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 71 章

作品:《弃撩少师后他急了

    两个月后,新帝登基,拟国号景安。


    遵循先帝遗诏,复册林祁为武宁王,擢晋江叙风为内阁首辅,二人共辅幼帝,协理朝政,以固国本。


    这天,风和日丽,日讲结束后,小皇帝撑着腮帮子叹了好大一口气。


    “陛下怎么了?”江叙风问,“是今日所讲的内容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小皇帝摇头,嘟囔道:“江先生,皇叔什么时候回来啊?”


    “还有十日,王爷就从皇陵回来了。”


    小皇帝忧心忡忡:“皇叔真的还会回来吗?朕这几日听见好些宫人在背后说,父皇和皇叔关系不好,皇叔是被父皇赶跑了才去的涯栖山,他们还说,皇叔因此不喜欢父皇,不喜欢京师,也不喜欢……朕。”


    “怎么会呢?”江叙风柔和地看着小皇帝,“陛下是王爷如今最挂念的人。”


    “会回来就好。”小皇帝重新露出笑容。


    窗外蝉鸣阵阵,花团锦簇,三三两两的蝴蝶在花林间飞舞追逐,艳阳穿过槐树油绿的密叶,在青砖地上洒下一片晃动的光斑。


    正是爱玩的年纪,小皇帝不自觉起身就要奔去花园,可刚跑了两步,他就重新折返坐回书案后,一副下了极大决心的模样拿起江叙风刚刚讲的政论摘要。


    “之前听月姐姐说过,她小时候就不爱读书,天天跑出去撒野,把皇叔气得脸红脖子粗,”小皇帝一本正经,“朕可不能这样,要稳重。”


    江叙风笑了笑,起身告辞,离开前,他向尤公公使了个眼色,尤公公心领神会,跟着江叙风来到殿外。


    “宫中该好好整肃了,”江叙风说,“我不希望再让陛下听见什么闲言碎语。”


    “明白,此事是奴才失察。”


    “长公主那边安排好人了吗?”


    “安排好了,江大人放心,长公主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顾着。”


    江叙风颔首,抬步向出宫的方向走去,腰间的青玉坠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摇晃,他目视前方,余光却瞥着它,步伐不由自主加快,青玉坠也晃荡得越来越招摇。


    快走到福和门,一个小太监垂首静候在门边:“江首辅,长公主请您一叙。”


    江叙风看了看有些微斜的日头,啧了一声,还是脚步一转,跟着小太监指引的方向走进一座偏殿。


    刚一入内,江叙风就见林采陶踌躇地站在殿中,似是已经等候多时。


    等了片刻没见林采陶开口,江叙风着实有些赶时间,他免了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长公主找臣有何事?”


    “我……想请江大人帮个忙。”


    江叙风微微欠身:“长公主但说无妨。”


    林采陶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自小长在深宫中,见识不多,当初囿于情爱,被妒火冲昏头脑,做了错事,可写完那封信我就后悔了,当时正好有宫人匆匆入殿寻我,我情急之下将信藏进床垫之下,没想到之后竟再也没有机会将它销毁,更没想到会被贼人翻出。”


    提起那人,林采陶双臂紧抱在身前,不可控制地战栗起来:“我以为我定会死在那个石洞里,不曾想如今竟然还能回到从前的生活,于我而言简直像做梦一样,我想好好珍惜,恳请江大人能帮我隐瞒那封信的事,不要告诉月姐姐。”


    “那是自然,”江叙风和颜悦色,“就算长公主不提,臣也打算这样做。”


    “多谢江大人。”


    林采陶脊背即刻放松下来,她看了眼江叙风腰间的青玉坠,唇边立刻噙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她招招手,让太监递给江叙风一个小木箱:“里面都是月姐姐喜欢的,很多都是孤品,我找人寻了很久才集齐一箱,江大人大可借花献佛。”


    江叙风接过木箱,还怪沉,他点点头,谢过后转身离开。


    —


    林画月策马来到城门,城门外已有一架玄漆马车在此等候,车帘半掀,马车内江叙风身着一袭纯白素衣斜倚在锦垫上,他看着城门方向,眉眼清隽柔和。


    “大忙人还挺准时嘛,”林画月冲他一笑,“出发吧!”


