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许当然做不到让一个病人站在门口。


    何况对方还是刚救了她的人。


    出于礼貌，她将人扶到了沙发上，还倒来了一杯热茶。


    但出于理性，她并不赞同这个方式。


    许崇明自己就是医生，应该很清楚现在这个时间，对他身体最有利的处理方式是乖乖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我不认为你现在有什么事紧急到，需要立刻就向我解释。何况现手机上有很多种联系方式……”


    “我和褚昭昭没有关系。”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即便如此，也足够穆如许听清许崇明说的每一个字。


    原来，病房外那个女生叫褚昭昭。


    可这种事是不能光听一面之词的。


    裴言峥不也口口声声说他和白思宁没有关系吗？


    或许男人都是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


    毕竟……


    “褚昭昭小姐并不这么认为吧？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你。”


    否则，没有哪个女孩，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是另一个男人未婚妻这样的话。


    “许医生这样说未免太无情了。”


    说这话的时候，穆如许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望向许崇明。


    尽管她有情感缺失症，但她想，如果她是男人，有一个像褚昭昭这样明媚阳光的女孩子喜欢自己，感情热烈到随时想要昭告天下，她也会很难不心动的吧？


    所以，她想要看一看许崇明的反应。


    尽管，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期望看到什么。


    不论站在哪个立场上，她都好像没有资格期望。


    “这么说无不无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许崇明的身体的确还处在虚弱的状态，短促的句子他都需要在中间停顿一口气再继续。


    可即便是这样的状态，他还是无比认真地想要将自己内心的所有想法剖开来。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如果我不喜欢她，却依旧因为享受着她的付出所带来的红利，而左右摇摆，那才是真的不负责任。”


    穆如许的心跳微微错了一拍。


    手指不自觉在沙发扶手上握紧。


    “这些事，为什么要告诉我？”


    这些话的确和当事人说更符合常理。


    许崇明也赞同地点头，解释道：


    “我已经和她说过了。”


    “不是，我是想说……”


    穆如许却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要告诉，她？


    她和褚昭昭没有关系，和许崇明也不过是心理医生和患者之间的联系，实在没必要特地跑来她家里，当面告诉她。


    “你是想说，你和这件事没关系，是吗？”


    尽管刚经历过枪击事件，又刚从鬼门关收回一只脚，许崇明作为心理医生的素养还让他一眼就看出了穆如许的所思所想。


    “怎么会没关系呢？”


    穆如许听到许崇明说，


    “我喜欢你啊，所以我必须跟你解释清楚。”


    心跳似乎是在一瞬间静止的。


    血液停止输送的窒息感很快蔓延全身。


    接着，心脏像是收到了指令，报复性地加剧跳动起来。


    声音越来越大。


    频率越来越高。


    高到身边的人随时有可能会发现。


    穆如许缓了好几秒，仍旧没理清当下她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是许崇明第二次，毫不掩饰地表达出他的感情。


    第一次，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


    那么这一次呢？


    在她发现，许崇明身边还有一个喜欢他的小姑娘后。


    在他们之间的利用关系还没有彻底说清之前。


    她该给许崇明一个机会吗？


    清晨的阳光已经从窗棂照进来，在她的另外半边脸上投下一层淡金色的阴影。


    许崇明将从书上学来的心理技巧用尽，也没能看清眼前的人，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刚要开口，就见穆如许抬眸，目光直直撞向他的，“除了这件事，你还有别的想跟我解释的吗？”


    几乎是明示。


    所以，穆如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许崇明的任何一丝表情。


    犹豫也好，挣扎也罢，或者心有苦衷却不敢言明。


    即便没有一个像样的解释，她都能自圆其说。


    可什么都没有。


    许崇明只是短促地晃了一下神，然后表情显得温柔又多情：


    “没有。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这样。


    也很好。


    穆如许紧绷的身体渐渐松懈下去，掀动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谢谢你的坦诚。”


    转身，却将目光落在了昨天打印出来的那份投资协议上。


    因为突然发生的绑架和枪击事件，直到现在，许崇明也还没有去过宇森科技，没有在合同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人与人之间，最稳固的关系，不正是相互利用吗？


    “如许，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答案。”


    许崇明追了上来。


    很好看的一张皮囊。


    眼睛看向对方的时候，有能将人溺死的深情。


    穆如许不由得感叹。


    只是用来骗她，似乎也太大材小用了。


    “关于这件事，”


    她一边说话，一边将协议垒好，纸张底部在桌面上敲出清脆的扣响。


    “我想，我需要考虑考虑。”


    很委婉的拒绝方式。


    从前，她用在过很多商业谈判的场合上。


    没有完全拒绝，似乎留了一点余地，给双方体面。


    这样才能很好的让对方陷入被动的状态，而让自己掌握主动权。


    她倒是没想过，有朝一天，会将这个技巧用在许崇明身上。


    刚刚才说过“感情是不能勉强”的许崇明，自然不可能再追问下去。


    只是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失望。


    “当然，我也希望你能仔细考虑清楚。”


    将最后一张封面归拢到最上方，穆如许将协议推了过去，似乎有些遗憾：


    “这份合同，原本应该昨天签的。”


    许崇明愣了一下。


    “怎么？不会是因为我说需要考虑一下，许医生就想收回投资吧？”


    穆如许的表情自然，似乎是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不过也确实，投资这样的事，的确需要仔细考虑清楚。”


    她作势就要把合同收回去。


    许崇明忽然按住了她的手。


    “怎么会？我已经考虑清楚了，自然不会反悔。投资款这两天就会打过来。”


    说完，就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