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朝微微一怔，抬眼看他。


    程迎峰的目光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声音低沉：“混天仙诀霸道凌厉，讲求以杀止杀，以战养战。师尊说，此乃守护之道，以绝对的力量，荡平一切阻碍。”


    他顿了顿，目光转回，落在盛春朝依旧苍白但眼底似有生机流转的脸上。


    “但苏师叔所言，你的道，似乎是不同的。”


    盛春朝心中微动。


    她看着程迎峰，他不再是那个只知沉默承受、疯狂修炼的少年，他开始思考，开始探寻属于自己的道。


    她斟酌着词语，轻声回应，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我不懂什么高深的道理。只是在灵田时，看着那些种子破土、抽芽、生长，哪怕是在最贫瘠的土地上，只要有一线生机，一丝雨水，一点养分，它们就会拼命地活下去，向上生长。”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旁边仙植的叶片。


    “人亦生灵，让该活的，好好活下去。”


    她的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程迎峰心中漾开圈圈涟漪。


    他修混天仙诀一直以为力量便是斩灭一切。


    但此刻，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仿佛有一扇新的门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条缝隙。


    他的戮仙之道，或许并非只有杀戮与毁灭。


    真正的守护，是否也应包含让希望生长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讥诮的女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哟，我当是谁在此高谈阔论道，原来是我们尊贵的师弟，在指点一个连仙途都断了的凡人啊。”


    云素商不知何时出现在园门处，她今日穿着一身烈焰般的红裙，更衬得眉眼张扬，艳光逼人。


    她目光扫过程迎峰，最终落在盛春朝身上，那眼神如同刀子，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盛春朝，你的命倒是硬得很。”


    她红唇勾起。


    “不过，靠着别人怜悯和丹药吊着的生机，也算道吗？真是可笑。”


    程迎峰的眉头瞬间拧紧，周身气息骤然变冷。


    盛春朝却在云素商出现的那一刻，便已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思绪，重新变回了那个低眉顺眼的柔弱女子。


    她甚至微微瑟缩了一下，像是被云素商的气势所慑。


    程迎峰对道的思索，在原文之中并非与她诉说。


    这如何不是说明，她能让程迎峰有倾诉的欲望?


    有分享欲才是长久的开端。


    程迎峰挡在了盛春朝身前，隔绝了云素商不善的目光，声音冷冽如冰。


    “二师姐，我的客人，不劳你费心评判。”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云素商最终在程迎峰冷冽的逐客令下，愤然离去。


    临走前饱含深意的一瞥，扎在盛春朝心头。


    程迎峰似乎因云素商的打扰而兴致缺缺，又叮嘱了盛春朝几句安心养伤，便也离开了。


    仙府重新安静下来。


    盛春朝靠在软枕上，看似闭目养神，意识却与魔镜紧密沟通。


    【那女人真是个麻烦精。】


    魔镜抱怨道。


    【不过，傻小子刚才好像真把你的话听进去了？他那杀戮之道里，要是能掺进一点生机，说不定真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杀戮到最后不就是杀人狂魔了】


    【原著的结局是什么?】


    “你说，我的穿越是不是，因为最后结局生灵涂炭?”


    【那有何区别?】


    “小说里面都要救赎黑化男主呀！”


    “这不会是我的主线吧?”


    【……做女配的过于自信，非常不错。】


    “他的路，终究要他自己走。”


    盛春朝语气平静。


    书阁秘语


    几日后，盛春朝在仙府内缓慢行走。


    程迎峰似是被宗门事务缠得紧，来看她的次数少了，送来的资源却从未断过，皆是苏澜仙师叮嘱的温和滋养之物。


    午后阳光正好，她缓步踱到仙府深处的小书阁。


    这里多是仙界风物志、灵植图谱之类的杂书，无甚高深典籍，看守松懈，连内门弟子都鲜少踏足，倒成了她的清静处。


    她指尖划过书架，抽出一本《百花谱》，正翻到玉髓芝那一页，角落里突然飘来低低的谈话声。


    是两名负责洒扫的低阶仙侍，正缩在阴影里闲聊。


    “听说了吗？北海那边又不太平了，残余的寒气时不时爆发，冻伤了好几个过往修士。”


    “唉，还不是十二年前那位造下的孽。”


    “嘘！不要命了？敢非议神尊！”


    “怕什么，这儿没别人。再说，他现在还算什么神尊？神格半废，被囚在……”


