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敲铁迸微火雪夜人命危

作品:《水行山川

    “什么?!这居然是那个小乞丐?!”


    苏俞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觉得也没有那么难辨?”


    夏清卓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倘若早些时日告诉我泡泉可以这般美容养颜,我一定天天浸在龙湖里边。”


    李木川说道:“宋文羽天天去龙湖里也没见他男大十八变。”


    那倒也是。


    其余二人纷纷点头。


    那小儿的衣裳不算合身,半扎的发髻也散了一半下来,大力挣脱了桎梏,一溜身躲到了小苏俞的后面。


    董唯俪挑起细长的眉毛,语气中带这些兴师问罪的口吻。


    “这小儿日日潜在不远处的树林里,原来是你的认识的人?”


    另一种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


    “哎呦,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和你一样寒酸的平民……”


    吕莹莹身穿大红绣牡丹锦袍,脸上的玉女桃花粉比初次见面要更厚些。


    刻薄的话还没说完,那小东西身手极快地掠起一捧湖水冲这牡丹花泼去。


    吕莹莹不可置信地抹了抹脸,尖叫道:“你在干什么!我要告诉我阿父!!!”


    原本就略显厚重的粉状此时正流下条条白汤。


    一名家仆十分有眼见地拉着这炸毛之人离开,另一名管事则上前说道:“抱歉董娘子,今日我家小姐身体不适,恐要告假。”


    董唯俪连忙摆手道:“如此便好生休息一番。”


    吵闹的人退场,便只剩下这个奇怪的人了。


    “苏俞,这人是谁?”


    董唯俪音量不大,却让人倍感压迫。


    小苏俞喘着粗气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其实确实说不出个一二。


    也确实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


    “苏越。”


    这是小儿第一次开口说话。


    声音像这水梭湖边的蒹葭般干净。


    董唯俪继续问道:“你半月来日日在此观看,可是也想加入?”


    苏越仍然浑身紧绷一脸警惕,终是点了点头。


    “阿瑾,快拿上开!”


    董唯俪一脸兴奋,似乎终于发现了那天选之人般。


    只见董余瑾从内帐中捧出一通体锃亮的唢呐,木管乃檀香木,唢呐碗却由金镶绿松石拼接,周身还有珍珠链接点缀。


    苏越不明所以地单手接过,双眼被这贵重之物的光芒映得似星光璀璨。


    “吹!”


    董唯俪望着他轻松接过,更是喜上眉梢,一脸期待。


    苏越抬着个脑袋,似乎对眼前之物十分陌生。


    小苏俞凑近指了指那哨片。


    “对对对!用力吹!”


    犹豫片刻,苏越猛吸了口气,鼓着腮帮子吹了起来。


    嘹亮的声音迸发,整个山间一直环绕着这声吹响,甚至另一个山头上的鸟都被惊得扑棱飞走。


    真是震耳欲聋。


    那人直到吹得脸都变紫,青筋四起了才停下。


    夏清卓后知后觉地捂住耳朵,眼神也变得十分空洞。


    “木川,苏俞,我觉得我好像聋了,我怎么听不到人讲话了……”


    苏俞早已预知,现在才把堵住耳朵的手放下,仍然心有余悸地说道:“我记得我当时耳鸣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李木川又是一副深思远虑的模样,说道:“我现在非常怀疑他手中的并非唢呐,而是一种类似东渊海螺的妖物,否则岂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声响?”


    除了这三人,祭台上的所有人都保持一个姿势定在了原地,直到董唯俪兴奋地揽住了那人的肩,往帐内走去。


    “苍天有眼!居然真的有人能将这华鳞唢呐演绎得如此酣畅淋漓!”


    帐内传来欣喜若狂的声音。


    小苏俞有些害怕地凑向那看起来尚且冷静的董家二弟,说道:“董班主是不是被轰到脑袋了?苏越演绎了个啥?”


