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宴进自己班放下试卷后，出门径直走到迟月姝教室，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刚刚说自己崴了脚不方便走路，此刻健步如飞的许愿。


    许愿：……


    迟月姝：……


    许愿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林玉宴微微皱眉，回头对迟月姝说：“你是不是遇上校园霸凌了？”


    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的许愿继续维持脸上的尴尬微笑。


    听清他在说什么的迟月姝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我这人闲不住，想帮老师干点活。”


    迟月姝真诚的看着林玉宴，林玉宴垂下薄薄的眼皮，轻轻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放下试卷。


    “试卷拿来了，我先回去了。”


    “欸！等等！”


    迟月姝绕过讲台，在课桌上拿起托许愿买来的柠檬茶，又绕回讲台上，递给林玉宴。


    “辛苦你啦，这个请你喝！”


    林玉宴伸手接过：“谢谢。”


    迟月姝想找个话题，却又想不到该说什么，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抿了抿唇，抬起手挥了挥：“没什么事的话，那……再见？”


    “再见，如果遇上什么事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到隔壁班来找我。”


    迟月姝看着林玉宴走出了高三五班的教室。


    许愿盯着他的背影，心想迟月姝喜欢的这人看着挺完美，怎么走路还带顺拐。


    果然啊，优秀的人总有那么一两个缺点，上帝为他打开一扇窗，也没忘了在天花板开一丝缝。


    许愿看着迟月姝小心翼翼的把试卷上打成死结的白色尼龙绳拆开，有点不解：“你整啥呢这是？我这有剪刀，你要不要？”


    迟月姝嘴角衔着甜蜜的笑，抛给她一个“说了你也不懂”的眼神，细致的拆了绳子，也没丢，细心的收好，然后才分发卷子。


    许愿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在文字海洋里见过无数次猪跑，刚刚是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现在反应过来了，抽抽嘴角，啧~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还好我没有坠入爱情河流的打算。


    与此同时，高三四班，齐京秋看着好友同手同脚的进来，手中握着一瓶柠檬茶，眉梢一挑：“我记得你好像不喝柠檬茶，这是给我带的？”


    齐京秋伸过去的手被人避开，林玉宴坐下，把柠檬茶放在桌面，面朝它，眼神放空，不说话。


    齐京秋与林玉宴的位置隔了一条过道，林玉宴坐在靠走廊的窗边单列课桌，齐京秋坐在他旁边的双列课桌。


    齐京秋不解：“老班叫你出去干嘛了？按他的性格，你才从艺术班转到理科班，他应该会多关照你啊，怎么？是他让你搬试卷你不开心了？”


    齐京秋自问自答：“不会啊，你也不是因为这种小事就不开心的人。”


    齐京秋自说自话，过了好一会儿，发现呆坐着的林玉宴突然缓缓的勾唇笑了起来。


    齐京秋惊讶的瞪大了眼。


    这一天接下来的课间空闲时间，只要找着机会齐京秋就问林玉宴身上发生了什么好事，林玉宴通通闭口不言。


    林玉宴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放学时。


    从高中部教学楼走到校门口会经过篮球场。


    齐京秋注意到许多体训生在那打篮球，齐京秋想起今天不是他们的专项训练日，有空闲时间打一会儿。


    许多穿着藏蓝色校服的学生在球场边呐喊，男女参半。


    围观人群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场上的人奔跑跳跃灵活传球，这其中，有一个人备受瞩目，率先投进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引来全场欢呼。


    齐京秋凭借他双眼裸眼5.2的优秀视力，看看场内，再看看身旁的林玉宴，又转回头去看场内，感慨道：“你们两兄弟长得还真是像，不做动作不做表情站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分不清你们谁是谁。”


    林玉宴不说话，手紧紧的攥着书包带子。


    齐京秋忍不住顺着他目光停留的方向看去，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一株开花的木槿花，疑惑：“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和你说话也不理。”


    林玉宴开口，嗓音干涩：“你觉得我和林遇声谁更好？”


    齐京秋被他这话问得摸不着头脑，诚实回答：“你是我兄弟，我当然挺你。”


    林玉宴：“如果……”


    齐京秋静静等候，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下文，就听到他说“算了……”，转身往校门口走。