    “闭嘴！想害死我们吗？”


    声音骤然掐断。


    盛春朝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她强迫自己稳住身形，指尖却抖得厉害，《百花谱》的纸页都被捏出了褶皱。


    她深吸一口气，装作被书中的灵植插图吸引，脚步极轻地向那两人挪近了几步。


    过了片刻，其中一个仙侍终究按捺不住，又压低声音叹了口气：“说起来也唏嘘。风寂神尊当年何等风采，三界谁不敬仰？就为了一个女子，竟落到这步田地。冰封千里，业力缠身，听说至今还在寒渊深处受苦，用自身神力磨那万年玄冰，算是赎罪呢……”


    “那女子究竟是谁？能让神尊做到这份上？”


    “谁知道呢？据说是个祸水，早就神魂俱灭了……”


    后面的话，盛春朝已经听不清了。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心上，疼得她浑身发冷，连眼眶都泛起了涩意。


    她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书阁，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却盖不住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被她强行咽下。


    脸色瞬间苍白得毫无血色，连伪装都几乎难以维持。


    【喂！丫头！稳住！】


    魔镜焦急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你认识神尊?】


    “不认识。犯病了。”


    盛春朝死死咬住下唇，借助书架的阴影，快速背过身去，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


    不对。


    这不对。


    不知过了多久，盛春朝才勉强平复下翻涌的气血。


    她缓缓直起身，脸上重新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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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那副柔弱的面具。


    她默默放下《百花谱》，慢慢踱出了书阁。


    “魔镜。”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在。】


    “帮我查，寒渊在何处，如何进入？”


    【……那可是天道降下的责罚，哪有那么容易进入？】魔镜语气凝重。


    “找。”盛春朝打断它，语气斩钉截铁，“无论多难，无论在哪里，我们都必须找到。”


    【为什么?】


    “神尊什么的，像不像送机缘的大佬?我们当然要抢先主角。”


    【抢主角机缘？你之前可没有这个想法！】魔镜的声音满是质疑。


    “没有的话，我就不会靠近主角，装柔弱让他放松警惕，信任我。”


    【你刚才那反应，明明就是不对劲！程迎峰和风寂神尊有关系吗？】


    盛春朝脚步一顿，停在书阁外的老槐树下，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她攥紧的手松开又握紧，指尖掐进掌心，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少废话，找就是了。”


    【镜镜不活了！】


    【镜镜自闭了！】


    【为了两个男的就凶镜镜！】


    魔镜在她脑海里闹脾气，声音越说越委屈，最后竟带上了点哭腔。


    盛春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魔镜好像在探索哭包的路上越走越远。


    她语气软了些:“不是凶你。”


    【那你也不能骗我！】魔镜嘟囔着，【你刚才明明就是……】


    “没有。”盛春朝立刻反驳，声音却微微发颤。


    她靠在老槐树干上，冰凉的树皮贴着后背，才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只是觉得，一个神尊不该落得那般下场。”


    魔镜哼了一声，却还是松了口，【行吧行吧，我这就去扒仙府的古籍库，争取找到寒渊的坐标。】


    【朝朝，我找到啦！寒渊在北海极寒之地，被坠天魔障笼罩，只有两种人能进要么是身负魔气，要么是有神尊之气。】


    魔镜叹了口气。


    【咱们俩，啥都没有。】


    【我是魔镜，但我不是魔。】


    盛春朝垂眸，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那影子微微发颤，像她此刻的心跳。


    “总会有办法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是程迎峰新选的侍从林风。


    盛春朝立刻敛去眼底的复杂，重新戴上那副柔弱的面具，扶着树干轻轻咳嗽了两声，脸色苍白得恰到好处。


    “盛姑娘，您怎么在这里？”林风快步走来，递上一个玉瓶。


    “这是师兄让我送来的凝神丹，苏澜仙师新配置的，说您气血不稳，服下病会好些。”


    盛春朝接过玉瓶，指尖碰到冰凉的玉壁，勉强笑了笑：“多谢林大哥，我只是来书阁看看书，许是吹了点风，有些不适。”


    林风皱眉：“仙府后山风大，姑娘还是早些回院歇息吧。师兄那边处理完事务，就会来看您。”


    “好。”盛春朝点头，看着林风离开，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


    【程迎峰大比之前的试炼任务是去青峰镇。】魔镜突然开口。


    【青峰镇离寒域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