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戴蒙·斯佩多正看着艾莲娜的照片发呆。


    这是他生命的光芒。


    失去她后，他致力于将彭格列打造成恐惧与黑暗的象征。为此不惜歼灭软弱的西蒙家族、逼退giotto、转换身体在近两百年里一次次苟活。


    就算不提那个魔镜的传闻，被他害死的人也已经不计其数。显而易见，他是无法上天国的，他是注定下地狱的恶魔，正如他的名字。


    戴蒙清楚这一点。


    “天国、地狱……这些都是活人到不了的地方，而死人……d，一个人的死亡，往往有着沉重的价值。”纲吉注视着圣母玛利亚的雕像，双手交握作祷告状，神情平静而安宁，带着一种不该出现在一个少年身上的出尘气质。


    “我们活着，就是受益于死去的那些人，在他们永远地闭上双眼后，他们的价值就转交给了我们——这就是我们必须要守护的、构成时间轴的根基。”


    一次长期出阵任务中，织田信长按照历史记载中的那样死后，主要关注对象就成了明智光秀、丰成秀吉、德川家康一干人等，但这不代表织田信长就简单成了过去式，“为了他们存在过的那份证明、为了他们被世人认可的那份荣耀，我们得牢牢记住他们的一切、拼上全部的力气去守护这一切——包括他们的死亡。”


    纲吉垂下眼，无声为那些或主动或被动牺牲在守护历史中的无辜人士祷告，“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都要活下去，连同他们的那一份。”


    “d，我们不能忘了他们。”


    “果然还是giotto的后裔……不可能是二代或者xanxus那样的人。”戴蒙沉默，起伏不定的思绪蔓延，“但为什么不能拯救，如果能救下艾莲娜，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看着那张神情和giotto如此相似的脸，戴蒙深深地凝视着，意义不明地问道：“十世，你有失去过重要的人吗？”


    这个称呼和狱寺隼人的十代目差不太多，不算突兀，反正戴蒙叫得很坦荡。


    ——近日彭格列寻找到了新继承人的消息从西欧传到了南美，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彭格列不会有继承人危机。


    “我见证过……一次又一次，所爱的家人失去了他们重要的人。”纲吉看着自己生了层薄茧的手，长年累月的挥刀练习给他的身体带来了直接的变化，心性的打磨更是如此。


    “我不该这么说，但看着那个人因为时间轴的流逝而死在眼前，其实已经足够幸运了……至少送了他最后一程。哪怕无法去陪伴他，也可以一直看着他，走向终点，最后成为人们记忆里的一部分，自己看到的那部分则被自己珍藏。”


    “这难道就是幸运吗！”戴蒙没忍住自己的刻薄，“如果真的爱那个人，没有她的世界，苦不堪言！”


    纲吉安静地回望，轻声询问：“可如果，你不得不亲自杀了他呢？”


    “或者，你的同伴足够冷静且怜惜你，由他代为动手……而你并没有阻止的理由，依旧只能看着他死在你眼前。”


    “为什么不救下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看着他死！”戴蒙无法理解地看着纲吉，怎么会有人能看着重要的人死在眼前？


    这个少年是在感同身受的痛苦，可又是真心决绝地放任对方死亡。


    这还不如giotto呢！那个金发意大利人起码会遗憾他的背叛，为艾莲娜和西蒙的死亡感到后悔。


    “因为有他的死亡，才有了后来的故事，才有了后来的我们，这是不可抹去的——这就是时间轴。”纲吉的神情让戴蒙不寒而栗，忍不住去想giotto是不是也这么想过，毕竟彭格列初代首领，才是最开始被时间基石选中的人。


    纲吉：“时间轴已经固定，而我们是在他们死亡的基础上活到后来的人，再怎么不情愿，也必须接受。”


    “这是无能的辩白！”


    “比起无能，我觉得更像是残酷的使命。由重要之人的死亡作为关键一环而塑造的那颗心，必须要直面那个人的死亡。”纲吉仰头看着教堂前飘过的白云，“但正因为如此，深爱的同时痛苦着，才能保护好那个人活着时的证明。”


    “不说别的。”他直视戴蒙，“d，你保护好重要之人存在过的证明了吗？”


    看着戴蒙执拗的眼睛，纲吉偏过头，开始思索能不能再找艾莉亚，要个候补同事预言。


    他不知道d失去的那个“她”是谁，但复杂的人心显然无法像刀剑付丧神那样通过固定化修行获得成长——那是本灵在漫长的时间里，亲自做过的事，分灵去重复时，所经受的就没有本灵那般危险。


    虽然小世界一般没人有实力成为狭义上的历史修正主义者，但以防万一本丸的时空装置并没有拆去……d如果放不下的话，纲吉无视预言也要换人。


    “很遗憾，我们的观点不同……”纲吉的语气平淡，并不感到遗憾，“在我们的爱恨之上，有更重要的东西。”


    “为了守护时间轴，我们不得不接受——让爱的人死，让恨的人活。”


    “你和你的祖宗，被赶到日本去的彭格列初代目一样懦弱。”戴蒙冷冷道，“我只要她活着，什么时间轴，我根本不在意。”


