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愿的脚还没“好”，迟月姝继续担任临时数学课代表一职。


    数学老师宣布今天有堂小测的时候，一片耸眉耷眼的脸中只有迟月姝一人笑颜如花。


    迟月姝跟着数学老师去办公室拿试卷。


    许愿的后桌看着迟月姝离去的背影，有些不解：“她这么爱数学的吗？”


    许愿心想，这哪是爱数学，是爱因为数学而见到的某人吧。


    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许愿点头：“是啊，你看不出来吧？”


    后桌摇头：“我没看出来。”


    许愿面对这种来回转的车轱辘话，继续往回推：“那你现在看出来了。”


    齐京秋作为高三四班的数学课代表，被迫“拉肚子”被新同学林玉宴“热心”领走拿试卷这一重担。


    齐京秋亲眼见证了一场“大变活人”，林玉宴从起身到出教室门，一边走脸上的表情一边慢慢变化，眼尾弯成两道轻快的弧，眉峰舒展，下颌线松弛，整个人笑出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齐京秋：？？？要不是今天一直和林玉宴待在一起，他还以为这人是林遇声呢。


    迟月姝迎面撞上出教室门的林玉宴，林玉宴眨了眨眼，上扬的眼尾飞出小钩子，轻轻敲了敲迟月姝的眸光，这是迟月姝第一次见他笑，像是透过雪花飘落的盛大帷幕后看到的阳光，在雪花六角上绽放出璀璨光芒。


    美好而遥远，是冰凉的阳光，他已经尽力在发光了。


    迟月姝勾起唇角，手抬在半空中挥了挥，算作回应。


    林玉宴眼中笑意加深，如阳光金灿灿的颜色裹满雪花，阳光依旧冰冷，却比之前灿烂。


    林玉宴偏头对数学老师解释：“齐京秋不舒服，我去帮他搬卷子。”


    数学老师点点头：“刚好我那有份资料袋要给你，拿卷子的时候一起拿了。下节课五班物理老师不舒服，和我换了课，四班和五班同时考试，三十分钟考试时间，考试结束后，两个班交换卷子互相批阅。”


    “好。”


    “好的。”


    迟月姝和林玉宴走在数学老师一左一右，数学老师是个端水大师，两位学生一个也没冷落，这一会儿关心完这个，下一刻就去关心那个，头像个落地风扇，摇得不亦乐乎。


    从教室到办公室，对于迟月姝而言是漫长而短暂的一段路。


    漫长在于想去偷偷看一眼林玉宴，却又总是在目光即将落到他身上时收回，心绪杂乱成一团毛线球球。


    短暂在于，还没等迟月姝好好看他一眼，这条路就已经到了尽头。


    教师办公室进门靠墙有张大桌子，试卷就放在桌上。


    林玉宴拿着老师给的资料袋，和迟月姝一起走到数学老师指向的试卷放置位置，林玉宴目光准确无误的盯上试卷。


    迟月姝注意到林玉宴的目光，心一紧，心中隐有预感，手比脑子先一步反应去拿放在桌面的卷子，不期然的与林玉宴拿卷子的手碰在一起。


    迟月姝眨巴眨巴眼，眼神光芒柔和纯粹：“刘老师说这一摞卷子是我们班的。”


    林玉宴点点头：“我知道。”


    林玉宴说完轻轻皱眉，觉得自己这回答语气太过生硬了，垂下眼，长密且直的睫毛在浅浅的卧蚕上落下一片阴影，似蝴蝶停留在树枝上安静的影子。


    林玉宴微不可察的呼出一口气，唇角轻勾，连带着眼下不明显的卧蚕变得立体饱满，像个小括号挂在眼尾下。


    迟月姝看着这一幕，听见自己嘭嘭直跳的心，有些吵闹，却控制不住它的吵闹，纵容着它的吵闹。


    大概，男生看甜妹的感觉就是迟月姝此刻的感受了吧。


    对迟月姝心情一无所觉的“甜妹”开口：“我来拿就好……”


    似乎察觉迟月姝不做点什么会过意不去，林玉宴将手中的资料袋交给迟月姝，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要说的话，林玉宴有些羞耻，轻轻咬了咬牙根，眼神微微躲闪，可他却不知道他的眉毛在不自觉下垂，皱成浅浅的八字眉，有点像在装无辜又藏不住慌。


    迟月姝咽了咽口水，有股莫名的感觉顺着喉骨一直游离到耳骨，耳廓痒痒涨涨，期待接下来林玉宴说的话。


    林玉宴眨了眨眼，他知道自己的眼睛生得好看，轻而缓的眨眼动作再带上一点笑意会很好看，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对着迟月姝。


    “你可以帮我拿一下我的资料袋吗？它很重要。”


    为了迟月姝能安心，林玉宴特意强调最后这一句。


    迟月姝接下“重任”，语气铿锵有力：“好！”


