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酒后失言

作品:《小丫鬟一身反骨

    约莫半盏茶后,齐家大女婿褚兴与洛老爷一行四人现身,齐青山连忙将人迎入席间。


    齐泓雅今日与夫君同来赴宴,只是相较于褚兴的春风满面,她显得格外黯淡,尽管身着锦绣华裳,头戴珠玉宝石,也依旧无法掩饰眉宇间渗出的疲态。


    “我去女眷席那边。”


    她丢下一句便想离开,可褚兴一把拉住妻子。


    “慢着,你带洛小姐去见见岱泽吧。”褚兴侧身与妻子耳语,可见齐泓雅面露不愿之色,他目光一凌,声音低沉:“所谓事在人为,今日可是天赐良机,你莫要固执。”


    齐泓雅默默挣开丈夫的手。她实在不懂褚兴为何如此执拗,在祖父与齐颂都明确拒绝的前提下,他依旧想要促成齐洛两家联姻。


    “褚夫人!”


    站在他俩身后的洛千岚忽而开口,她的笑容端庄优雅,与马球场上英姿飒飒的女郎判若两人。


    “宴请的场合家父无暇顾及我,烦请褚夫人带我去女眷席那边向几位夫人问声好。”


    至此,齐泓雅只得扬起笑脸带着洛千岚往女眷席面走去。


    回廊处二人迎面与齐二齐四相遇。


    齐泓宣率先招招手,朗声道:“大姐姐!许久不见!”


    四人停下脚步。


    齐泓雅见到齐颂时眼前一亮,他比从前气色更好,身形修长,气质温润,乍看之下,颇有白鹤出尘之姿,她由衷地地露出笑容:“许久不见了泓宣、岱泽。”


    齐颂向二人点头致意,暖黄色的烛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整个人更像笼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中。


    不只齐泓雅看怔了,洛千岚一时也忘了开口,握着丝帕的青葱十指默默收紧。


    倒是齐四扫了一眼打扮花枝招展的某人,满脸的愤懑:“今日的月桂宴是为莘莘学子践行,洛小姐有何贵干?”


    齐泓雅急忙拍了拍他的手臂:“泓宣,不得无礼。”


    语落,她笑盈盈缓和气氛:“祖父今日邀请了织造商会的诸位理事把酒言欢,洛老爷与洛姑娘自然也是咱们的座上宾。”


    末了还冲四弟挤挤眼,可惜少年还记着马场上的夺球之恨,愣是扭过脸不愿与之交谈。


    反而是一旁的齐颂开了口:“洛老爷经商有道,来杭城不足两年就荣膺简拔,实在是令人敬佩。”


    洛千岚嗅到他身上似乎有淡淡的花草香,清爽怡人,心头的紧张之感得到了一丝丝缓解。


    “哪里比得上二公子才干出众,你如今身康体健,齐老太爷定是委以重任吧?”她挑了挑眉,诚恳中暗含一丝挑衅。


    齐颂哑笑一声。


    这洛小姐还真是一朵带刺的蔷薇啊。


    从洛千岚这个角度看过去,对面的人眉骨挺秀,唇角微漾,一双眸子更是璀璨生辉,颇有风华绝代之姿。


    无论是财富还是皮相,齐颂都是万里挑一的好选择,她不着痕迹攥紧了自己的手腕,心中暗道:成大事者不计微瑕,更何况是这样的美男子!


    “从前多有得罪,千岚心中惶恐,还望二公子不计前嫌,”


    可惜打好的腹稿并未说完,一旁的齐四出声:“大伯父寻我等有要事商议,实在不敢耽误,女席在后面,洛大小姐快请吧!”


    说完就风风火火拉着二哥离去了。


    齐泓雅实在尴尬:“洛姑娘海涵,我这四弟实在年幼不知礼数。”


    洛千岚秉持优雅气度,硬是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


    “无、妨!”


