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作品:《被我叫过夫君的男人都疯了》 但话在唇齿间转了个弯。
“你愿不愿意…也给我绣个什么?”
邹岐感觉自己还是太懦弱了,而且问得也非常之傻。虽然对此,他也的确很在意。
“他们人人都得了新年礼,独我没有吗?”
裴绫看着这个人,居然面露不甘心,忍住了没有笑。
“是啊。上回给了你一点脸色看,你就多日不回家,害得圆圆天天念叨。我想将军定是恼了我,便不敢给你准备。”
邹岐一瞬失望。
“明明是你在恼我。”
他站起身:“那我现在给你赔罪。”
裴绫笑出声来:“骗你的!”
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细长的布包。
“我刚才特意回了趟房,就是拿这个。”
邹岐一下睁大了眼。
但裴绫没放手:“其实本来我也不用跟你说这些,毕竟我就要走了,但想到圆圆还在你手里,我又不得不说。”
“你不许总是不问旁人意愿就擅自做主,我不喜欢,但圆圆很乖,顺着你,你更不能得寸进尺。你答应我,我就给你。”
邹岐听完,先是一愣。然后作出无奈的表情,说:“答应你。”
等指尖离开,他屏着呼吸拿过了布包。
解开系带,是一对皮质的护腕,翻过来,内衬上有刺绣。
邹岐几乎是眼睛发光地凑到灯下看那鸿雁衔珠的图案。
“圆圆是明珠,你便是那庇护她、为她衔来世间所有美好的鸿雁了。”裴绫悠悠地说。
邹岐头脑空白了一会,也不敢上手摸那片光彩熠熠的鸟羽。
完全是意外之喜。
他低声:“...裴娘子,我怎么谢你才好。”
裴绫先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眨眨眼:“很合身,我都还没谢将军。”
顿了一两息,她又道:“若论旁的什么,将军知道的,我不过是想平安回昇京,仅此而已。”
风忽然猛地刮起来,烛火差一点都熄了,邹岐也打了个寒噤。
他连忙冲着裴绫点了几下头,然后将东西仔细收进怀里。
也是这阵风,让树哗啦啦一响。邹岐再看裴绫的时候,她头发已经有些凌乱,上头还沾了好些落花。
她把花瓣用手拂了些到桌面,低着头看:“被你哄来看梅花,结果黑黢黢的什么都没看到,只在桌上见着这几瓣。”
“不过这花开得倒好。上次来看是满满一树,这次竟还没谢。”
“嗯?”
“你何时来过?”
裴绫呀一声捂上嘴,笑盈盈地连连摇头。
“我猜的。圆圆摘回来的开得好,我猜的。”
她立刻转了话锋,侧过脸。
“将军来帮我看看,头发上还有没有,帮我弄下来。”
邹岐依言走到她身后。
烛光下,青丝如缎般铺开,缀了几点薄薄花瓣。
邹岐小心地将那几片捻开后,一时仍痴看着,没有动。
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隆冬时节。
那日,褚谅跟他早早温完功课下学。前两日刚落了一场大雪,宫中碧瓦尽覆白皑。走着走着,四顾无人,褚谅忽然俯身团了一捧雪,劈头盖脸就朝他掷来。
他自然不示弱,立刻还击。笑闹追打着,二人不知不觉跑到了通往后宫的永巷门外。
褚谅停下脚步:“听说御花园西边,咸睦宫里满院都是红梅,衬着雪看,想必更妙。只是前朝里头死过个妃子,平日没人敢去。”
他挑眉,“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虽然私入后宫有罪,但此等天气,守卫松懈,即使被抓了也可以说是给皇后请安。他们向来都是这样蒙混的。
宫苑的确荒僻,叫他们一直寻到日头西斜。朱门前,竟有零星被人踩过的痕迹,可惜门从外头落了锁。
“算了,回吧。”他拉住褚谅。
褚谅却盯着墙头逸出的枝丫,执意道:“都到这儿了,岂能空手而归?”
