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作品:《救赎反派后被魂穿了

    微风卷起柳叶轻摆,映照少女清澈的瞳孔。


    蔺如虹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这……这是做什么啊。


    这可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该有的举动。


    抛下了与她的情谊,却还能记得细枝末节的往事。


    奇怪的晏既白,令人讨厌的晏既白。


    他让她,怎么看待他……


    蔺如虹的内心,五味杂陈。她站在晏既白身边,稍作犹豫,也一并跪下,朝素光道君磕了个响头。


    要是不跪,简直就像是在接受他的施舍,她才不干。哪怕无法被看到,态度还得拿出来,方能问心无愧。


    良久,素光道君轻叹一声:“罢了。”


    蔺如虹与晏既白同时抬头。


    “此事确实有待商榷,既然你如此肯定,我信你一回也无妨。”女修长眉轻蹙,显然依然没有相信晏既白的说辞。


    “我会将此事告知沈袖与蔺真。”素光真人道,“做父母的,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让他们来分辨为好。”


    终于有人要将此事告知她的父母了!


    听到父母的名字,蔺如虹登时眉开眼笑。她麻溜从地上爬起,朝素光道君不住点头。


    不愧是长辈,思虑就是周全。父君和母亲是全天下最了解她的人,只要见面,他们一定能认出她。


    晏既白依旧跪着,略带犹豫地轻蹙眉头:“师尊……”


    素光没容他说下去,话锋一转,淡淡打断:“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沈袖是我的挚友,于情于理,我会帮她的女儿。”她眸光如冰,淡声问道,“那你呢?既然从学府离开,为何还要插手此事?”


    一句话,蔺如虹登时打起精神。她猫在一旁,目光在二人身上扫。


    对、对啊。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你不是修道去了吗?现在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素光道君话语落下,少年重新跪直身子,也重新变回闷葫芦的模样,半晌没有吱声。


    他的长睫不断颤动,瞳孔略略偏移,倒映出洞外清风朗月。


    眼下的阵法,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他期待的人,终究是没有来。


    他凝视着月亮,瞳光逐渐黯淡,像是自言自语般开口:


    “蔺氏一门,于我有恩,救命之恩。”


    “昔日,他们不嫌我身染魔道,予以收留。如今,掌门爱女有难,我无法坐视不理。”


    原来如此。


    是因为父母的原因……因为她是蔺氏掌门的女儿,才会付出许多。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蔺如虹眨了眨眼,心中若有所失。


    晏既白的这个理由,实在是轻如鸿毛。说不定,等他发现自己遭遇了什么,就会知难而退,寻找下一个报恩的机会。


    既、既然是报恩,那她领情就是了,她才不担心他。


    蔺如虹轻哼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抬手,掐了个移行诀,抽身离去。


    她没有听见、或是看见接下去的对话。


    蔺如虹身影消失时,素光重新看向晏既白。


    女修一直微阖的双目倏地睁开一线,眸中无悲无喜,唯有洞彻般的清明:“你是怕她的魂魄听见,故意这么说的吧?”


    晏既白低着头,一言不发。


    素光:“你不回答,我就去告诉沈袖,三年来,你修炼无情道整整十余次,没成功一次参悟道义,甚至险些走火入魔,却迟迟不肯回七星学府。”


    少年眉心一跳,将头埋得更低:“弟子愚钝,但请师尊切勿告知七星学府,更不要告知大小姐。我既然追随师尊离开学府,就已为自己定下道路,不该意外频出,让他们忧心。”


    素光轻咳一声,淡淡道:


    “我并非问你私情,而是要你知道,你需得正视自己本心。你三番五次拒绝与她接触,如今又如此偏执寻觅。如此下去,必会走火入魔,自食恶果。”


    晏既白沉默很久,久到素光以为他不会开口,少年微微张嘴,低声道:“弟子身负魔骨,不配与修士为伍,更不配有别的念头。”


    素光心中明了,扬起眉,轻轻挑了挑,似有几分针对小辈少年心性的忍俊不禁:“这算什么回答?”