    *


    齐颂与四弟回到四方亭下时,宾客已经到了过半,衣着华丽的学子们正在畅聊盛京风物。


    齐泓宣拉着哥哥落座:“二哥,那洛千岚嚣张跋扈,我在马场上可是领教过,刚才她装模做样扮娴静,你万万不可被迷惑啊。”


    齐颂莞尔,抬眸对上弟弟气急败坏的模样,心头忽而闪过一丝奇妙的念头:“泓宣,你也不小了,不要总是少年心性;沉稳些,无需与女子计较。”


    齐四一时语塞,二哥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确实不应该与女子一般见识,可是:“二哥!那洛千岚算什么女子?她分明是个母夜叉!”


    他声如洪钟,周遭几位宾客不由得投来好奇的目光。


    齐颂挑眉一笑。


    “诸位贵客。”只听一声沉稳儿男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齐青山笑盈盈伫立在台阶上之“有劳诸位久等,家父临时有恙,不忍打扰诸位的雅兴,今日的月桂宴就由齐某代为主持。”


    宾客闻言不由得一惊,纷纷露出关切之色,其中一位华服学子更是带头作揖:“齐老太爷病了?严重否?我等晚辈可否前去探望?”


    齐青山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只是旧疾而已,家父现下敷了药,稍作休息便可自愈,他特意叮嘱在下定要尽地主之谊,来人,开席吧!”


    只见他大手一挥,一旁恭候的小厮们便鱼贯而入,一道道精致的冷盘从泉首启始,顺着桌面上的水流蜿蜒而下。


    乐伎班子以一首慷慨激昂的《沧浪曲》拉开了筵席的序幕。


    齐家三位老爷穿梭在席面之间,举杯与莘莘学子们共饮。


    气氛一路高涨。


    齐颂与紫阳书院的学子们并不相熟,加之他昏迷半年之久,与众人更显得疏离,陌生。


    反倒是齐大、齐三兄弟俩在书院各有拥趸,今日齐府宴请四方,年轻的学子们自然频频举杯,你一言我一语将大公子与三公子围在当中。


    “我等预祝大公子今年秋闱,蟾宫折桂!”


    “大公子妙手成章,实在令吾等望其项背,只盼大公子高中之后莫忘旧友同窗之情!”


    学子们有意奉承,齐泓文面情薄,酒意很快就上了脸。


    相较而言,齐泓砚那边的人就含蓄多了。


    “三公子,此番吾与三公子同去盛京,还望三公子顾念同窗之情,有什么好消息,可要互通有无啊!”蓝衣男子是杭城小官之子,受父亲的提点,他紧紧依附在齐泓砚身旁,这齐家虽有钱,可到了盛京遍地都是富商,齐泓文算不上什么,反倒是齐泓砚,毕竟有知府老爷侄女婿这个身份在,人脉这一块儿·······


    “听闻贺大公子前些日子赴盛京拜过师门,三公子可知详情?”


    提起这件事,齐泓砚心里十分不快,贺存清去盛京拜访名师指点策论,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他有心同去,却不想那贺大公子一口就回绝了自己。


    丝毫不给他这个妹婿面子!!


    齐泓砚怒从中来,偏偏那贺丛薇也指望不上,一想起自己的妻子,他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喝酒的间隙,余光扫过席末,齐颂正在与一位年轻学子交谈。


    不知他说了什么,对方频频点头,俨然一副茅塞顿开的神情。


    哼!


    齐三不屑:他倒是一副学富五车的模样,简直是装腔作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齐泓砚忽然摇摇晃晃站起身朝着那道紫色的身影走去。


    “苏公一生清贫兼济天下,他的文章倒是值得一读。”


    齐颂背对着三弟,今日敬他酒的人不多,眼前这位赵家小公子与齐四年岁相仿,二人在书院素来较好,他常听齐四夸赞二哥,所以今日特意前来寒暄。


    苏公?


    步态微乱的齐泓砚扬了扬手中的酒杯,眉宇间尽是不屑:“一生被贬五次,流放三次,官拜野庐,这种人的文章有何借鉴之处?”