    林画月双腿一夹马腹,马儿撒开四蹄向前跑去,马夫赶紧扬鞭跟在后面。


    一路畅奔至牛首山脚下,林画月才长吁勒马,江叙风抱着一樽白玉瓷罐走出马车。


    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而上,才至半山腰,江叙风已经有些微喘,额间起了层细密的薄汗,他停下脚步,手撑着树干歇息。


    这两个月来,一直是司徒老头在为他们疗伤,司徒老头医术高超,再加上林画月底子好又配合治疗,如今已经生龙活虎。而江叙风就相当让司徒老头头疼了,他就没有见过这么不配合的病人!剜腐肉时还要看公文,甚至好几次治着治着一不留神人就跑了,司徒老头大为光火,对着林画月破口大骂:“这要不是你相好,老子才懒得管他!”


    对此林画月只能心虚望天,其实不能全怪江叙风,山河换主之际,事情委实太多,虽然她爹也是托孤大臣,无奈林祁光瞅着这一堆事就发怵,外加林祁本来就悲痛欲绝,无暇他顾,整顿完锦衣卫和京畿兵防后就匆匆离去,留下江叙风面对这眼花缭乱的一切,好在江叙风早习惯,短短两个月朝中上下已是井井有条。


    “给我吧。”林画月伸手接过瓷罐,“如今一切都平稳了,你也该好好调养了吧?司徒老头说了,他要搬去江府时时刻刻盯着你,不配合就把你绑床上不给出门,他这次是动真格的,行李都打包好了。”


    “好,那我叫人收拾出一间院子。”


    “每次都好好好,跟屁一样放出来就没影了,”林画月瞪他,“我先跟你说清楚,你这个身体,我是不敢带你去平朔的,到时候我自己去。”


    这番话对江叙风明显没什么威胁效果,他不甚在意道:“先前说的,待陛下弱冠我们就去平朔,还有十几年,不成问题。”


    “我看未必。”林画月哼笑一声,“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你就在这里歇着吧,我带广修去山顶。”


    “我行。”江叙风拍拍手上的灰,继续上山。


    两人走走歇歇,到达山顶时,天边已红霞遍布,一群南归的候鸟映着霞光在层峦叠嶂中飞翔,这里视野开阔,能望出去很远,云雾在他们脚下,山川湖海铺陈至视野的极限。


    “此处风景甚美,没有纷扰,广修应该会喜欢。”


    白玉瓷罐入土,再撒上一壶好酒,山风起,酒香醇。


    两人静静伫立片刻,转身欲走时,突然发现十步开外不知什么时候半跪着一个陌生的男子。


    “十二影司,颜高,”男子说,“从今天起,由我接替广修,传达大人的命令。”


    江叙风摇头:“其实我明白,你们当初投奔我,不仅仅是因为张仲全的命令,有部分原因是想借我替张仲全平反,如今事既已成,不如放下过往,去阳光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吧。”


    颜高没有答话,只倔强地杵在原地,两只眼睛直勾勾瞪着江叙风,这架势跟当初广修找上门来时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在于广修是个不停嘴的,边杵边瞪还一边天花乱坠地宣传他们是多么多么靠谱多么多么有能耐,又是多么多么的无助可怜祈盼新主收留。


    往事袭上心头,就连江叙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嘴角不知什么时候牵起一抹怀念的笑意。他往下山方向走去,路过颜高时脚步顿了顿。


    “那便跟上吧。”


    回城路上,林画月借口刚刚爬山爬软了腿脚,骑不动马,混不吝地溜进马车与江叙风并肩而坐。刚一坐下,林画月就感觉旁边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一低头,发现是个小木箱。


    “这是什么?”林画月问。


    江叙风手肘撑在马车窗框上,侧头看着她,道:“长公主给你的。”


    “采陶给我的?”林画月手比嘴快,“那我可就打开了。”


    木箱一开,里面全是话本子,林画月眼睛一亮:“果然还是采陶懂我!”


    江叙风似笑非笑:“是吗?”


    “你不知道,我最爱看话本子打发时间了,燕怀誉老说看这些东西容易把脑子老坏,我瞅着他不看脑袋也没灵光到哪里去,哼!”林画月翻开面上的几本如数家珍,“这套《白衣莺花巷》已经绝版了,讲的是歌姬与书生终成眷属的故事,我之前只看了前半卷,后半卷一直寻不到,没想到采陶竟然寻到了!不亏是姐妹,太懂我了太懂我了,我瞅瞅还有什么话本子——”


    话音戛然而止,林画月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鸭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拿开最上面那些纯情健康的话本子,底下的赫然全是些不纯情不健康的,都不用翻开,光是看看封面和书名,林画月已经面红耳赤。她飞速将木箱子合上,在江叙风略带疑问的注视下坐立难安。


    诚然,她一个身心健康的成年女子,看看这些无可厚非,但绝对不该是在江叙风的马车里,当着江叙风的面看啊!


