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应萧低头，眼睁睁看着林朝意的身体在一点点消失。


    【是否确认转赠道具［勿忘］？】


    【……】


    【经检测，此道具为六星道具，请问您是否…】


    女孩拿来杀他的匕首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系统自检完成，看着眼前这幕隐约察觉出他要做什么，却无法阻拦。


    手腕处皮肤被划开，鲜血喷涌而出，最后沿着他的方向下流，染红了地上的嫩草，缓缓汇聚成一小泊，匕首被他随手丢到一旁。


    那些点点星光并不是会完全消失。


    它们在何应萧的眼中，分成了很多份：一份消失、一份飘向远方，落入干燥的土壤里，长出嫩芽、还有一份，主动进入到了何应萧的身体里。


    它们试图修补他身上的伤口，带了些安抚的意味，可无济于事。


    他茫然低下头，眼前模糊一片，疼痛似乎有些麻痹了他的大脑，因为直到很久他才反应出面前光点的存在。


    “对不起。”


    在耳边系统持续不断的警报声中，他的眼前有些发黑，不知过了多久，周围金色屏障出现，罩住了他，金色流光减缓了血液的流逝速度。


    何应萧缓慢后仰倒在地上，身下不再是大片的干涸土地，而是被嫩草铺满，成为了柔软的毯子。


    眼泪再次滑落，这一次，流下来的是鲜血，口袋里放着的蝴蝶面具掉了出来，一同落进了草地里。


    眼前迷雾渐渐消散，草木快速生长。直到最后，刺眼阳光被一大片绿荫遮住，叶子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


    或许是因为没有力气，他的声音变得很低，也开始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会停下来仔细思索一会。


    最后他甚至会因为思考太久的缘故，忘记了有没有说那个字，导致前言不搭后语。


    “我的第一个愿望…”


    ……


    【系统1973最高审判者使用技能】


    那是他们第一次听到主系统的播报声，那是一阵更简洁干脆的声音，没有任何杂音，给人心灵上的震撼以及一种高不可攀的错觉。


    但何应萧似乎已经很疲惫了，光是说这些话便已经用光了他残余的力气，直到最后一个字彻底落下。


    他终于疲倦闭上双眼，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连系统都无法确认他是否有听到主系统的声音。


    系统“滴答滴答”响了两声，他化作实体踩在草地上，看着面前这一切。


    他本想告诉何应萧，他的愿望都是不可能实现的，而且就算能够实现，出了系统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记住这里的一切。


    祂不会同意的。


    可是看着曾经与他时不时作对的，他自认为最讨厌的何应萧，却第一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相信何应萧会不知道这件事。


    可是偏偏，他还是许了这些并没有实质的愿望。


    明明他可以自己出去，可以自己活下去，为什么要将三个愿望全部用在别人身上，一个都没有给自己留。


    【经检测，系统1973最高审判者提出愿望并不合理…】


    【不予实现】


    最后落下的四个字犹如重锤击在所有人心上，不远处听到这句话时，沈终的动作停顿。


    他回过头看向刚才与何应萧走过的方向，面色一变。


    但很快，接下来播报的话更是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冰冷的话语似乎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给人一种割裂感。


    它补充了先前未尽的话语。


    【系统1973最高审判者的愿望范围…经检测，并不包括他自己】


    【系统1973最高审判者，宣告正式死亡】


    【六星道具［勿忘］确认状态：遗失】


    ……


    系统抿着唇，呆愣站在这里，那双乌黑的眼睛看着远处的枯木，那是唯一一棵没有发出嫩芽的树木，在这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从来没想过会出现眼前这种结局。


    一片树叶落下来，在半空中打转，最后落在了他的脸上。在一束光落下的那刻，他似乎又瞥见代号Y的玩家坐在何应萧身侧，温声说着什么。


    几句话，瞬间平复了那人的心情，不过眨眼间两人就又贴在一起，粘了胶水一样。


    ……


    他似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也明白了这场布局失败的关键几个原因是什么。


    很快，他叹了口气，像是做好了某种决定一样，解锁腕表，向主系统发送他早就准备好的申请。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做个甩手掌柜，最后在角落里因为能量短缺安静等着消散，而不是不到十岁的年龄还要去了解这些爱恨情仇和复杂人心。


    沈终最后还是走了回来，看着对方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揉了揉眉心。


    他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人，就那么死了，心里没有一点波澜，或许是因为这个结果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曾见证他在教堂的另一次死亡，只要他能出去，救何应萧，何应萧兴许就不会死了。


