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书音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外面的马打了一声响鼻后，马车彻底停下来，门外车帘还在晃动。


    “杜女史，到了。”外面宫人提醒道。


    杜书音下了马车，抬头望向府门上的牌匾。“宁国公府”几个黑色大字印在牌匾上，府外建筑壮阔大气。府门旁边站着几名守卫，见有人停下靠近，纷纷侧目警告，眼中带着戾气。


    杜书音上前亮出腰牌，“我是蓬莱殿的女史，奉命过来接秦二姑娘入宫。”


    门口的一名守卫皱眉瞪着杜书音手里的腰牌，见没有问题后，道：“在这等等，我进去通报。”


    杜书音收起腰牌，对于门口守卫的行为略有些不适。


    哪有让人在外面等的？


    一般来说，不是都让人进去等吗？这宁国公府的规矩难道和别处不一样？


    马车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拖着长长的队伍停在街道边，这一长条形状的队伍惹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杜书音听到身后动静，耳朵悄悄动了动，“这是宫里的女史啊，穿的真是气派。”


    另一人感叹道：“宁国公府如今真是与众不同了，竟然能让宫里的女史出宫替他们办事。”


    “不是说秦二小姐要入宫了吗？宁国公在陛下登基的时候出了不少力，后面又替陛下戍边，陛下如今这么待秦二小姐也算是恩宠无限了。”


    “不是说宫里还有一位秦……”


    守卫打开府门从里面出来，他身后跟着一名上了年纪的中年侍女，“夫人让诸位进去。”


    杜书音收敛眉目，微微颔首后对着身后的人一招手，跟在侍女身后往里面走。


    侍女带着杜书音众人绕过秀丽的水池，抬头一瞧，围墙另一边高高冒出绿色的竹叶和竹枝，远处隐隐能看到高耸的假山石林，全然不像是武将之家该有的布置，倒是显得有几分文人的秀气。


    侍女浓重的声音在前面响起，“二姑娘喜好广，东西也多，诸位可不要弄坏了。”她稍微偏头，像是对着身后众人说话，眼睛却紧紧盯着杜书音一人看，“里面有许多都是孤品，现在就是找师傅打造也弄不出来第二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来。”


    杜书音自从靠近宁国公府邸后，就感觉浑身不自在，这里的人很奇怪。


    她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多谢相告，我们搬运的时候自会注意的。”


    侍女眼角满是皱纹，闻言一笑，意味深长道：“女史知道就好。”


    逐渐靠近前厅，屋内端坐着一名中年女子。一身深褐色衣裙，双手交叠于身前，神色严肃。


    “夫人，宫里的女史到了。”侍女提醒道。


    杜书音一人进屋，微微俯身，道：“宁国公夫人，我们奉命过来搬运秦姑娘的东西。”


    国公夫人一脸惊讶，“杜女史来了？”她端起茶抿了一口，“我以为还要等上许久呢。”她起身走向屋外，看了看外面的宫人，“秀宁的东西多，这就开始吧，免得耽误女史们回宫述职。”


    杜书音跟着走出来，对着众人道：“听国公夫人的安排，你们尽快将事情做好。”


    “是。”宫人们道。


    方才带杜书音她们进门的中年侍女领着众宫人前往秦秀宁的卧房收拾东西。


    “杜女史过来喝口茶吧，免得出去了，要说我堂堂国公府不给一口茶喝。”国公夫人转身先一步进屋，话语看似有些热情，可行动上却没有半点要等杜书音的意思。


    她第一次出宫办差事，暂时还没有拿捏好尺度，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在这个世界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杜书音没说话跟上，坐于堂中座位上。


    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杜书音静静坐在屋中，等了几刻钟，时不时能听到方才那名侍女厉声吼叫的声音。大多都是在指责宫人做不好事，要么是毛手毛脚可能会弄坏东西，要么是放错了地方。


    杜书音终是坐不住了，“我还是过去看看吧，要是弄坏了秦姑娘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国公夫人的嗓音在背后幽幽地响起，“何必着急呢？这都过了那么久了，东西应该已经收拾好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那名中年侍女往这边走来，她身后还有一位宫人，手里捧着一只木色锦盒。


    “既然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便不叨扰夫人了。”杜书音道。


    国公夫人嘴角微微笑着，脸上的笑容看着有些僵硬，她眼珠一转，不知是在看谁。


    “啊！”一声惊呼刺激着杜书音的耳朵，仿佛要将耳膜刺破。伴随“哐当”一声，宫人手里的东西全部砸落在地。


    杜书音回头看去，只见一块干净的空地上摆着一对破碎的玉镯。木盒里的玉镯摔成了好几个段，想要拼起来是不可能了。玉镯一段一段之间还有几个碎粒，仔细看去，地上甚至还有粉末。玉镯还维持着手环的形状，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二姑娘最喜欢的一对手镯，就让你打碎了！”中年侍女指着宫女怒吼道。