    董余瑾嘴角抽搐道:“苏俞有所不知,这唢呐乃我们戏班祖传下来的华鳞唢呐,普通人甚至难以吹响。”


    “这次的祭典意义非凡,班主特地找出来的这唢呐,却迟迟找不到吹奏他的人。”


    他顿了顿,又凑近些说道:“这个苏越身手不凡异于常人,我阿姐盯上他有些时候了,特让我去会会他。”


    于是这日的下午,与往常便有了些不同。


    外面的女娘们在风吹日晒反复地练习。董唯俪发话,说是要把那木棒上轻飘飘的竹筒打到高悬在空中的篮子里五十次,这阶段的训练才算过关。


    帐内的人正被一群乐师围着,也不交基础乐理知识,直接告诉手指摆放的点位,乱哄哄地指点这那一脸茫然之人。


    又是几轮日升月落。


    李木川贴心地递上不知从何而来的两团棉花。


    夏清卓接过塞进耳朵里,说道:“真是纷纷扰扰乱如麻,呕哑嘲哳难为听,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那些女娘们日复一日地掷出竹筒,次次飞得到处都是,偏偏掉不进那挂着的竹篮里。


    小苏俞满头大汗,衣衫也被汗水浸湿,突然大叫一声,似乎铆足所有力气,击出了那个竹筒。


    只见那竹筒笔直地飞起,以完美的抛物线快要落进竹篮中,不知哪里又吹来一阵风,把那篮子吹得飞扬。


    竹筒与那篮子擦肩而过,原本的轨迹也往前移了些,竟直直地砸在了前面那个小女娘的头上。


    吕莹莹天生浓眉大眼,美得十分有攻击性,如今未施粉黛,倒是尽显美丽。只听她惨叫一声,吃痛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怒气冲冲地走向小苏俞。


    却听到清脆响亮的一声击打。


    “我的错,对不起。”


    小苏俞拿起手里的木棒干脆地锤了下自己的脑袋,一脸绝望地躺在地上。


    吕莹莹望着那人躺在地上,双手还控制不住地颤抖,难得的没有追究,反倒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


    “大选之日就要到了,小俞你加油练吧,反正这女傩之位一定只会是我的。”


    夏清卓望着这些原本金枝玉叶的小女娘们,如今个个小麦肤色,也不再讲究那么多礼节,有的甚至扑了些湖水在脸上就继续练。


    只有一个人能成为女傩。


    只有一个人可以站在最终的祭台上为万民祈福。


    大家就这样为了那唯一的人选,花费半年光阴扑在这件事上。


    山上的树叶肉眼可见地由绿变褐黄,随着风纷纷落下,露出光秃秃的树枝,直到上面堆起了薄薄的一层雪。


    她们也不再击打的是那竹筒,而是滚烫的铁水。


    期间因为有人被烫伤,有人坚持不住而陆陆续续地离开,原本的十位小女娘现如今也只剩下了四个人。


    小苏俞带着简易的面具,穿着厚重的软甲外衣,用力地击打了下那滚烫的铁水,却只能敲出一点微乎其微的火星子。


    那帐内的唢呐声也依稀能辨出些旋律,只是仍然断断续续,奏不出整曲。


    夏清卓有些担忧说道:“你们这样的草台班子到底是如何能够最后表演出那般流芳百世的名场面的?”


    苏俞一脸心疼地看着那小小的自己颤颤巍巍地端着那盆铁水。


    不知是对夏清卓的回答还是对自己的鼓励。


    “别急,慢慢来总归能做到的。”


    四周更替的季节景色再次定格。


    董唯俪烦躁地从帐内走出来,脸色蜡黄,看着外面这幅场景更是两眼一黑。


    她拍了拍手,说道:“行了,今天时辰也到了,大家收拾收拾回家吧。”


    身后缓缓走出一个同样精疲力尽的苏越,行动迟缓得和以前仿佛判若两人。


    董唯俪语重心长道:“你们这个苏家姐弟都给我抓紧点!特别是苏越!你知不知道你要吹奏的可是当年鱼相神使得道前自编的仙乐!”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吹不出来了。”


    李木川顿时警惕道:“谁的声音如此粗哑难听?!”