于是,二人先攀上墙外边一棵老树,再攀上宫墙,再纵身跃进一地积雪中。
但刚落地,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拍身上的雪屑,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细微的惊呼。
二人俱是一惊,汗毛倒竖。强自镇定下来,厉声喝道:“什么人?”
只见,几丈开外的梅树后头,转出来一个身影。
一件青灰色的斗篷将那少女从头到脚裹得严实,兜帽镶着一圈茸毛,簇拥着一张小脸。天地素白,她这一身几乎要了无痕迹地融进雪色里,但怀中一捧红梅,又照得这张脸庞似乎泛着莹莹光泽。
邹岐如今想来,他应当是盯着她的脸听完她说话的,否则他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少女眼里显然含着怯意,可望进去,里面却没有哀求,只有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茫然。她说她是去年从南景来的,宫里都叫她裴娘子;今日同其他贵女前来折花,却不慎走散,门又不知为何锁了,好在遇到他们二人,希望能帮她出去。
院门怎样也推不开,还是只能翻墙。可那裴娘子虽然犹豫着答应了,仍抱着红梅不愿舍弃。最终他们想的办法是,将花都放进她的帽子里。
随他们动作,脸冻得通红的少女一直侧头看着,好像生怕把她的花给折了。
虽然褚谅骗她,说他们二人都是三殿下身边的随侍,并警告她不要出去胡言乱语说今日偶遇,但他当然放不下皇子的架子。
最终是邹岐背过身蹲下,由她踩在自己肩头,又直起身把她托了上去。她的手扶在他脖子上时,特别冰凉。
随后,他和褚谅相继也翻墙而上。三人骑在高高的墙头,少女往下一看,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褚谅面无表情地说,若她不敢,只有他抱着她往下跳;少女连连摇头,自己慌忙挪动。果然,一着急一滑,人就惊叫着向下栽去。
褚谅探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邹岐则紧紧抱住褚谅的腰。惊险了一刹,最终她被二人的力道提着,轻轻落在了地上。
临走时,二人帮她把散落的梅枝重新拾起。她将一捧红梅抱好,把帽子又扣上。随着动作,帽中残存的花瓣都倾泻出来,落了她满头满脸。
像个小猫一样,少女闭着眼睛使劲甩了甩头上粘的花瓣,然后又有点羞怯地向他们福身,跑走了。
邹岐当然听闻过,去年四殿下送走后,南景也送来一位公主,还未成人,养在皇后身边。因两边朝廷互不承认对方帝号与封诰,北化上下从来不称其为公主。
不过没想到褚谅也是第一次见。似乎皇后将她看管得很严。
如无事发生一般,他和褚谅悄悄离宫了,谁都没有再提过这惊鸿一瞥。但当天晚上回去,邹岐就做了梦。
梦中并非冰天雪地,而是一个闷热的中午。大树张开荫蔽,下头坐着个扇扇子纳凉的少女。青丝毫无藻饰地披散在她肩上,身上是夏天的单薄衣裳。
扇子向他招了一招,他就不受控制地走过去,看清楚了被汗水濡湿的纱衣下一抹淡粉色的抹胸,和从罗裙里伸出来的光滑的小腿——就是他白日里托举过的那一截。
他只觉得浑身发紧,半天说了一句小心着凉,少女却冲他一笑,连薄衫也解了,一把将他拉倒在身侧,然后蹭进了他的怀中。
醒来以后,万籁俱寂,邹岐在一片漆黑中睁着眼,大口喘息,并毫无防备地,摸到身下一片冰凉黏腻。
“将军也喜欢梅花,我一直不知道。”
邹岐被和回忆中一样的嗓音猛地拉了回来。
他可能呆了太久,裴绫正侧着头看他;双颊上显而易见,是酒意侵染之后的酡红。
他一面作出从容的样子,坐回椅上,一面道:
“嗯。其品高洁,其姿清绝。”
“在燕宁,年年冬日盼着能看到寒梅映雪,所以回了望州,也想着要栽几株。可惜望州不下雪。”
却听裴绫嗤地一笑。
“都赞梅花凌霜不凋,我只觉得花开时节恰逢严寒,也太苦了。”
“我喜欢梅花不过是因为小时候住的宫里栽了很多,来到燕宁,这才觉得看见梅花,就恍惚回家了一样。”
“娘子之见...我的确不曾想过。”
“虽然望州无雪,将军倒也不必觉得可惜。月是故乡明,梅也是故乡香。将军久别故土,肯定也这么觉得吧?”