    齐京秋的疑惑如果能够实质化，那他必定满身问号，齐京秋百思不得其解的跟上林玉宴。


    此时，木槿花旁，许愿看着篮球场上不停跑跳的林遇声，连啧三声：“这真不是你crush啊？明明就长得一模一样。”


    迟月姝皱眉思索：“确实长得一模一样。”


    许愿：“那你还说不是他，有什么依据吗？”


    迟月姝摇摇头：“没有什么依据，就是一种感觉。”


    许愿思维发散：“或许有可能是双重人格？上学是一种人格，放学是一种人格，不是有个电影剧情就是这样的吗？一个工作人格，一个生活人格，两种人格互不相扰，做着各自的事情。”


    迟月姝拉开书包拉链，在里面翻找，许愿凑过去：“你在找什么？”


    迟月姝拿出小本子和笔：“为你记录你的灵感。”


    许愿：……


    许愿总是在某些时候迸发出灵感，有些时候记录了，有时候太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忘记记录。


    后来许愿就和迟月姝做下约定，如果有时候她有什么灵感来不及记录，迟月姝就帮她记录。


    此情此景迟月姝委婉的向许愿表达出了她的想法：我接受了你的想法，但我不是太相信。


    许愿退一步：“也有可能是双胞胎。”


    迟月姝若有所思的点头：“我下次去问问他。”又有聊天的新话题了。


    许愿：“说起来这两兄弟真是不同的风格，一个热情开朗，一个沉默寡言，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会喜欢和你性格更为相近的人。”


    许愿指了指被人群包围，叉着腰爽朗大笑的林遇声。


    迟月姝耸耸肩，不做回答，手在半空中随意的挥了挥，把小本子递给许愿：“走吧，没什么好看的，好多蚊子，有这个喂蚊子的时间还不如回去多看两页书呢。”


    许愿发问：“如果场上的是你crush？”


    迟月姝抬手指了指天空：“我们学校的夜景还是很不错的，值得欣赏。”


    意思不言自明——如果是林玉宴在打球，迟月姝会留下继续看。


    许愿发出灵魂一问：“如果场上的是我呢？”


    迟月姝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那场上肯定还有一个我！”


    许愿看她说的那叫一个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满意的点点头：“走！今天许作家请你吃西林路的小蛋糕。”


    “谢谢许作家~”


    “想吃什么口味的？”


    “柠檬斯巴克。”


    “嗯？你不是不吃柠檬吗？”


    “我只是不吃柠檬，但我吃柠檬味的小蛋糕。”


    “啧~你看我表情，我信吗？”


    “肯定信啊~”


    ……


    林遇声回到家，照常进行洗漱后，看到书房里有灯光，忍不住推门进去。


    原木书架上空了几格，水晶吊灯的光照在原木书桌上，深色的桌面吞噬了明亮的光，桌面并没有因为光变成亮色，依旧暗沉，吐出一点点浮于表面。


    这也是林遇声不喜欢进书房的原因，他更喜欢自己房间里白橡木色的书桌书架，色调更加明亮轻快，不像书房，书架、书桌、沙发、地面都是暗沉的原木色，这让他觉得进了冰冷的坟墓。


    书房一般除了爸爸，也就林玉宴会用。


    林遇声皱眉走到原木沙发上坐下，习惯性的腰往后一靠，后背一接触到冰冷坚硬的靠背就是一个激灵，林遇声撇嘴，看着坐在书桌后的林玉宴：“林玉宴，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翻之前的照片了？”


    林玉宴语调一如平常的冷淡：“看看。”


    学习。


    林遇声咕哝：“这有什么好看的？”


    林玉宴指尖停驻在一页，没有回答。


    林遇声起身走过去，目光停留在林玉宴停止翻阅的那一页。


    照片上，十五岁的林玉宴与林遇声一起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几乎让人分不出谁是谁。