    夏清卓也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我隐约记得苏越的声音好像不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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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背着普通的唢呐走至廊桥上等待,不一会,另一人便背着那熟悉的背篓赶来。


    两人相伴离开,背景却在他们迈出廊桥的那一秒变成了熟悉的屋宅。


    小苏俞依旧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苏越却进了墙外不知何时搭起来的一所小屋。


    这屋子极小,墙砖甚至裸露,却摆放了一床柔软厚实的棉被以及一张并未打磨光滑的桌子。


    小苏俞兴高采烈地进门,发现自家大母正偷偷摸摸地藏起些什么,却装作无事发生,照例分享着今日上训发生的事。


    “大母我跟你说,今日我居然能打出些火星子了!”


    “小俞真厉害,大母说得没错吧,你先练着,那些看起来艰难的事情总有一天能够做到的。”


    “那话也不能说这么绝对,我看那苏越就并非擅长乐理。”


    “你别总觉得人家不好,我看那孩子倒是天资聪颖得很!”


    “还有还有,现下整个戏班的人似乎都觉得我们是姐弟了,解释了也没有。”


    “大母给那孩子挨着我们家搭了个住所,就是为了我走以后,你能不至于孤苦伶仃,虽并无血缘关系,可既然有缘成为姐弟,也是极好的。”


    小苏俞却有些急眼道:“呸呸呸!什么走以后!大母你少干点针线活!一定会长命百岁!”


    苏家大母安抚了一下这焦躁的小女娘后,便起身去屋外备些吃食了。


    夏清卓望向那间突兀的小屋,感叹道:“苏俞苏越,这对名字确实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姐弟,没想到其实是在路边上捡来的家人。”


    苏俞却说道:“现下想来,怕是连苏越这个名字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门外突然穿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小苏俞脸色骤变,连忙跑出去看,发现自己大母正倒在地上,碎掉的碗刚好压在膝盖下,原本热腾腾的细面也都撒在地上。


    夏清卓也立马赶来一番查看,说道:“现下应是初冬了,天寒夜深,地面上难得有些薄冰,大母这个年纪,摔一下怕是很难受得住了。”


    苏俞并没有走出来。


    也对。


    她本就经历过这一切,有何苦再看一遍痛苦的回忆。


    大母躺在地上艰难地想要坐起来,伤口却因为牵拉流着更多的血。


    小苏俞赶忙用自己的素帕摁在上面,慌乱喊道:“苏越!苏越!”


    那小屋的门立马被打开。


    睡眼惺忪的苏越望见这一幕,连忙过来,瘦小的身躯力气极大,一个横抱将大母运回屋内。


    苏家大母面色惨败,左腿僵直,却仍然强牵出个微笑安抚着俩慌乱的小孩。


    小苏俞不敢乱碰伤口,从枕头下拿出一木盒,将里面数量不多的银票全拿出来,塞到苏越的手里。


    “苏越,你跑得快,你快点去吕府对面那条街上的楚家医馆,请那的曲郎中来看看,他是京城最厉害的郎中,你能不能快点去啊!”


    视角突然从此再未跟随着小苏俞了。


    外面飘起了雪,似乎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与偏僻城东的萧条相反,城中还有许多小孩兴奋地跑来街上,张着嘴巴想要接住雪花。


    只是其中有一个人身影格格不入。


    苏越正喘着大气,比之前速度还要再快些地跑来,用力地拍着医馆早已关闭的木门,却没有人回应。


    他有些无力地后退几步,当即决定翻墙进去,大半个身子都已入院,后脚却突然被人拉住。


    吕唤看着他摔在地上,身上掉出来这些银票,大惊小怪道:“天呐!你个小乞丐偷了谁家的票子!大家快来看一看啊!这里有个小偷!”


    苏越捡起地上散着的银票就准备再去翻墙,却又被那一帮束发男童围住。


    “我们吕家刚请这医馆里的所有郎中去我们吕府给莹莹看风寒了,今夜你一个郎中也别想找到!”吕唤一脸嚣张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被人捡去才莫名其妙多了个姐姐,那个什么狗屁苏俞,日日抢我家莹莹风头,现在遭到报应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