    杜书音看向那名宫人，她还躺在地上，旁边就是那对摔坏的玉镯。她像是惊呆了，整个人被中年侍女一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对着杜书音不断摇头，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我，方才有东西在脚下板了一下！我这才摔倒的。”她说完，连忙低头寻找方才绊她脚的东西。


    中年侍女夸张的声音还在继续，“这可是一位老师傅精心雕刻的，此世间只有这一对，就算找他老人家出山，恐怕也不能弄出一副一模一样的来。”


    杜书音这才明白方才国公夫人的眼神是在看谁。她转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国公夫人，想来这次的事故是她授意了。


    杜书音淡淡道：“国公夫人想要如何处置？”


    宁国公夫人缓缓抬头看向她，眼中沉寂，微微一笑，“这……是在我府里砸坏了我府上的东西，自然是要按照国公府的规矩办了。”她边说边往回走，最后淡然地坐在位置上品茶。


    中年侍女附和道：“对啊，按照国公府的规矩，摔坏府上物件，杖三十板子。”


    她一声令下，屋外两名侍从立即走进来，像是早就在这等着她们一样。他们一人手中抱着比人高、足有一小臂宽的板子，上面还带着根根铁钉突出。这要是被打一板子，恐怕人就要残废了。


    杜书音上前一步，“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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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虽然摔坏了东西，可她替皇后办事，国公夫人就这么在宫外处治，难道不怕陛下知道，觉得宁国公府恃宠而骄吗？”


    “啪”的一声脆响，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杜书音感觉左侧的脸上阵阵发麻，直到现在还都没有感觉的。


    抬眼便看到那名中年侍女挡在身前，她神气得很，脸上满是蔑视，只见她高声道：“你当我们国公府是软柿子吗？”


    杜书音握紧拳头，心中较量自己若是动手后会带来什么影响和后果。


    国公夫人缓缓起身，“她犯错就是你无能。你是怎么管教下面人的？没有能力也敢来接国公府的差事，是想死吗？”


    最后一句话彻底让杜书音冷静下来。她斜眼看向国公夫人。


    这里是国公府，真要动起手来，自己肯定是吃亏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报给皇后，其中是非对错自有娘娘评说。若国公夫人今日非要责罚，那就别怕日后皇后惩罚。”杜书音冷着脸对国公夫人道。


    国公夫人冷哼一声，“你自去告状吧，我倒要看看皇后会如何惩罚我。”她说完转身就走，屋内仆人随从也跟着离开，没几分钟前厅就冷清下来。


    杜书音一回头，发现那名失手的宫人惊慌失措，她神色慌张，目光落在杜书音左侧脸上，整个人一顿。


    “杜女史……”她小声呢喃。


    杜书音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吧，今日之事与你无关。”


    杜书音向屋外走去，这才发现屋子外面围着许多仆人，他们见杜书音出来，纷纷佯装干活的模样，连头都不敢抬。


    身后那名失手的宫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下没说出口。


    她带着宫人走向府外，门口宫人们都在等着杜书音，见她出来一张张愁眉苦脸瞬间转变为看到曙光的喜悦。等到杜书音走近，她们脸上的神色顿时停滞起来。


    “怎么了？”杜书音先一步问道。


    宫人不答反问，“杜女史，你的脸怎么了……”


    杜书音惯性摸了摸脸颊，“哦，没事。出什么事了？”


    “秦二姑娘不见了！”


    杜书音惊疑，“她不在国公府里吗？”


    宫人摇头，“府里的人说，秦二姑娘今早就出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她们今日出来接秦秀宁入宫的时间都是早就定好的，她此时出去，就是在给杜书音添堵。


    错过入宫时间，虽然她会被责罚，但对于秦秀宁来说，她也讨不到好处。


    杜书音站在府门口，朝着门里高声道：“秦二姑娘能入宫便是赏赐，若是姑娘没能按照时间入宫，对谁来说是坏事，可说不定呢。”


    如皇后所言，宁国公府中没有男丁，想要一直繁荣下去，光靠一个宁国公是不够的。这就是他们将秦秀宁送入宫的原因，他们绝对不可能放任秦秀宁在外面疯玩而错过入宫时间的。


    想清楚情况后，杜书音眼前一亮。她对众人道：“你们把东西先运进宫，我在这里等秦二小姐。”


    “是。”宫人将东西抬到马车上，跟着一辆辆马车往北边皇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