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二日，时序近十月，江城的空气里透出微微的凉。姜欣在七点准时起床，通勤四十分钟，抵达公司。


    电梯里遇见同事，彼此只礼貌性地点头示意，便再无多话。


    忙到中午，到了午休时间。


    “妍妍，走，吃饭去！”


    “来了来了，饿死了！”


    工作间的同事们三两结伴，热热闹闹地往食堂走。姜欣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微动，最终还是一个人默默走向食堂。


    自学生时代起，她就害怕落单。一个人去教室、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厕所，都仿佛在无声宣告：她没有朋友。


    那种感觉，尴尬又羞耻。很伤她的自尊心。所以学生时代她都要和朋友一起去教室吃饭什么的。


    工作之后，学生时代未曾历尽的尴尬，到底是一一补了回来。她抿着唇，独自打好饭，找到角落的位置。低头吃饭时，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她这个部门只有她一个新人。将近三个月了，老员工们都有自己的小团体，待她依旧客气而疏离，她也只好继续独来独往。


    没关系，她对自己说。职场而已，又不是来交朋友的。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别人的眼光，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可当看见其他同事有说有笑地离开食堂，那份压下去的酸涩与羡慕，还是悄悄漫了上来。


    吃完午饭回到工位，她取出花椒锅巴，准备午睡前吃几片。


    “咔嚓！”


    一声脆响，一股霸道浓烈的香气瞬间散开。


    靠窗的李姐先转过头，看了看姜欣，又舔舔嘴，没忍住问出口：“小姜，吃什么呢？这么香？”


    姜欣捏着锅巴的手一停：“花椒锅巴。”


    右边的王琳也凑过来：“花椒锅巴？闻着好香，哪儿买的？什么牌子？”


    “不是买的，是我好朋友自己做的。”姜欣把盒子摊开些，“李姐，琳姐，你们要尝尝吗？”


    李姐和王琳对视一眼，太香了，真的馋得要流口水了，于是她们同时伸手：“那……就不客气啦。”


    锅巴入口的瞬间，两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亮了。


    “天！”


    “这、这也太……”


    “这也太好吃了吧！”


    李姐又拈起一片，对着光端详：“我从没吃过这么脆这么入味的锅巴！”


    王琳已经迫不及待地拿了第二片，边嚼边点头：“又脆又麻，越嚼越香，你朋友手艺这么好啊？”


    看着她们赞不绝口的样子，姜欣把盒子往中间推了推：“喜欢就多吃点，我还有很多。”


    “那多不好意思。”李姐说着，手却很诚实地又伸了过去。


    王琳嚼着锅巴，含糊地问：“你朋友是专业做这个的吗？怎么做得这么好吃？”


    “她家是开饭馆的，”姜欣解释，“她从小就在厨房里帮忙。”


    “难怪呢！”李姐感叹，“在哪儿开？叫什么名字？”


    “在海城，叫许记饭馆。”


    “海城啊……那有点远。”王琳咂咂嘴，“这锅巴她卖不卖？”


    “不卖的，就是做着自家吃。”


    “太可惜了，”王琳一脸遗憾，“这味道拿去卖，绝对爆火！”


    李姐也连连点头。


    三人围着一盒锅巴，说说笑笑，气氛不知不觉轻松起来。姜欣趁机说：“她锅巴做得好，蛋炒饭更是一绝。你们要是去海城，一定要去尝尝。”


    “那必须的！”王琳笑道，“不过我们可不认识路，到时候你得带我们去啊。”


    “一定一定。”姜欣笑着应下。


    这时，隔壁组的张伟循着香味探过头来：“什么东西这么香？你们吃什么呢？”


    李姐扬扬手里的锅巴：“小姜朋友做的花椒锅巴，香得很！”


    姜欣赶紧递过去：“张哥，你也尝尝。”


    张伟尝了一片，大为震撼：“我草！能再来一片吗？”


    “当然。”


    “谢了！”


    就这样，一盒看似普通的锅巴，像一把温柔的钥匙，轻轻叩开了那扇隔在姜欣与同事之间、疏离了近三个月的大门。


    晚上要加班，先去食堂吃了晚饭再回来加班。食堂里人影重重。李姐和王琳打好饭坐下，一眼看见角落里独自吃饭的姜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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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姐想了想，朝姜欣招手：“小姜，过来一起吃！”


    正低头默默吃饭的姜欣一怔。


    “哎，发什么呆，快过来！”李姐失笑。


    姜欣嘴唇动了动，端起餐盘走到她们对面坐下。


    “咱们菜打得差不多嘛，你也喜欢芹菜？”王琳瞥了眼她的餐盘。


    “嗯，喜欢。”


    “哈哈，好多人嫌芹菜有药味，我倒是就爱那股味儿。”


    “我也是。”


    王琳：“那你喜不喜欢折耳根？好多人受不了，我可喜欢了，凉拌起来特别香。”


    “我喜欢，我是川渝人，我们那儿很多人都爱吃折耳根。”


    “你是川渝人？”王琳歪过头，“我之前去川渝出差，吃过那边的豆花饭和羊肉格格，味道真不错。”


    “我们那儿好吃的可多了，油醪糟、血豆腐、青蒿粑、羊角豆腐干……以后你们要是去，我请你们吃个遍。”


    “行啊，那可说定了！”李姐和王琳笑呵呵地应道。


    晚上九点多，走出公司大楼，晚风依旧带着凉意，但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姜欣心里却暖融融的。她掏出手机，给许知味发了一条消息：【知味，谢谢你做的锅巴。】


    此时许记饭馆已打烊，后厨还亮着灯，在做九点前点的最后几单。许知味忙完最后几单，才看到这条没头没尾的消息。她有些莫名。


    许知味：【之前不是谢过了吗？怎么又说？】


    姜欣：【你不知道……算了，反正，谢谢啦！】


    许知味：【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说。∩_∩】


    姜欣犹豫了一下，虽然有点难为情，还是把今天的事说了。


    许知味沉默了片刻，然后回复：【挺好的。以后带你同事来吃饭，给你们打折。】


    放下手机，许知味轻轻笑了。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膜，也许会被一口吃的打破。


    一生爱吃、懂吃的中国人，总会被食物悄悄拉近彼此的距离。


    世间隔阂或许万千，但或许食物总会有一种力量，可以“食”破心扉，打破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