    晏既白移开目光,没去接素光的话。


    “弟子还有一事请求。”他再度开口,转移话题,语气平静得吓人。


    “既然寻常道法无法搜出大小姐的魂魄,魔骨又蕴含参天倒海之力。我想要试一试,若以魔骨炼制法器,佐以探魂法阵,是否……”


    “住口。”素光一声轻喝,打断他的话,音量不高,却似一道冰冷剑意,瞬间斩断晏既白的话语。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魔骨炼器,主动与魔族同化,是万劫不复之路。”她的语气极为严厉。


    “当初,你拜入我门下时,灵根被拔,煞气翻涌。如今,你好不容易重新造出灵根,伪装身份,顺利融入道门弟子,我决不允许你做出此等半途而废之举。”


    “这几年,仙魔两界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你。一旦暴露,后患无穷。作为师长,我理当告诫你,事情无论真假,切莫自乱阵脚。”


    她朝洞内五光十色,炫目得叫人眼花缭乱法阵扬了扬下巴。


    “夺舍之事,毫无证据,当以观察取证为先。既已有定论,便快些将这些法阵除去,免得叫人察觉端倪。”


    少年答应一声,站直身子,恭送素光召出爱剑,侧坐御剑,飞远,直至消失不见。


    他拖足时间,终于无计可施,回身,走向那些花了数个时辰,亲手铺设的法阵。


    阵法明暗不一,伴随晏既白覆手向下,刺目白光翻涌而出,洞内刹那间亮如白昼。


    紧接着,黑暗霎时笼罩,鲸吞蚕食为数不多的光源。


    晏既白站在原地,直到最后一个法阵熄灭,依旧没有离去。


    晏既白与素光之后的对话,蔺如虹一无所知。


    她赶在天亮前收回意识,重新回到识海牢笼。夺舍者尚未苏醒,系统也无声无息。


    无人找自己兴师问罪,蔺如虹也不闲着,开始在识海中不间断地画阵。


    晏既白因报恩而产生的救助之心,不知何时会消散,她必须自己做点什么。


    伏魔阵、除妖阵、诛仙阵……


    她挖空心思,凡是叫得上名的阵法,都被她糊了出来,记得一半,就画一半,记起来再慢慢补全。


    就算阵法失灵,也增加自己灵力运转的熟练度。


    她还没死呢。


    有朝一日,她定要她身体里的两个家伙好看。


    蔺如虹画了整整一夜,直到夺舍者梦醒起身,才停下动作。她看着一地完成或半完成,但暂时无法激活的阵图,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系统通知夺舍者自己曾偷偷溜出去。


    所幸,那两人好似真的什么都没注意到,一早醒来说说笑笑,继续推进他们的任务。


    洗漱完毕,夺舍者正懒在贵妃椅上,琢磨下一步,窗外忽地传来急促敲击声。一同出现的在半空中的,还有七星学府的徽印。


    一只雪白的,颈圈戴红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入。它整只鸟圆滚滚的像只皮球,气囊一鼓一鼓,绕着蔺如虹转圈。


    蔺如虹认出,那是她的灵鸽白杏。


    修士间,彼此虽有法器传音,但灵材金贵,需得花大价钱铸造、保养,而且也不安全。遇到危机关头,若灵力不足,甚至无法求救。


    为此,大部分大宗的内门弟子,都会配备灵鸽传书,交流些日常琐碎。


    灵鸽的寿命约四五十年,相当于凡人半辈子。蔺如虹与白杏从小一起长大,是很要好的朋友。白杏喜欢绕着她转圈,她也就纵着白杏停在她手上黏糊。


    与晏既白关系缓和后,她曾将白杏介绍给晏既白。


    没想到,相处一段时间后,晏既白对白杏产生莫名其妙的敌意,每次看到白杏站在她手上,都会警惕非常,像是生怕它用她的手去做不可描述之事。


    ……当然,白杏一次也没有做过,直到现在,蔺如虹也不知道晏既白在提防个啥。


    这一次,白杏为它的主人带来一封信,是七星学府传来的。


    信中的主要内容,是想了解天道盟的近况。并且,希望蔺如虹能通过自己十六年的所见所闻,以及各大门派的细节,推演如今的仙魔局面。


    说白了,学府在用一种旁敲侧击的方式进行试探。


    蔺如虹不清楚其中是否有素光道君的手笔,但这封信,结结实实地难倒了夺舍者。


    里面有好些问题,她根本答不出,虽然能依靠系统的信息回答,但仍心有余悸:“怎么办啊,我毕竟不是真正的蔺如虹,和他们不熟,万一长期相处下来,有人发现端倪,该如何是好?”


