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是个木偶,浑浑噩噩的,满心想着得过且过。偶尔伤心至极,也会想寻个角落坐着。虽孤零零的,可总比女人堆里好。”容氏回忆着,唇边挤出一个苦涩的笑。


    “幸而确有个所在,僻静又罕为人至。”容氏颔首,“受了委屈又捱不住,我便去那里待着,发泄一通,总会好受许多。”


    “你与我娘,便是那时候遇见的?”朝和轻声问,她凝视着容氏的脸庞。


    “是。”容氏微笑起来,“她大约是散步累了想歇歇,无意寻到了这么个地方,谁料有人哭,不由诧异。”


    “不过,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递了条绢帕给我。”容氏弯眉。


    她双颊微红,像盒打翻了的胭脂,笑意粉末似的散进了眼里,最终又和着泪滴,成了脸上一道红痕。


    “你娘说,我妆花了。”容氏笑,却难掩泪光,她擦了擦脸,“我谢过她,拭干了泪,看是大夫人,不免惊惶。她却诧异,想必是认出了我。”


    “我进府那日,沸沸扬扬的。人家一听眉心痣,便晓得是我这个妓女。”容氏自嘲道。


    “大夫人见了我的脸,我以为她会鄙夷。”她继续说,“可她没有。她依旧柔和着神情,以甚说是哀婉。”


    “她叹息了一声,便派侍女去给管家传话。我想,她大约是可怜我。”


    朝和望着容氏动容,静默了一会,又明知故问道:“后来呢?”


    容氏却回过头朝她微笑:“当家主母的口信,自然管用。”


    “她这一句话,让我撑过了没有子嗣傍身的时候,至少管家不敢怠慢。”容氏喟然长叹,眼里泛着水光,“后来她没了,慢慢的,就变成现在了。”


    朝和没做声,她忙着利用这只言片语,拼凑出母亲的形象。


    这段往事,仿佛是将一株盛放的花攥紧了又展开,到底是有皱纹。


    褶皱深了,便裂成了口子。


    她娘便是崩裂得太厉害,才会大好年华里,逝世也无可挽回。


    这其中的推手,有赵氏的份,有朝彦的份,有稳婆的份,更有老太太的份。


    朝和心里有了计较,问:“我娘的丫鬟,唤小翠的那个,还能找着吗?”


    “或许是躲乡下去了吧。”容氏想了想,道,“在大户人家做过,又掺和了阴私,想必也不敢再露头。”


    “没死就成,眉目总会有。”朝和道。


    只要银子到位,小翠也好,稳婆也罢,何愁会寻不到?


    “他二房夫妻俩,尤其是赵氏,一个都跑不掉。”


    朝和神色沉沉,牵起的唇角也彻底冷了下来。


    容氏颔首:“国公爷与二爷同朝为官,兄弟间总不方便。如今府里人少了许多,争宠,我还是应付得来的。”


    “不急于一时。”朝和却摇摇头,“争也罢,不争也罢,你无论如何得把身子养好。”


    “我替你请个郎中。”她沉吟着蹙眉,“朝卉也是。”


    “小小年纪,都瘦成杆儿了。”


    “需用心养着才好。”


    ……


    燕衔新泥飞筑巢,春来意晚知鸳鸯,日光弹指一瞬间,转眼便是三月三。


    三月三,上巳节,曲水流觞春日宴。


    朝和虽有耳闻,却从未亲历,心向往之畅想之际,两个丫鬟却比她还亢奋。


    “今年宫里照旧要办赏花宴,小姐以往没去成,这两日可一定要好好玩!”珠连兴高采烈,“正巧绣娘新送了一批好料子,小姐挑挑衣裳?”


    见朝和望了一眼便默默挪开目光,珠连“腾”地一下窜过来:“一点不花里胡哨,奴婢保证!”


    她话罢又央求:“小姐,珠连好容易卷了一堆漂亮衣裳出来,您就行行好,亲自过目一下嘛。”


    “我也看过了。”合璧莞尔,“绣娘都很识本分,小姐放宽心。”


    言外之意便是也期待她去试试。


    朝和听了半响,摇摇头,脸全扑进了书里。


    “穿什么不都一样吗?”她闷声道,“换来换去的,好生麻烦。”


    “那赶明儿上巳节,若您遇着了好郎君,却懊恼衣裳不可心,那该如何是好?”珠连语重心长道。


    朝和从书后探出头,瞅了她一眼:“越说越没谱了。”


    “当心我不婚不嫁,真守着你俩过日子。”朝和道,笑得半真半假,须臾又颔首,“尤其是珠连,先把你熬成老姑娘。”


    “啊?”珠连哭丧着脸,“那奴婢便有天大的罪过了。”


    “我错了小姐,奴婢再也不拿您取笑了。”


    她苦巴巴地皱着脸,嘟嘟囔囔了一会,末了又道:“那小姐还挑不挑裙子了?”


