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安来
作品:《我和邪祟有零腿》 水流涌进鼻腔,耳膜被高亮如锯的蝉声钝钝地割过。
在湖水的卷伏与托举之下艰难地扬起下颌,胸口不甚明显地起伏,雁安来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氧气。
无聊的日子里世人总是敲着日历,抱怨生活真是一成不变,多渴望平静的湖面能因些许微风生澜。
他看不清岸上人的面孔,只能隐约听见一些急促的脚步声,大声的呼喊,还有恐慌的尖叫。
虽然说浮尸什么的的确很可怕……但他确信自己还是活着的。
意识昏昏又沉沉,张嘴想喘口气,“咕嘟”一声,喉咙里滚出一串水泡。低沉的马达声轰轰嗡响,刺眼的日光被遮住一瞬,头顶多了团影子。
亮橙色的艇身靠来,被拉着挂上艇边。岸边嘈杂的人声和蝉鸣如潮水涌向他,他终于张大嘴急促地喘气。
“哈——”
有人像拨弄死鱼一般翻了他一下:“真是福大命大,这么深个湖沉下去没淹死!”这人一边说着,一边将他翻过来侧卧着,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胛骨上,背被拍了一巴掌又一巴掌。
“能听见我说话吗,吐水,快。”
“你叫什么名字?”
他被推搡几下,恍惚间心口被压着按了几十次,干呕起来,这次混着胃酸。肺痛得他吐不出一个字节,只能用破碎的喘息声回复陌生人。
不要再推了,再推真的要吐了。
“别睡着,”这人声音干涩沙哑,“听见没有?睁一下眼,撑到岸。”
他只觉得这橡皮艇要把自己的肉都燎下来,一股胶臭味更是熏死人。
“烫……”
这人反应了一下,才听出这微弱的声音是这半死不活的人发出的,怔愣一下,摸了摸皮划艇,不知该笑还是骂。
“烫就对了!我爷爷那辈子起就在这儿守湖,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这湖出事,你可千万别死了,这湖聚福,有神仙嘞。”
“给我喘气,别把眼睛闭上!”
如果没有雁安来,这任职起就没落过水的皮划艇大概会一直在岸边被晒到融化。
他起身把着方向盘,湖边已经围起一圈人,隐约的警笛声从远处响起,他提速向岸边开去。
围观的人像广场上为了一把米全围过来的麻雀,脚步声杂乱地踩在耳边。有人踮起脚探头,有人举着手机,拿黑洞洞的摄像头对着他,有人在小声议论。
“刚才看着脸朝上的,死了吗……”
“……跳湖吗这是?”
红蓝闪光照亮了十八公湖,警察拉起警戒线,有人在远处喊“让开点,让开点”。
“能说话吗?”
湿附在额头脸颊的发丝被温热的指尖拨开,他虚靠在半开车门的警车后座里,身上裹着铝箔毯。
“你叫什么名字?”湿掉的头发被撩到耳后,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耳垂。
女人身着警员制服,容貌清秀,看起来不过三十,肩章整整齐齐压着,胸口织布上写着“唐睦”两个字,黑色短发干净利落,戴着一副方形黑框眼镜。
雁安来头发略长,一缕缕湿发被捋到耳后,神色恹恹,沾湿的浓密睫毛下是一双琥珀色的眼。他有些清瘦,露出的肩胛有些淤青,深凹的锁骨窝里有一枚红痣。
“咳。”
眼见他又咳嗽着蜷缩身体,唐睦摆了摆手,拍拍他的背:“没事,你先缓一缓,等救护车到。”
他虚软的指尖在空中举起,吃力地划动了几下,她看了眼,便偏头说了句“拿根笔”。纸笔被唐睦接过,递到他手里,笔划一撇一捺地歪过去,每落下一笔都用尽力气,这歪歪扭扭的一串是他的名字。
唐睦接过纸张,狠狠皱了皱眉,这简直是鬼画符。她叫来旁边一个清瘦的实习新警,小刘眯着眼睛辨认:“雁什么……雁安来是吗?”
雁安来点了点头。
救护车还在路上,即使他坐在警车里,也防不住人的好奇心,他们举着手机往前凑:“死了吗?”
警戒线都在推搡间松了些。
“好像没有。”有人小声嘀咕。
高大的男人站在警戒线前面:“都往后退。”
他看起来并不好惹,约莫三十几岁,脸上没什么表情,手肘挡住往前窜动的人。
有人还想拍,陆鸣山皱眉抬手拦了下:“别拍了,后退。”
“拍视频犯法啊?”
他盯了那人一眼,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黑不见底的鹰眼,让人不敢直视:“扰乱救援秩序,你想去警局坐坐?”