    “宿主放心,一切以任务为优先考虑。”系统回答道,“若有人不识时务,我会帮你解决他们的。”


    解决?


    蔺如虹心跳骤停,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前方。


    这家伙,为了激发魔骨,不仅要对付她,连她身边的人也不放过吗?


    “那不是杀人吗?”夺舍者连连摇头,“我只是来做任务的,不想间接害人。”


    “放心吧。”系统道,“我只会把他们关起来,不会死人。”


    怎么可能……


    系统能轻描淡写地推动死伤无数的仙魔大战,如何会在乎寻常修士的生死。这种道理,三岁小孩就该想得到。


    偏偏夺舍者就信了。


    她长舒一口气,甜甜道:“那太好了,我可不想被这个世界同化,变得只知道打打杀杀。”


    蔺如虹一时间哭笑不得,不知该称呼夺舍者为天真还是愚蠢,亦或是顺水推舟的残忍。


    在系统的帮助下,夺舍者终于写完回信,绑在灵鸽腿上,让它带走。


    蔺如虹以往传信,都会准备一把灵谷喂鸽子。白杏被绑上信件后,啄着夺舍者手心,习惯性地讨赏。


    夺舍者不知道蔺如虹的小习惯,古怪地“啧”一声,心事重重挥挥手,把灵鸟赶走。


    到底只是灵兽,虽然疑惑,拍着翅膀“咕咕咕”盘旋几圈,依然听话地振翅高飞。它携带着七星学府的通讯符,迅速隐蔽身形。


    这封信,会交给谁?


    交出去后,会发生什么事?


    蔺如虹心中打鼓,下意识地掐出离魂的咒法,想再出去观察一轮。


    许是因为系统尚未发现她施咒离魂的原因,手诀刚成,她的意识,竟跟着灵鸽,一并冲了出去。


    出来得太轻松,蔺如虹呆了片刻。她生怕跟不上灵鸽,只得暂时不去管离魂之事,追在它身后。


    灵鸽迅速离开竹院,朝无极宗外飞。


    飞到一半,忽有一道自下而上灵光飞起,卷住它的身体,猛地拽离原定轨迹。


    蔺如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去救鸽子,手指再一次灵兽羽毛穿过,才失意地跟着灵鸽往下飞。


    灵鸽直坠下去,惊恐地胡乱扑腾。赶在它宁死不屈咬伤自己前,一双苍白的手探出,将它接下。


    “别怕,别怕……”


    晏既白立在崖山,捧住灵鸽,轻声安慰。


    “是我。”


    他熟练地取出莓果与谷物的颗粒,摊在手心,由受惊的灵鸽啄食:“是你主人让我拦下你的,补之前欠着你的零嘴。”


    “她肯定没有喂你,不是吗?”晏既白浅笑。


    灵鸽认得晏既白,奋力拍翅膀,“咕咕咕”,抱怨个不停。啄着他手心的吃食,总算没那么为自己打抱不平。


    借此机会,晏既白垂眸,修长手指灵巧一拨,将灵鸽脚上的讯纸解下。


    为避免出差错,蔺如虹离得很远,刻意不去看清晏既白的动作。


    可哪怕没有靠近,蔺如虹也能注意到,晏既白的脸色,差得可怕。


    少年颀长身形瘦削,仿佛一吹即散的鬼魅。惯常的清隽被涤荡干净,只余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带着灰调的青白。他的笑容像是蒙了层雾,周身透着一股摇摇欲坠的脆弱。


    看着他。


    蔺如虹忽然有一个极不恰当的比喻。


    现在的晏既白,在遭受极大的痛苦。


    此刻,他的模样,简直像是。


    把骨头生生从心口,抽了出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