    数学老师在办公位后抬起眼，有些惊讶他们还在这里：“很重吗？要不要再叫个人来帮你们拿。”


    林玉宴和迟月姝异口同声——


    “不用！”


    “不用！”


    迟月姝把林玉宴的资料紧紧抱在怀中，想着它的“重要”，心中默念绝不能掉，目光炯炯的往办公室外走。


    林玉宴一手提一摞卷子，健步如飞，跟上迟月姝的脚步。


    出了办公室，两人的脚步不约而同的慢下来。


    今天的阳光很好，连带着楼下花园里飘来的木槿花香比昨天更加浓郁。


    迟月姝看着林玉宴踩上一片阳光，影子拉长与迟月姝的影子融成一团，迟月姝轻笑，欢快的调子带着欢快的色彩将林玉宴的唇角拉起，林玉宴跟着她轻笑。


    “你……”


    “你……”


    林玉宴和迟月姝同时出声。


    同时噤声。


    林玉宴先开口：“你帮我看看我的资料袋，我看那个系扣好像要散了。”


    “欸？有吗？”


    迟月姝由抱资料袋的姿势转为两手去拿，资料袋是牛皮纸材质，像个加大版信封，两边有系扣和绳子，迟月姝双手拿着资料袋两边，准备举到眼前看的时候，一叠雪白的A4纸从资料袋下方口子如雪花片一般飞出。


    还好迟月姝抓得及时，这些资料才没有落地。


    迟月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注意力率先被这叠资料最上方的一张成绩单给吸引住。


    语文82，数学147，英语140，物理92，化学88，生物95。


    忽略掉语文的话这是一份十分漂亮的成绩，漂亮得不像一个才转入理科班学生的成绩。


    迟月姝咋舌，这是什么偏科典型例子。


    大概是迟月姝停留在成绩单的视线太久，林玉宴轻咳一声：“我语文确实有点差。”


    迟月姝有心想安慰，却说不出违心话，只能说出真心话：“我语文很好，我帮你补习吧~”


    话音刚落，林玉宴带着一丝紧张的声音响起：“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我是说，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就算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语文不好就去侵占你的学习时间，我语文成绩一直这样，就怕你到时候帮了我，我还是没有进步，让你失望，到时候我会很愧疚，我……”


    林玉宴越说，语气就越低落，越是低落，越是勾起迟月姝的好胜心，加深她的想法。


    迟月姝语气坚定：“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来帮你吧！”


    迟月姝看向林玉宴，林玉宴微微启唇，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样子，舌尖擦过虎牙，殷红的舌尖在唇缝间一闪而逝，迟月姝捕捉到了这一幕，莫名觉出一抹糜艳。


    迟月姝：……错觉吧。


    迟月姝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我的生物不太行，我们可以交换，我帮你补语文，你帮我补生物。”


    林玉宴郑重答应：“好。”


    迟月姝看到他眼中溶溶笑意，迟月姝恍惚间看见大雪停落，阳光在雪地上铺着金灿灿的光。


    嗯？他现在好像很开心呢。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


    一个不知道另一个有心，一个不知道另一个有意，无声的默契，让温暖的阳光在两人对视的眸光中流淌。


    迟月姝的好心情飘扬着，随着她做完数学随堂小测，两个班交换试卷。


    高三五班数学课代表许愿“假公济私”，将林玉宴的试卷放到迟月姝桌面。


    迟月姝给自己的好姐妹点了个大大的赞。


    不愧是你！我的姐妹！你太懂我了！


    许愿含蓄点头，眼神回应——姐妹大过天！帮你扛万千！


    迟月姝指尖轻拂过林玉宴的名字，细瘦挺劲的瘦金体，加长的捺脚如一片狭长的竹叶，仿佛在流动，指尖轻轻划过这个名字，有种摸串起的细韧银线的触感，起笔尖利，收笔顿出小棱，折角处硬挺硌指，全程瘦劲带锋，不软不糯。


    字如其人，藏有锋芒，又带着雅致。


    迟月姝无声轻念：“林玉宴。”


    这是一个读起来唇角会自然上翘的名字。


    “很好听的名字。”


    “很好听的名字。”


    齐京秋扭头看着林玉宴手中卷子名字的一栏——迟月姝。


    “隔壁班有这个人吗？我好像从没注意过。”


    林玉宴淡淡的“嗯”了一声，食指和拇指相互摩挲，指尖似乎还留有笔画清细柔润的行楷触感，像裹了层细细糖霜，横画略微收锋，撇捺带点小弧度，清新又利落，像它的主人一样柔和清甜。


    字痕透过皮肤的肌理融进骨血里，林玉宴不用回忆都能感受到“迟月姝”三个字的笔画走向。


    “迟月姝。”


    这是一个想起来心都要为她融化的名字。


    许愿：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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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