    可是他没有，因为何应萧，早就想死了。


    得知林朝意死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整个人疲惫不堪，如同行尸走肉。


    他曾身为公社里的医生，见识场面之多，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情况。


    不过在教堂附近的那次死亡，却让他有些意外，何应萧那时并不知道林朝意的死亡，按理讲应该不会去寻死。


    可他关键时刻却还是没有选择躲开，被人下了降头一样。


    但很快，他看见了林朝意，他处在在屏障之外，近乎是狼狈地想要叫醒何应萧。


    但是林朝意……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沈终瞳孔微缩，有些震惊看着眼前这幕，随即一声“砰”的玻璃炸碎声音，但那边的两人都没有听到。


    沈终也判断出来，那是副本之外的他……又或者说是未来的他。


    他的道具[神魔]为禁物，本身就是不应该存在的，因此他能够窥探世界之外的真相。


    在沈终眼中，林朝意突然退后两步，他一如往常那般认真看着何应萧，眉眼都是弯着的。


    明明早已泪流满面，可他还是笑着的。


    他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抬起手来，像是想要触碰何应萧，最后却缓慢放下。


    通过他的举动，沈终便知道，何应萧没死，但手中的[神魔]犹豫举起又放下。


    他最终还是没有出手，选择躲在教堂墙后。


    可他却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何应萧。


    他仅剩的那只眼睛注视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沈终没想到他会朝他的方向看去，甚至不敢回头继续去看，空间被无声割裂开来，他迅速离开。


    心照不宣地，两人都没有暴露对方。


    ——


    林朝意再次睁开眼后正被何应萧从背后揽入怀中，两人动作亲密。


    保护屏障慢慢下降，何应萧无声抱紧了怀中的人，林朝意有些不习惯闷哼一声，但没有脱离对方怀抱。


    “我的爱人，是个很厉害的人呢……”何应萧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却全是打趣。


    林朝意眨了眨眼，转身凑近吻了何应萧的侧脸，便趴在了对方的肩膀上，闷闷“嗯”了一声。


    何应萧没说话，知道对方疲惫，顺毛一般摸了摸林朝意的后背。


    “累了就睡吧，有我在。”


    话毕，他抱起林朝意，转身走向流光尽头。


    【第三部分[轮回的真相]已结束】


    【恭喜玩家***、玩家***顺利通关】


    这一觉林朝意睡得其实并不安稳，也许是最高权限的副作用，在第十三副本中断断续续出现的片段扰着他，导致他醒来后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没有睁眼，朝何应萧的方向拱了拱，凑近闻了闻对方身上的花香。


    何应萧适时醒来，有些疑惑看着怀中的人，他伸手将人搂得紧了些，轻轻拍了拍对方后背，换来对方带着浓重睡意的一声哼唧。


    敏锐察觉到怀中人的不安稳，何应萧低头亲吻对方因乱拱露出的小片光洁额头，换来对方主动抬头索吻，却没找准位置，亲在了何应萧的唇角。


    何应萧无声笑了笑，见对方又将头埋回原位，把被子向下拉置林朝意口鼻以下。


    “做噩梦了吗？”


    林朝意闷声摇了摇头，在何应萧怀里乱蹭一通，察觉到对方动作有一瞬僵硬，他睁眼抬起头，意识朦胧间见对方神色异常，瞬间清醒了许。


    他迅速转身背对何应萧，卷起一大片被子让对方身子半露在空气中。


    何应萧苦笑一声，见林朝意将自己裹成了茧蛹，浑身上下只露头发丝的模样，又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怕他憋着，何应萧缓了缓被枕麻的手，轻声凑近对方耳边，可怜兮兮道：“被子分我点好不好，我有点冷。”


    尽管知道他们曾在一起过，什么事也都做了，林朝意还是觉得有些羞耻，纠结了好久。


    他还没准备好呢。


    而且对方身上这么凉，要是来真的，他恐怕真控制不住将人给踹出去。


    想到这里，听到何应萧在他耳边说话，他动了动，将身下压着被子拖出，抬手披在对方身上，糊了何应萧一脸。


    但那块被子上沾满了林朝意的气息，何应萧偏过头深吸一口气，脑后头发被蹭得乱糟糟，他心满意足搂住背对着他的林朝意。


    察觉到对方靠近，林朝意想到刚才对方问的话，在心里回应。


    其实算不上是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