    还好这是林采陶托江叙风带给她的,江叙风应该不会打开箱子翻看。思及此,林画月清了清嗓子,尴尬感消退不少。


    “殿下怎么不看了?”江叙风笑得朗月清风,“江某以为,最底下那本《艳缘情深》应当最得殿下青睐。”


    !!


    林画月当即就要掩面跳车。


    “别走,”江叙风拉住她衣袖,嗓音里还带着低沉笑意,“来帮我参谋一下吧。”


    林画月已然欲哭无泪:“参谋什么?”


    江叙风递给她一本织金锦装裱的朱红摺子。


    “这又是什么?”林画月将摺子展开,“凤栖梧枝,白首为期。山河日月,永以为好。”


    一丝不苟的题文下面,是一长串物品的名称,从名画墨宝到首饰头面应有尽有,八摺的摺子写的满满当当。


    这是一份聘礼礼单。


    林画月看完不由咂舌:“这是你哪个朋友的?出手这么阔绰,怕不是把家底全掏出来了。”


    “我的。”


    “你的啊,”林画月点点头,随后一僵,“什么?!你的??这这这……该不会是给我的礼单吧?”


    “不然呢?”江叙风颇为无语。


    “可是……流程不对吧?”林画月挠挠头,有些腆然,“我还没跟我爹说呢,而且我爹这个人,你知道的,主意大难搞得很。”


    “前日我找过王爷了,”江叙风说,“王爷说,只要你愿意,他就同意。”


    林画月一愣:“爹爹竟然这么好说话?你用了什么法子?”


    “也没什么法子,刚好王爷还欠我一个承诺未兑现罢了。”


    刚刚还气定神闲的江叙风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支在窗框上的手臂,坐得端端正正:“我没有筹备过这些,家里也无长辈帮忙把关,不知这份礼单你还满意吗?若不满意,”江叙风拿起小案上的毛笔,蘸了墨递给林画月,“你尽可添上。”


    林画月没接笔,也没回答,只歪头若有所思看着他,看他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看他喉结不自然得上下滚动了两下。


    在这般沉默的注视下,马车明明走的是平坦官路,江叙风的心却被颠得七上八下,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许沙哑:“你……不愿意吗?”


    林画月忍住笑,眼波一转:“添来添去都是那些东西,我什么宝物没见过?”


    说罢,她一手接过毛笔,一手抓住江叙风手腕,将他的手翻了个面掌心朝上,她二话不说提笔将江叙风的手画得黢黑,然后结结实实压在礼单上,留下一个大大的手印,盖住了那些金银珠宝。


    林画月举起礼单欣赏自己的杰作,得意洋洋道:“江首辅比不这些珍稀多了?依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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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江首辅打包好送来王府就妥妥行。”


    江叙风的手悬在半空无处安放,耳根更是攀上一片红,他怔愣半晌,才低声斥道:“胡闹!”


    —


    十日后,天还未亮,林祁的马车归京回府,短暂的休整过后,林画月推着轮椅送林祁上朝。


    奉天殿内,臣工们的声音此起彼伏,林画月在殿外等林祁下朝,她倚靠扶栏,望着湛蓝的天空神游。


    突然,她看见一个人影朝奉天殿疾奔而来,那人满头大汗,高举羽信,几乎是撞开殿门扑进去的。


    “北境急报!”


    北境?林画月一凛,竖起耳朵仔细听殿内的动静。


    北燚原本正在内斗的两部落突然联合起来,趁着先皇故去、林祁腿残的时机,再次集结二十万大军南犯。而那个主兵之人,正是苏尔赫。


    两个月前,苏尔赫趁乱逃走,金吾卫当即封锁宫门,羽林卫与内监们找遍了宫中每一个角落,却毫无收获。林画月曾听说,这座皇宫历经五朝,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机关暗道,苏尔赫执掌锦衣卫与羽林卫期间,整天在皇宫晃悠,或许真被他无意中发现了某个暗道逃跑了吧。


    只是没想到短短两个月,苏尔赫竟然就能集结二十万大军。


    殿内立刻炸开了锅,最合适的主帅人选自然当是林祁,可如今林祁坐在轮椅上,如何能够领兵征战?