    “我能理解。”纲吉颔首，注意到戴蒙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好像没想到他会理解似的。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眼前这个人是无法成为未来同事的。


    纲吉手往空气里一抓，抓出一杆长枪来，神色冷静，“如果你有纂改时间轴的能力，那我们是敌人了。”


    “请告诉我，d，你有那个能力吗？”


    历史修正主义者，是纲吉的敌人，这是他作为审神者成长起来的本质属性。


    “我和你无话可说！”戴蒙气急，谁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吗？


    “在我寻找到合适的候补前，你如果想通了，也可以来找我。”纲吉见状，不甚在意地收回了日本号本体，说到底，他又不是真的在找部下。


    “……”戴蒙深深地看了纲吉一眼。


    “真是感激不尽。”他真情实感地讥讽，“十世，你根本就不通人性。”


    【26】


    “那就这样，我们家蓝波就拜托给您了。”老波维诺恭敬地低下头颅，因疾病而苍白的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


    他偏头对手下低声说道：“去把蓝波带来，玩具先收好，不要让他一起拿来了。”


    黑西装领命而去。


    老波维诺喊了侍从端上红茶，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波维诺先生很在意那个孩子呢。”纲吉说道。


    他给无聊得就差吹口哨的日本号满上茶让他有东西喝，自己从口袋里拿出信鸽联络本丸，让歌仙兼定寄过来的葡萄糖，放在掌心盘了盘。


    日本号注意到了，眼角抽搐，用灵力和纲吉传音，“主人，这个不会是去年日光他们在万屋街花了一天时间，用福冈一文字全派收集的贴纸兑换到的绝世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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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味葡萄糖吧。”


    因为数量实在是不多，以黑田家长男自居的日光一文字，居然对他和压切说出了小弟你们长大了不要和其他弟弟抢糖吃这样的话（日本号：我怎么可能抢糖吃……


    纲吉低头，精致的紫色包装上确实有日光的灵力气息。


    他拆了颗放自己嘴里，甜味弥漫，和日光分给他的大半罐子葡萄糖味道一样。


    “嗯。”严谨地验证后，纲吉给出答案。


    “我记得主人你的早就和小孩们分完了。”日本号犹豫了一下，从某次黑田刀的聚会里翻出来一些记忆。


    日光说：主人很喜欢，他们福冈一文字还会以此为目标努力云云。


    博多和厚说：很好吃，但兄弟太多，白山哥、骨喰哥、鲶尾哥、鸣狐、一期哥和鬼丸大人都没得吃。


    小夜说：太阁和他都很喜欢，所以带回去做成了糖水（……？），跟宗三哥哥、江雪哥哥一起分享了。


    压切说：可恶下次万屋大街新年活动我也要换！


    纲吉思索：“可能是歌仙去找日光要的。”


    后知后觉，纲吉心虚地想起日光一文字那张酷哥脸上冷淡中带着破碎的眼神，“……彭格列应该有渠道收购这个时代最好的葡萄酒。”


    日本号闷声笑了起来，可惜他不在本丸，不然可真想看看日光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等他过几天回去了，日光肯定已经被山鸟毛激励起来了……还会看着带葡萄酒回去的他满脸欣慰，说小弟你成长了之类的话。


    并不知道纲吉已经和日本号聊上的老波维诺，看着棕红色的茶水沉思，倏而苦笑一声。


    “让您见笑了，我一直很娇惯那个孩子。”


    纲吉正经道：“我能理解，我也非常爱我的弟弟们，他们都是很可爱的孩子。”


    老波维诺诧异地抬眼望过来，“您有弟弟吗？家光大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波维诺家虽然实力衰退得厉害，但要说起和彭格列的渊源，那可比彭格列现在最强的同盟家族加百罗涅更深。


    波维诺家族是初代雷之守护者蓝宝·波维诺的后人，二代虽然脾气火爆，但并不是不容人的性子，没有清洗初代隐居后的蓝宝。


    后来波维诺家没落了，投诚彭格列也很快被接纳，一直被庇护至今。


    说回正题，作为被眼前人在彭格列总部接见过的几位同盟家族首领，老波维诺自然清楚这位纲吉大人是彭格列初代的后裔，九代目门外顾问沢田家光的儿子。


    但纲吉有弟弟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只以为沢田家光藏得深。


    纲吉否认了，“那是我的弟弟，并不是沢田先生的儿子，他们没有关系。”


    老波维诺反应很快地笑了笑，“看来您有很好的家人呢，family。”


    “噗嗤。”日本号笑出声。


    “这位先生，我有说什么失礼的话吗？”老波维诺颇为不解。


    日本号摆了摆手，抿了口红茶掩饰，“不用在意，突然想起好笑的事。”


    他只是想到了同为三名枪的蜻蛉切。他的兄弟千子村正就是把村正family挂嘴边的刃，如果说family的都是这种奇怪的人（没有贬义），歌仙兼定会晕过去吧。


    门外传来了孩子的稚言稚语，纲吉望了过去，门开后便低头微微笑起来，和那双绿葡萄一样剔透的眼睛对视，“你好，蓝波。”


    “从今天开始，我负责照顾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