说着,裴绫忽然轻轻哼唱出了声:
“故乡花发早,此乡看花老...”
哼完这两句,她自己也怔了怔,却听对面的男人低声接了下去:
“春风若识路...渡我...过旧桥。”
裴绫蓦地睁大了眼睛,醉意都醒了两分:“你也会唱?”
“是。”
邹岐有点不好意思。
“本来已经记不清了…听娘子一唱,不知怎的,便全都想起来了。兴许是圆圆小时候,唱来哄她的。”
“天啊!怎么会这么巧?我是小时候听府中的嬷嬷这样唱的...”
邹岐捏着下巴,忖了一忖。
“娘子想,昇京和望州其实也就一水之隔。民俗谣曲相通,原在情理之中。”
“那——你我也算得上同乡?”
女子漂亮的眼睛里,笑意愈发灿烂。她兴奋地起身去提酒壶,倒酒时洒了几滴在指尖也浑不在意。
“这么些年,有时只觉听你说话亲切,却远没有想到这一层!其实方才我就想说,这酒跟在昇京喝过的一样,酸得要命!”
“不过现在喝来,好像又有些甜意?”
她一饮而尽手中那杯,咂咂嘴,提壶又倒,又伸手点点男人面前没有动的酒:
“都给你倒上了,你也喝!快些,我都喝完了!”
邹岐觉得,从心口到浑身都在幸福中发烫。
眼前的人像个终于找到玩伴的孩子,兴致勃勃地连说一大串,他半个字都插不进,也应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接过酒杯。
他拿袖子一挡,借着仰头的动作,将杯中酒尽数倾洒在地。他要保留着这点清醒,好让自己明白知道,这种幸福这并不是醉酒带来的错觉。
他接连又接了两杯。不知是裴绫喝的第几杯了,终于,那只去提壶的手都摸不准了。
邹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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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觉他只顾着看醉态可爱,太自私了,忙把壶拉开:“好了,好了,不要喝了。”
裴绫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收回手,转而捧在自己红霞乱飞的脸上。
她仍抬着眼。那双被酒意浸润得水光潋滟的眸子一眨不眨,看得邹岐有点无法呼吸。
“所以,你要把我好好地,送回昇京去,听见了没有,我要回家,回我阿爹阿娘身边去。”
那目光有点太认真了,邹岐终于偏头避开,起身。
“好了,你醉了,我送你回去歇息。”
裴绫忽然伸手扯住他衣袖:
“阿岐...你答应我!”
