢欢喜喜扑向她的灵力,一时间回不过神。


    等夺舍者走进屋中,转身道别,她顺着她的视线,再度看向晏既白。


    少年白衣翩跹,仍是笑着。他拱手行礼,躬身到底,礼节隆重得夸张。


    “晚安,好好休息。”


    他的脸埋入阴影,顿了几息,才重新起身。


    而后,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做出几个口型。


    夺舍者并没有在意晏既白的未尽之言,朝他挥挥手,合上门。


    蔺如虹却看懂了。


    无尽惊愕中,她看见晏既白抬起头。他的背挺得很直,瞳光却是涣散的。乌黑的眸子像一面圆镜,穿透屏障,倒映出一览无余的她。


    他依旧念着那个称呼。


    “大小姐……”


    他还记着那个称呼。


    养魂阵会不断滋润灵体,同时,亦会催动受养灵体陷入沉睡。伴随灵力涌入,蔺如虹很快感觉到困意。


    沉睡间,她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梦境光怪陆离,颠三倒四,充斥着噪音与爆鸣。


    还有晏既白的那一声,大小姐,以及围绕着他的,诸多疑问。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认出来?


    他不是修了无情道,把感情与记忆全抛诸脑后了吗?


    有关于他修道的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一遍遍地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蔺如虹的意识逐渐清晰。


    重新睁眼时,眼前是一片黑暗,耳畔是均匀呼吸。


    夺舍者睡着了。


    自从夺取她的身体以来,夺舍者每晚都会呼呼大睡,任她体内积攒的灵元流失。


    她明确知道自己会很快离开,只把蔺如虹的身体当成临时驿站,肆意挥洒她的真气与灵力,从不修炼。


    最初几日,蔺如虹还在气恼。久而久之,连愤怒的情绪也懒得表露。


    今日也是一样。


    蔺如虹听着夺舍者的动静,静坐须臾,努力撑起身子。


    在养魂阵的滋养下,蔺如虹的灵体焕然一新,从地面坐起时,指尖处依稀有流光闪动。


    她的体内,存得住灵力了?


    蔺如虹试着掐诀,指尖掠过一点灵光,竟真的捻出一缕细丝。


    存得住灵力,就意味着,可以做更多的事?


    少女眼前一亮,她安静地等待片刻,发现识海中依然没有动静,深吸一口气,俯身,开始绘制离魂阵。


    所谓离魂,指的是暂时舍弃自己的身体,灵魂出窍。此法多为凡间方士使用,离魂前,需得委托朋友看管肉身,谨防被火化下葬。诀成之后,魂魄离体,遨游四方,肉身则会气息全无。


    蔺如虹如今被夺舍,哪怕离魂,也有人守着躯壳,误打误撞地没有后顾之忧。


    她弓着背,跪坐在黑暗中,低伏下身,忍着别扭的姿势,与沉涩的灵体,慢慢画阵。


    只剩智识的灵体指尖溢出光点,在无垠识海中扩散,最终,又齐刷刷地朝同一个方向飞去,翩然于一点落下。


    阵法的灵力进入识海时,明暗不一。若将识海比作结界,渗入光点最多的地方,就是结界最薄弱的地方。


    蔺如虹起阵时,无论是系统,还是夺舍者,都不曾来制止她。无论他们是故意无视,还是当真察觉不到,比起龟缩不动,她更愿意赌一把。


    在她将自己身上的灵力榨得一干二净后,她听见一声冷冽的低笑。笑声非阴非阳,雌雄莫辨,像是举头三尺的天道,欣赏蝼蚁的挣扎。


    还没等蔺如虹寻出笑声的方向,视线猛地多道自然光线。


    窗外月光温柔又多情,笼罩蔺如虹的身影。她能看见蜷缩着睡在柔软床榻上的自己,能看见房间中的家具摆设。


    她的离魂阵,成了。


    蔺如虹小心翼翼往外飘。


    晏既白安排的地段极好,又有守卫看护。自出院门,雾气飘渺间,山树像有了意识,有节奏地摇摆,连带月光也被扭曲成一束,凝成一个符号。


    是她与晏既白之间的暗号。


    稚气未脱的修士,总是离不开寻宝与冒险。为了让她沉默寡言的小魔参与其中,蔺如虹精心设计一堆稀奇古怪,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地标。


    “这样,你来寻我的时候,就不会撞上其余人了。”


    她自信满满,拍着胸脯:“若是遇到危险,就呼唤我吧。你的主人,伟大的智勇双全蔺如虹少掌门一定会找到你。”


    可惜,她的心思没人领情。


    晏既白是个完美的暗卫。


    无论她躲到哪里,他都能找到她。


    那些画蛇添足的记号,他也都记着。


    蔺如虹操纵灵体御风飞行,循着记号指引,乘着风,迎着月色,来到山间羊肠道。


    她被一点柔光吸引。


    少年站在长道尽头的洞口,长身玉立,眉眼如画,像在等什么人。


    他的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风一吹,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手中提着一盏引魂灯,灯骨萤白,纱罩薄如蝉翼。灵力与记号,皆从静静燃烧的幽兰灯芯中飞出。


    身后,是无数璀璨夺目的法阵。引魂、搜魂、招魂,数以十记,无一不与三魂七魄有关,层层叠叠,光芒流转,将他笼罩在一片非人光影里。


    蔺如虹当即按下身形,来到他面前:“晏既白,我在这里!”