    林遇声看着照片上两个小少年身后鱼竿的一角，突然想起，这是中考结束后的暑假，爸爸妈妈带着两兄弟去野营。


    那时的林遇声突然想逗逗这个平时沉默的哥哥，希望在这种一家人欢聚的时候多笑笑，不要老是哭丧着脸。


    林遇声提出比赛钓鱼，谁钓的鱼最多，谁就能在先在爸爸妈妈准备的升学礼物里先选。


    林遇声无意中得知爸爸妈妈准备的礼物里有两兄弟当时都想要的F1车队的观赛包厢，从小到大，两兄弟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如果能先选到，那会是一件能让人高兴一整天的事。


    林遇声自信于自己不会输，没想到最后结果居然是林玉宴险胜，于是就有了两人同时对着照片笑得欢快的这张照片。


    林遇声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却也遵守承诺，在父母让他先选毕业礼物的时候主动提出让林玉宴先选。


    得来父母的一句：“小声是个要上高中的大孩子了，长大了懂事了就是不一样。”


    林遇声听到这话开心极了，虽然输了，但是得来父母的夸赞还是很让人开心的。


    林遇声觉得林玉宴看着这张照片长久不动，是在回忆那一天一家人开心的野营时光。


    林玉宴盯着这张照片想起那一天后来发生的事。


    选完礼物之后，林遇声兴致冲冲的拿着鱼非要自己去处理。


    林玉宴在扎自己晚上要睡的帐篷，爸爸在旁边指导他，妈妈在旁边林遇声帐篷里为林遇声整理东西，两夫妻隔着一小段距离聊起天来。


    “小声忙活半天了，还一身的劲儿，和小时候到底不一样了。”


    “他那时候还那么小，总是生病。总是咳嗽，跟个小猫儿似的，我看着都揪心。”


    “操了这么多年的心，也是看着他慢慢长大了，我现在也放心了。”


    “玉宴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弟弟那时候总是生病，你每次看到他就哭，说要好好保护弟弟，把所有的都让给弟弟。”


    “小声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


    “你看，你这次想要，小声不也是主动让给你。”


    “小声早就和我说他想要这个。”


    “小声懂得谦让，真是个好孩子。”


    “玉宴你是哥哥。”


    “玉宴……”


    “玉宴……”


    “林玉宴……”


    “爸爸妈妈和你说话呢，你的教养呢？怎么不回答。”


    林玉宴缓缓抬起头，脸上不见一开始的笑意，轻轻出声：“你们想让我把礼物让给林遇声，对吗？”


    两夫妻没说话。


    沉默即默认。


    林玉宴：“我不。”


    两夫妻沉默的盯着他。


    目光是牢笼，洒在空气中的呼吸是枷锁，无声的缠住林玉宴。


    林玉宴手中的地钉落在地上，林玉宴转头就走。


    大概只有湖边的叶片见过他的眼泪吧。


    天黑了，起风了，有小虫子在叫。


    林玉宴收拾好心情走回野营地，地钉还在原来的地方，孤零零的无人问津，风把没扎稳的帐篷吹歪，父母和弟弟在炉子旁叫林玉宴吃晚饭。


    林玉宴没应，在一片热闹的欢笑声中沉默的扎着帐篷。


    拉链一拉，暮色苍茫被拒在帐篷外的世界，林玉宴看着微微歪斜的帐篷顶，心中有重重的东西卸下，还有轻轻的东西跑走。


    不是因为今天的事而灰心，这只是林玉宴过去十五年生活的一个投射，今天的事，姑且只能算是一次成长吧，关于林玉宴的成长。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那一天起，林玉宴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东西看似属于他，看似会属于他，其实从未属于他。


    ——一开始，就不该奢求的。


    回忆截止，林玉宴手指弯曲，指尖摩挲着藏蓝色棒球服的袖口，袖口往上是白色插肩袖，白天有一个人的手指摸过这片衣料，林玉宴甚至还记得从她手中接过外套时，她红润的指尖，是那样的可爱，属于她的可爱，像一颗熟透的火棘果，饱满红润，只看一眼就能想到果实在口中炸开的香甜。


    ——明知不可奢求，却还是想试试。


    ——你喜欢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十五岁的我会掉眼泪，那是他懦弱。


    ——现在的我如果掉眼泪，那只会是你予我的。


    ——你会让我流泪吗？


    ——


    林玉宴日记节选


    “我的自我介绍，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迟月姝：抱抱[抱抱][抱抱][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林玉宴和林遇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