    朝和被两人来回一折腾,早歇了念书的心思,没好气地说:“挑!”


    珠连顿时喜笑颜开。


    她殷勤地抽出条白襦裙来,动作快得像变戏法,还在喜滋滋地笑:“小姐,如何?”


    这下连合璧也嗔怪了。


    “你是蓄谋已久的吧?”朝和睨她。


    ……


    晓雾未散胭脂醒,朝和打着哈欠,一大早便被拽起来梳妆打扮。


    “这可是小姐头回出席上巳节,自然不能马虎。”合璧振振有词。


    “依小姐的容貌,不知今日要迷走多少儿郎。”珠连喟然长叹。


    朝和忍无可忍:“你们够了。”


    “叶云锦还在外头等着呢。再磨叽,让我挨了骂,要你俩好看。”


    她威胁道,腔调却因早起显得软绵绵的,丝毫没有威慑力。


    两个丫鬟照旧嘻嘻哈哈,不以为然,簇拥着她上了马车,见了云锦那张冷冰冰地面孔,才面面相觑,骤然噤声。


    及下车朝和还在笑。


    她捅了捅云锦的臂弯:“我这两个丫头,真是怕你怕得不得了。”


    “一物降一物。”她慨然长叹。


    “你便不怕吗?”叶云锦抽了抽嘴角,冷不丁道。


    朝和却置若罔闻。


    她只管环顾周遭,满心满眼新鲜得很。


    “这些个贵女,我一个都没见过。”朝和凑近云锦,问,“站树下的是哪家的?”


    她示意云锦去瞧不远处的蓝裙贵女:“看起来好生娴雅。”


    那女子柳眉杏眼,形容温婉。


    “户部侍郎的长女,唤作陈蓉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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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思量了片刻,道。


    “那橙黄衣裳的呢?”朝和扒拉着云锦,又问。


    她望着对方的面容,只觉愈发熟悉,在记忆中搜刮了许久,才终于恍然大悟。


    朝和正要兴致勃勃地分享,却听说是吏部尚书的幼女,不免慨叹:“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见云锦迷惑,她又赞叹着解释道:“寿宴那日,她替我打抱不平,嘴皮子可相当利索。”


    叶云锦揶揄:“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教人家捏了什么把柄,当真吓我一跳。”


    朝和白她一眼,也不吭声,当即半拖半拽,径直推着她往曲水流觞处去了。


    临河岸边上,朝和却挑了个稍远的角落,随即再不肯动。


    “怎么?”叶云锦诧异,“不走了?”


    朝和摇摇头:“挨近了不好,我又不会作诗,万一被盛邀也不好拒绝,丢了颜面就不好了。”


    “那我呢?”叶云锦好笑道,“你不闻不问生拉硬拽逼我至此,又说自己要作壁上观。”


    “万一我也想饮酒作诗,你要如何收场?”


    朝和瞅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那我只好勉为其难,陪你下场了。”


    见她刻意板脸,叶云锦不觉失笑,她正预备开口,余光却瞥见了别的什么东西,忙攥紧朝和的手牵其去看。


    只见河对岸的口上,有一男一女姿态亲昵,并肩而行,正缓步朝她们这厢走来。


    而那对锦衣华服的男女不是旁人。


    正是朝和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太子夫妇。


    她没想到再世为人,与仇人相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他二人携手相伴,卿卿我我,所及之处羡煞旁人。


    反教从玉做孤魂野鬼,怨气冲天,死了也不得安宁。


    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如花美眷,的确是天作之合,朝和满心讥诮。可为着这场夫妻情深,他们便碾碎了她的肉,踏破了她的骨,熬干了她的血。


    让她心灰意冷,害她万箭穿心,逼她抱恨而终!


    思及此处,朝和只觉脑中发烫,血液倒灌。


    一时间胸闷气短,巴不得立时冲上去,将这两个衣冠禽兽千刀万剐——


    可理智却在警铃大作。


    她清楚时机未到,但依旧心绪不平,只得攥紧拳头掐着掌心,让自己千万别忘记前世的苦楚。


    叶云锦在朝和傍站着,后者种种情态自然落入她眼中。


    可她也只能箍紧朝和的手,咬牙切齿地咒骂:“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也不怕遭了业报,没脸没皮的,还来招摇。”


    “谁说不是?”朝和冷笑,“不过也无需业报,我既是已做过鬼,便绝不会放过他二人。”


    叶云锦依旧紧紧抓着她的胳臂,沉吟道:“你接下来,有打算吗?”


    “总得先把家务事料理好。”朝和苦笑,“内忧不解治外患,照二房猖狂的那个劲,我也有得受了。”


    听叶云锦应声,朝和瞧了瞧两人交握的手臂,本想调侃说自己知道分寸,她无需抓自己这般牢。


    可就在她抬眸的刹那,却倏地一惊,当即也顾不上什么胳膊不胳膊,扯起云锦就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