    为了让自己显眼些,她高高扬起手,带动随身轻纱与布帛。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直直穿透她。


    蔺如虹歪歪脑袋,以为是自己的灵力不够浓烈。她站上洞窟内的探魂阵,给自己掐了数个明光诀,又画出凝魂阵。


    法阵纹丝不动,甚至不曾亮堂半分。


    蔺如虹的笑容霍然凝固,红扑扑的俏脸上,面色慢慢地变为惨白。


    她忽然明白自己的处境。


    她现在的状态,并非魂体,甚至不是一缕神识,而是近似于被隔离在世界之外的透明人。


    无论是掐诀,还是施法,都无法影响周围。


    她从识海中脱离,却依然身处更大的囚笼中。


    晏既白看不见她,听不到她……


    蔺如虹瘪瘪嘴,莫名有点儿想哭。


    山峦仿佛陷入沉睡,安静得可怕。唯有少年提灯,平视前方,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声:“满意了?”


    伴随说话时,洞内走出一名垂眸闭目的粉衣女郎,长裙垂地,身无器甲,无半分仙家姿态。


    是母亲的友人,以心剑著称的名士素光道君陆秋,也是晏既白的监护人。


    晏既白向陆秋行礼:“师尊。”


    师尊——


    蔺如虹看看晏既白,又看看陆秋,恍然大悟。


    晏既白离开后,蔺如虹有想过与他重修旧好。可她写去的信,全部石沉大海。


    他不理她,她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蔺如虹很快不再写信,继续做她无忧无虑的少宗主。


    直到得知晏既白修出关,以无情道弟子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出风头,她彻底坐不住了。


    那可是无情道,太上忘情。一旦入道,过往的喜怒哀乐,都会变得无比淡漠,就连回忆,也会逐渐淡忘。


    晏既白怎么敢?!


    她想去找晏既白问个清楚,却根本逮不着他,只得瞄准由无极宗组织,连接各路宗门的天道盟。


    天道盟是专用于展现新生力量的盟会,晏既白作为无极宗新收的杰出弟子,必然要在此地出面。


    她特意推掉了重要的秘境历练,千里迢迢赶来,目标之有一个:


    抓住晏既白,审他。


    而如今,她也终于明白。


    传言是真的,他是无情道新晋天才,万人瞩目的无极宗新秀。


    一时间,蔺如虹五味杂陈,做不出反应。


    素光真人清冷平淡的声音清晰回荡:“为师应你的请求,不止为你扩大滋养囚禁魂魄的法阵,更是用了搜魂术反复确认。”


    “她的体内并无第二道神魂,你等再久,也不会有灵体前来。”


    “阿晏,她不曾被夺舍,也没有换魂痕迹。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晏既白的长睫颤了颤:“弟子明白师尊的意思。”


    “但是师尊,弟子认为,是夺舍者用了某些法子,阻碍师尊的判断。”


    素光道君声线无波无澜:“那你说,它用了什么方法?”


    “化神境的搜魂,就算是修为大成,半步飞升之人,也能探测一二。你说她被夺舍,那夺舍者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对她下手?”


    “因果不明,无凭无据,我缘何信你。”


    她的声音平缓,却又不容置疑。


    蔺如虹认真听着,脸上表情哭笑不得。


    事情就是这么离奇,不知道哪来的天外飞仙将她夺舍,所有检测的功法都无效。


    她不得不承认,素光道君所言极是。这一番话下来,晏既白也定当会再度细细斟酌。


    蔺如虹心中滋生失望,落寞地朝晏既白看去。


    晏既白没有说话,唯有握杆的手不断收力,引魂灯散发的柔光不住颤动。玉瓷般苍白手背,浮现条条青蓝色的血管。


    素光道君也不急,指尖拈花,任他自悟。


    直到“哒”一声轻响。


    少年轻柔放下引魂灯。


    “师尊,我认得大小姐,她不是大小姐。”


    他重重跪倒,俯身拜了下去。


    灯光在他脸上跳跃,幽暗狰狞,他肩胛轻颤,声音却笃定。


    “如果是大小姐,第一次见面,她不会直愣愣盯着我看,等着我开口,一定会主动迎上去。”


    “如果是大小姐,来到无极宗,会穿浅色素衣。就算天色已晚,一定会坚持来拜访师尊、宗主,代表七星学府呈上见面礼。”


    “如果是大小姐,面对那间院子,她会问我是不是埋了阵法,如何取得小院,遇敌时,是否有防御法子。”


    素光:“阿晏,人是会变得。你与她多年不见,性情不一,并非奇事。”


    “您与她不熟,故而认不得。我与她相伴三载,朝夕相对,绝对能认出她。”晏既白坚持。


    “弟子实力不济,寻不到证据。但,她不是她。”


    话落无声,只余和煦微风夹杂清辉,透过缝隙斑驳撒落。叶片轻轻摇动,有节奏地簌簌作响。


    蔺如虹瞠目结舌,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记忆里,沉默寡言,不爱理人,她说十句才勉强接一句的少年,为她跪在地上,如同无理取闹般,声声辩解。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