    众臣各有各的人选,各有各的争论,僵持不下之际,殿门轰然大开,在无数惊诧的注视下,林画月大步走到殿前,单膝跪地:“臣女林画月恳请陛下,准臣女带兵出征,以退敌犯!”


    满朝哗然。


    林画月昂头,迎着林祁欣慰的目光,继续道:“不论男子还是女子,皆是大梁的子民,非常之时,每一位大梁子民都有资格为国出力。臣女曾随父与北燚交战十余载,论对北境地形地貌、北燚用兵习性的了解,朝中诸将,恐无人能出臣女之右。还请陛下允准!”


    所有人包括小皇帝,此刻都看向江叙风,等他拍板,可他却罕见地沉默了。


    最终,江叙风说:“事宜慎重,明日再议。”


    朝会无疾而终。


    下朝后,林画月将林祁送回府中,详看了军情,林画月心里基本有数了,她卷着行军图立刻出门去堵江叙风,可找遍了江叙风常待的地方,竟然没有寻到人,林画月干脆守在江府不走了。


    这一守就守到了天黑风凉,华灯初上。


    江叙风刚踏进主屋,林画月立刻一把抓住他衣袖,生怕他看见自己就躲。


    江叙风叹息:“我不走。”


    他转身合上房门,带着林画月一起坐下。


    他身上带着股淡淡的香火味,林画月凑近嗅了嗅:“你去寺庙了?”


    “嗯。”


    “去寺庙做什么?”


    江叙风没有回答,他只问:“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林画月点头,拿出行军图展开铺在案上,“详细的军情今日上午送至武宁王府,我与爹爹已经探讨出一份行军计划了,你若不放心,我演示给你看。”


    “不必,我又不懂打仗。”


    林画月急了:“你信不过我?我又不是想挣军功才非要揽活,你若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我自然不必争。可是江叙风,你所愿的承平盛世里,我希望有我的一份功劳。”


    昏黄的烛光中,江叙风目光缱绻地望着林画月,他伸出手,缓缓覆上林画月的双眼。


    “那就去吧,”他俯身细细吻着她的唇,“明日圣旨便会下达。”


    林画月错开脸,十分诧异:“怎么突然就允了?”


    “我并非信不过你,”江叙风说,温热的气息抚在林画月颊侧,“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留不住至亲之人。今日朝会上,我看着你走进大殿,那时候我是真的害怕,当时我在想,我是不是不该这么着急向你提亲?我是不是……也留不住你。”


    江叙风拥着她,尾音哽咽。


    “下朝后我带着我们的生辰八字去了京师所有的寺庙和道观。”


    林画月回抱住他:“大师们怎么说?”


    “他们说你的命硬得很,谁也克不到。”


    “那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幸亏你遇见了我,不然到七老八十了你怕不是还是个孤寡老头。”林画月笑嘻嘻。


    “嗯,幸亏。”江叙风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平安符放在林画月掌心,握紧,“活着回来,不然……”


    “不然?”林画月挑眉,她相当好奇江叙风会对她发出什么强有力的威胁。


    江叙风睨着她,冷哼一声:“不然我就吊死在王府门前。”


    林画月哭笑不得:“你这是耍无赖!”


    “那又如何?”他看看窗外,“夜深了,早些回去吧,一会儿武宁王该派人来寻了。”


    “等等,我还有一事。”


    “你说。”


    林画月指尖缠上他肩头垂落的乌发:“我想留下来过夜。”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境重镇,关乎国本,今武宁王之女林画月,自幼随父行军,十载寒暑,通晓边务,明睿果毅,朕特破常格,即日起,授林画月征北将军,三军将士皆听调遣,违令者杀无赦。望尔临机决断,扬我国威。朕静候佳音,盼尔凯旋。钦此!」


    城门外,林画月告别前来送行的人群,勒缰转身之际,一个老人背着包袱纵马而来。


    “师父?”林画月诧异道,“你要出远门?”


    “徒儿第一次独当一面,做师父的不该同去见证见证?”


    林画月扬鞭大笑:“那便出发吧!”


    身后是马蹄扬起的滚滚黄烟,眼前天地广袤,灼日初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