    他的声音很大,周遭的宾客们都了停下来。


    齐颂回眸,清俊的面上看不出一丝惊讶。


    “噢?那依你之见,苏公的文章又当如何?”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了这两兄弟身上。


    截止到上个月,杭城的大街小巷都还在津津乐道齐贺联姻一事,正所谓兄弟妻不可欺;众人都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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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这兄弟俩如今还能和和气气同席而坐?


    果不,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瞧瞧,这不就杠上了吗?


    齐泓砚自认酒量不俗,今日不过区区几杯,远远还到不了他的极限,只见他扬了扬下巴掷地有声:“《论语》有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苏公为官不顾全局,只谋一时,几度被贬,他的文章不过误人子弟而已。”


    此话一出,学子中不乏窃窃私语者。


    齐颂与齐泓砚面面而立,他越过三弟的肩膀,看到亭外站着的麦穗,他的半个身子都隐在竹影中,正微不可察地冲自己点了点头。


    齐颂眸光一暗,勾起唇角:“如此说来,苏公倒是吾辈的覆车之戒了?”


    齐泓砚思绪混沌,脱口而出:“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此乃为官之道也,你区区一介商贾,如何与我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探讨为官之道?哼,真是贻笑大方!”


    语落,硕大的四方亭下忽而陷入沉寂,悠然的丝竹乐声也戛然而止。


    年轻的赵公子瞠目看向齐家三公子,他,他莫不是吃醉了?


    为官之道?


    今日在场诸位学子虽有秀才之名,但远未到授官之时,谁能大言不惭为官之道?


    一介商贾?


    三公子怕不是忘记了,齐家就是商贾出身啊!


    众宾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免开始幸灾乐祸起来,这齐三公子还未得一官半职就看不起宗族亲眷了?


    倘若当真叫他鱼跃龙门了,岂不是连八辈祖宗都抛诸脑后了!


    众人再看齐家二公子,他一身光滑如新的广袖长袍,颀长的身姿在灯下拉出细长的影子,这一刻,他与众人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叫诸位见笑了!”气氛停滞之际一道浑厚的男声跃然出现。


    齐瀚一身玄袍,银发银须一丝不苟。


    众人见当家人现身了,纷纷起身拱手作揖:


    “齐会长!”


    “齐老太爷!”


    “祖父!”


    “父亲!”


    种种称谓,齐瀚都一一点头应下,他行至席首冲众人点头致意,一副和蔼可亲之态。


    “息孙无状,酒后胡言,还请诸位海涵。”


    语落,他郑重其事地看向立在人群中央的齐泓砚。


    后者狠狠一颤,祖父素来治家严明。倘若当众责难,岂不是颜面尽失·····


    “祖···父,”


    他紧张地抿了抿唇,干裂的唇瓣上传来一丝疼痛,方才自己一心反驳齐岱泽,许多话未经考量就脱口而出,草率,实在是草率了!


    齐青川护犊心切,生怕今日之言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齐家的名声倒是其次,若是影响了儿子的仕途可就大事不好了。


    他赶忙伏在齐瀚身旁小声告饶:“父亲,砚儿他并非有心冒犯,今日宾客众多,还请父亲不要责怪他。”


    齐瀚看了一眼孤零零站在原地的齐颂,这才意外地发觉岱泽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那目光清澈如泉,令他想起了女儿女婿身故后,十三岁的少年齐颂站在两座坟茔前,无助又倔强的少年郎君用这种清澈又热切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齐颂问他:“祖父,我如今算是孤家寡人了吗?”


    他强忍哀伤,一把将少年揽入怀抱:“不,有祖父在你永远不会是孤家寡人。”


    往事流转,一晃十余年过去了,如今的自己已然忘记了当初的承诺。


    齐瀚忽觉眼眶一阵灼热,他转而慈爱地笑起来:“来人啊,扶三公子回去歇息。


    三五个小厮七手八脚地上来搀扶,在席间引起了小小的骚乱。


    这一切,齐颂只是淡淡地看着。


    末了,他平静地将目光从祖父身上收回来,温热的胸腔内,那颗心却彻底沉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