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甄一略有耳闻，“如果垣城只有一间实验室的话，那他们的研究方向应该是生物遗传多态性和病原净化研究。”


    “啊？我还以为是污染实验呢。”


    目前这个世道，最值得也最应该进行研究的难道不是遍地的污染吗？


    研究遗传多态性有什么用？


    纪甄一大概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指着墙上非常简陋的铭牌说：“污染也是病原之一，你也可以将这个方向理解成定向污染净化实验和罹患污染病生物的遗传多态性。”


    “那他们要白水鸭做什么？用白水鸭做污染实验吗？”


    单翎脱口而出的话像一滴砸进了热油锅里的水，彻底沸腾了本就蠢蠢欲动的平面。


    綦骄一直平静的表情逐渐蔓上了沉重，他深深地看着单翎，像是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他们执行任务时图快图稳图不留痕迹，偶尔会在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的时候发个很小的牢骚，埋怨为什么到处是污染，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变异种要杀。


    此时单翎一句看似毫无关联的疑问，却让那些从来没有被綦骄刻意记忆的种种，瞬间冒了出来。


    白水鸭，污染，陨石，变异种。


    它们到底有什么联系？


    綦骄只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这团乱麻的线头，但轻轻一扯，又发现这不过是一段早已截断的麻线。


    简言之，他找不到任何头绪。


    綦骄将目光从单翎身上移开，同纪甄一对视一眼，她怂了怂肩，意思是她也不知道。


    两人眉来眼去，虽然没张嘴，但单翎总觉得他俩说了一万句话，心道干什么呢，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到的吗？还是我说错话了？


    说错话也不至于这个表情吧。


    但綦骄始终保持沉默，自顾自地走。


    如果米佐人真的能用一座农庄一块陨石，研究出变异种，那现在占据了地星各地的变异种，又是多少人用了多长时间研究出来的。


    不，米佐人说得不一定是真的。


    綦骄下意识看向通讯器，期待总部传达下一个任务。


    单翎一路走一路看，试图寻找除了那一张简陋标铭牌之外的其他标识，比如成果展示、获得奖项等等。


    但这里的墙壁光洁如新，什么也没有。


    纪甄一终于开口，“不是所有的实验室都有能力和资格进行污染实验的研究，这里可能只是刚与总部建立联系的新实验室。”


    她刚才观察四周，粗略判断出这间实验室投入使用的时间可能只有一两年。


    相比于其他的实验室来说，它还是个婴儿。


    綦骄突然停顿，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关键，“你知道污染实验？”


    “文栗告诉我的。”纪甄一说。


    共同执行过几次任务之后，纪甄一和文栗的关系愈发亲近，两人不仅是队友，还是交心的朋友。


    净化变异种的时候，文栗会细心解答纪甄一的疑问，她告诉纪甄一，“变异种携带剧毒污染，对人体有很大的危害，所以我们不仅需要处理掉变异种，还要尽量消除污染。”


    “污染也能消除吗？”


    “能。”


    文栗告诉她，首都成立了多家变异种污染净化实验室。


    綦骄突然想起来，文栗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该怎么处理变异种，而她加入s4的理由也很简单，能近距离接触变异种。


    “文栗还说什么了？”


    纪甄一蹙眉，这时回头细想，文栗曾经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在向她传达着某种信息，“她说了很多，但跟现在的情况关系不大。”


    农庄，还有农庄地下的变异种，大费周章需要他们护送至这里的白水鸭等等，都没有明显的联系。


    眼瞧两个人马上要陷死在困惑之中，单翎抛出了最朴实的疑问：“你们在纠结什么呢？”


    “白水鸭是否用于污染研究。”綦骄说。


    单翎非常严肃地嗯了一声，“这——还需要考虑吗？肯定是啊，不然送过来干嘛，又不能吃。”


    不能吃，实在令人惋惜。


    “明明白水鸭这个名字，一听就很好吃啊。”


    纪甄一笑着解释道：“白水鸭只是占了鸭这个字，和它的特征而已，它和罗伐佩斯同属，食草虫科目。”


    单翎：？


    虫？


    鸭子是虫？


    单翎合理怀疑这里的动物分类学是瞎搞的，既然与虫子同属，“白水鸭也是污染的象征吗？”


    纪甄一：“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


    “哦，那更没有什么可纠结的了。”


    所有的线索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这间实验室就是用白水鸭来做污染净化的实验，而他们不过恰好途径饲养白水鸭的小康农庄，所以才有了护送鸭子的任务。