吵嚷的人群安静了两秒。
“这是公共区域,不能围观?”旁边又有人小声嘟哝。
陆鸣山叹口气,冷峻的脸上多了些不耐:“这里是救援现场。”
协警上前,把松散的警戒线重新撑起来。陆鸣山指挥着人群:“往后退,清出位置。。”
说完,他看了眼站在警车旁方才那高瘦的救生员一眼:“你,过来。”又转头点了那个站在后面不说话的两个女生:“还有你们,跟我过去一下。”
“去那边。”他指了指最后排那辆警车旁的无人区域,“我问点现场情况。”
陆鸣山转头吩咐协警:“别让我再回来赶人。”年轻的协警急忙点头,生怕自己惹到这脾气古怪的刑侦大队长。
他靠在警车后备箱处,手从外套内里取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想起什么,他皱眉顿了顿,烟没点,只是咬着:“说吧。”
雁安来看见陆鸣山站在远处的草坪上,身前站的人里就有刚刚捞自己上岸的那个大叔。
身旁的唐睦和他解释,说这里实在有些偏,现在正是晚高峰,救护车得晚点才能到。
“幸好你没事,”唐睦抽过一条毛巾给他擦拭头发,“可以告诉我你父母的电话吗?”
“……”
雁安来没有说话。二人对视,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小刘暗暗肘了下唐睦,用眼神谴责她。
唐睦改口:“没有的话,朋友的也可以。”
雁安来觉得这二人八成是误会了什么,可他的大脑现在一片空白,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
有些棘手,唐睦在警务终端上敲字,皱了下眉,又对着雁安来的脸拍了张照。扫脸也识别不出来,唐睦思索良久,把终端递到雁安来面前。
“没有找到你的身份信息。”
雁安来仰头看着她,眼里的真诚快要将唐睦淹没。
“真的不记得了吗?”唐睦收回手里的平板。
小刘靠过去低声同她耳语:“他不会是傻的吧?”
可惜可惜,这么俊秀的年轻人,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一点,估计还是大学生,也不知道哪个导员这么走运。
雁安来侧开一点头,被小刘那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得难受:“不是。”嗓子和肺还生疼,虽然开口不太舒服,但他不要被当成傻子。
“他会说话呢。”小刘又肘了下唐睦。
“……”
“应该是缺氧造成的短暂失忆,”唐睦推下眼镜框。雁安来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听得出来很年轻。
她一招手,小刘就吭哧吭哧跑去找其他人拿指纹采集器。
“不要害怕,”唐睦掰开他攥紧的手,“救护车待会就到了。”雁安来看着自己的食指贴在机器上,机器发出“哔”的一声。
害怕吗,倒也没有。
只是手指松开的话,身上的毯子就会掉下一半。一股冷气从缝隙钻进来,雁安来心里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把自己捂热了点。
“这里信号也太差了吧,根本上传不了。”小刘抱怨道。
“不急,先送他去医院,让同队回警局查指纹。”
再抬眼,陆鸣山已经朝他们走来,唐睦走过去问他有什么发现,陆鸣山神色不虞道:“没有。”
“我问怎么把人放湖里去的,他说不知道,反正这湖也淹不死人,”陆鸣山对此嗤之以鼻,“他说湖神会保佑他们,又是这种说辞……”
这些在咸湿海风里泡大的老一辈,总是这样愚昧。
他降职调来那天下暴雨,看见沿河居民往水里扔供品,糯米糕被浪头打回岸边,很快被野狗叼走。当时他就冷笑,哪家神仙会收泡馊的供品,再保佑你半生无忧?
陆鸣山最终只是拍了拍对方救生服上残留的水珠,感谢他帮忙救援,并让他配合拷监控。
三人站成一个圈不语,脸上一副“怎么办好呢”的表情,围在雁安来半开的车门一侧。
雁安来抬头看着抱臂的三人,被盯得发毛。
真的,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干了吗。
协警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身边领着个中年男人,男人脸上挂着礼貌的笑,见到陆鸣山便取下手套同他握手。
“警官您好,我是安来的叔叔,我姓吴,”他笑容得体,“雁安来。”他指了指被三人围起来的青年。
雁安来的头发已经被唐睦擦得半干,浅棕的发丝乖顺地垂在肩颈上。
吴纪看见雁安来一副衣不蔽体的样子,眼尾不甚明显地一抽,走上前脱下了自己的身上的咖色大衣,披在雁安来身上。
终于有件能穿的。
雁安来把铝箔毯推到一边,顺势将手套进了大衣袖子里,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这个所谓的“叔叔”。
陆鸣山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眼前的中年男人身上,他脱下的牛皮手套攥在左手。
二人简单握了下手。
“夏天戴手套,不会很热吗?”陆鸣山淡淡开口。
对方将手套戴回去,笑笑道:“我对金属过敏。”
远处断断续续的救护车警笛声越来越近,他们简单确认了吴纪的身份,便走开一些,把空间留给了二人。
“港城做房地产的,我让小刘查了警务终端,叫吴纪。落水那孩子是他朋友的儿子,父母早早去世了。”
陆鸣山闻言皱眉:“都死了?”
唐睦望着他,啧了他一下,露出不赞同的神色,陆鸣山捋了把头发,噢噢两声点点头:“都去世了。”
所以不是什么叔侄,是监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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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纲和存稿,不坑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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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安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