邹岐心口又一声巨响。
“好。”他听见自己这样答。
得了承诺,裴绫心满意足地松了力道,旋即再也撑不住,整个人伏倒在石桌上。
“快起来,此处不能睡。”
邹岐俯身轻唤,但裴绫毫无反应。他稍稍用力扶她起身,可那身子刚离了石桌,就胡乱地往一边歪去。
邹岐伸臂去托,自己顺势坐上一旁空椅,再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整个揽过,放在膝上。
软塌塌的身子安静而乖巧地全然依在他的身前,脸埋进他的胸口。邹岐一只手扣那片着薄背,另一手穿过散落的青丝。
终于,怕怀里的人闷坏了,他轻轻将她托高几分,让她下颌抵在自己肩头。一瞬,温热的呼吸落上他颈上突突跳动的血脉,随着酒香和发间的花香扑面而来。
邹岐不禁掀开盖在她额角的长发,凑近看了看那道疤痕。他上次在马背上看时,血痂还些刺眼,如今已只是一条泛白的线。
他把那处的发丝一点点理顺了,然后低头,微微倾身,让自己滚烫的面颊贴上她的。
就这么依偎着,一动不动地,过了一刻钟。
邹岐抬起脸时,裴绫仍在均匀地呼吸,但半边被他贴过的地方,却湿了一片。
他望着将熄的炭火默然片刻,终小心地将她脸上自己的泪水擦去,然后将瘫软的身子打横抱起。
脚步原本朝着院门去,却还是在迟疑后转身折返,进了他的卧房。
.
待收拾完院中杯盏,再就着凉水沐浴完毕,已是三更时分。
邹岐最后看了眼榻上女子恬静的睡颜。轻轻带上门,径直进了书房。
他点了灯,坐到了书案边。案后是一排书柜,其中一方,最下头的抽屉上了锁。
邹岐摸出钥匙,随咔哒声,铜锁打开。
抽屉里头是层层叠叠摞着的文书,他从最深处抽出一张。信封精致平整,封口处,赫然盖着“兴安四年”的朱红大印,那是南景朝廷的年号。
他展开信纸。
“近悉贵朝宫闱惊变,查悉皆与昔日往贵朝和亲之嘉安公主裴氏干系非浅…
...此女既犯十恶之条,敝邦深感惶恐无地。若贵朝代为明正典刑,自是公允;然贵朝陛下圣心仁厚,恩准遣返...
…为顾南北旧谊,不使邦交因孽女一人而损,敝邦接回之日,当立以国法从事,绝不容情。”
邹岐眉目紧锁地读完,捏着信笺的指节寸寸发白,手背上的青筋不断地跳。
但他最后只是松手,将信原封不动地叠起,放回原处,将锁锁好,然后整个人颓然向后靠去,如同被抽走了筋骨,目光空洞地投向看不见的屋梁。
他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他不曾动过半分留下裴绫的妄念。他本一直劝诫自己:云泥殊路,恩怨难解,若能护她周全渡江,亲眼见她踏上故土开始新生,便是这段无望情愫最好的结局。他甚至暗自决意,待到苍水送别那日,他一定要将深埋多年的心事坦白,因为这一别便是永别。
然而,才到望州境内,忽有快马追上队伍,拦下了他,呈上了密旨和这封信。
旨意里说,南景来函,其心难测,为免节外生枝,仍按原定行程将裴氏遣返,由其宗室自行处置。
在大军停下的几天里,邹岐几乎未曾合眼。
最终,他作出了决定,他不可能坐视不管,送她去死。
但是,每一次她草草和他说上几句话,总忘不了殷切询问归期;小蔷小芍每日来报,说的也都是她如何因归期将近,而日渐舒展了眉宇。
如果她知道,她日思夜想的母国这样待她。
邹岐想起那日,裴绫决绝地撞上门框,一头是血的样子。
于是,他花了几日时间伪造了南景的来信,编造出一个能拖住她的借口,再将她带了回来。这个家中所有人,除了她和邹玥,都在他的要求下,尽力编织着这份虚假的希望。
如今,燕宁与昇京的朝堂都已接到急报:废王妃裴氏于南归途中引火自焚,以谢其罪。那具精心准备的焦尸已送抵昇京,被她的母国认领。
计划似乎进行得非常顺利。只差最后一步,就是向她和盘托出。
但这一步他觉得他永远进行不下去,不忍进行下去,尤其是在今晚之后。
他怎么敢亲手毁掉这份朝露般易碎的安宁和美好。
邹岐缓缓地伏在案上,将头埋进手臂中,肩膀一下一下地颤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