    也许小康农庄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给实验室提供实验体才建立的。


    而且如果这里已经与綦骄纪甄一口中的总部建立联系，那只能是污染净化实验。


    他们要用白水鸭做载体，研究出能够净化变异种污染的东西。


    但为什么是白水鸭呢？


    单翎实在想不明白，心说那鸭子绑在车外边，走了那么久的破路都没把它们颠死，到地方之后还活蹦乱跳的。


    能研究的地方可太踏马多了。


    单翎晃晃脑袋清除乱七八糟的想法，超小声地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实验是怎么推进的，解剖？还是用混凝土萃取？”


    “当然是把我绞成肉沫，捅进轴心里涂抹均匀。”


    “胡说八道，那么大的机器没看见吗？一定是先加热煅烧，捶打成型。”


    “唔.....我不觉得需要用麻酱才能让我析出，那我肯定早就臭了。”


    又来了。


    单翎此刻无比平静的听着不知道是那一坨污染物在说话，听着听着便听出来了身份，是她吞噬来的，地下四个变异种身上的污染物。


    本来以为他们的毒性不比森林里的变异种强，就不会说些稀奇古怪的话。


    单翎鄙夷道，还是太天真了。


    “你想知道我怎么出现的吗？”它说。


    单翎试探性地说：“怎么？”


    “绞打，成型。”


    那不成饺子馅了吗？非常粘稠的固体，加点冰块还能打成糊状。


    糊状......


    米佐人往铁栅栏里扔的东西貌似就是糊状的哎。


    单翎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白水鸭会不会就是米佐人用来饲养变异种的原料？


    又能当饲料又能用于净化实验，这鸭子黑白通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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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想立刻告诉綦骄自己的假设，却听他恍然大悟似的说：“米佐人的话，有百分之八十的可信度。”


    百分之八十？


    单翎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合着她之前在农庄里说的话都是白说。


    王八蛋居然不信她。


    有心栽花花不开，綦骄也没想到他煞费苦心想要建立单翎对他们的信任，却因为他的一句话回到了原点。


    单翎迅速整理好表情，不动声色地走到两人前方。


    她沉默前行，询问系统污染物是否有撒谎的技能，但被系统严声呵斥：【什么意思！在我的地盘谁敢撒谎！】


    “你没撒过谎吗？”


    【我那不叫撒谎！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


    “好，你的意思就是污染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也不一定。】


    污染物说的什么话，系统比单翎更先听到。


    它们是不具有思想的抽象云团，能像鹦鹉一样将自己听到的内容打乱重组后复述出来。


    【污染物说的不一定有现实意义，但一定是它们从现实中听到的。】


    “好的，谢谢。”


    系统的话无疑印证了单翎的猜想，如果污染物学舌蹦出来的话是它们切实听到过的，那米佐人用来饲养变异种的糊糊很可能就是绞成馅的白水鸭。


    白水鸭的肉是黄色的吗？


    只可惜他们在农庄时完全被陨石和永生舱吸引，没能仔细搜寻其他的线索。


    不过目前变异种已经被净化彻底，白水鸭也会在密闭的平台空间中因缺氧或食物短缺而死亡。


    所有的纠结在此刻都没有了意义。


    离开地下实验室重返地面，吕效靠在车旁边，“去了这么久？”


    “嗯。”


    “有发现？”


    “等会再说。”


    綦骄看起来心情很差，坐到了赖青坐着等待他们的台子上。


    他拿出通讯器查看，两分钟前总部已将下一个任务地点和变异种的编号传了过来，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一封邮件。


    邮件中详细记载着变异种的信息：编号2820，植物系变异种，科属自愈系，盘踞生态空间——美人泪湖，还有一张极其粗糙的画像。


    美人泪湖距离他们的位置不到二百公里，与垣城、大宜城在一条迁徙直线上。


    但美人泪湖在两年以前就被判定为高污染区，是所有迁徙的公民都会刻意绕开的区域。


    綦骄将信息同步到每一个人的通讯器上，“2820，植物系。”


    这一秒的綦骄仿佛又变成了严肃谨慎又充满智慧的指挥者，可单翎见识过他混沌不开窍的样子，竟萌生了这能当老大我踏马也能当的想法。


    吓了自己一跳，单翎赶紧晃晃脑袋，你不要命啦。


    邮件的信息对他们帮助很大，按照过往的经验来说，自愈和植物系同时出现在一个变异种身上时，只需采用车轮战彻底消耗掉他的体力即可。


    但他们不知道2820是以何种形态占据了湖泊，是否能够最大程度发挥车轮战的作用，所以这只能作为其中一，还需更稳妥的办法。


    “接下来呢？”单翎问。


    “吕效检查轮胎情况，两点钟准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