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宗的山门，是真的破。


    林澈站在那两尊饱经风霜、连石质本体都开始风化的石狮子中间，仰头望着头顶那块摇摇欲坠的匾额。上面“青玄宗”三个烫金大字早已斑驳脱落，只剩下深浅不一的凹痕，诉说着往昔或许存在过的、如今却无人记得的荣光。山风吹过，带起一阵呜咽，卷动着台阶上的枯叶，更添几分萧索。


    三天前，他爹青玄宗上任宗主林啸天，在宗门正殿——那间唯一还算完好的屋子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攥着林澈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甘与期盼，气若游丝地反复念叨：“澈儿……宗门……传承……不能断……不能亡啊……”


    当时林澈跪在床前，眼泪止不住地流，心中被一股悲壮和责任感填满，重重磕头，发誓必不负父亲所托，重振青玄宗。


    可等他爹彻底闭上眼，他真正开始清点这个“宗门”时，那股豪情壮志瞬间被冰冷的现实砸得粉碎。


    宗门里，算上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宗主，总共就四个人。


    负责洒扫的张老，年近七十，佝偻着背，走几步路就要喘口气，那咳嗽声撕心裂肺，听得林澈都怕他下一秒就把自己咳散架。管账的李老，眼神浑浊，看账本得贴到眼皮子上，算数全靠一堆磨得光滑的小石子来回拨弄，还时常算错。唯一算是“壮劳力”的，是负责做饭的王婶，五十来岁，手脚麻利，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宗门库房里除了几袋陈米和满后山的野菜，实在没什么能入口的东西，顿顿野菜粥，能变着花样把野菜做出不同口感，已是王婶最大的本事。


    至于宗门的产业？那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一座不知闲置了多少年的低阶炼丹炉，炉底的阵法符文早已黯淡，炉身锈迹斑斑，靠近了还能闻到一股陈年药渣混合铁锈的怪味。十几间弟子房，屋顶漏光，墙壁透风，若是下雨，屋内便能免费欣赏“水帘洞”景观。唯一能勉强算作“资产”的，是后山那一亩三分地的灵田——如果那还能被称为灵田的话。


    地里杂草长得比人都高，稀稀落落几株半死不活的“凝露草”（最低阶的疗伤草药），叶片枯黄，灵气微弱的几乎感应不到，显然早已处于半荒废状态。


    林澈蹲在田埂上，看着这片“希望之田”，只觉得前途比这荒草还要渺茫。他爹临终前说宗门还有点“家底”，他翻遍了库房角落，只找到一个积满灰尘的破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五十块下品灵石，以及几张地契——除了宗门驻地这片山头，就只剩下这亩荒田了。


    五十块下品灵石！在修仙界，这够干什么？去坊市买把最次的精铁剑都要二十灵石，给张老买几副凡人用的止咳药方可能就得花去大半。重振宗门？拿什么振？用这五十灵石去请尊金身回来供着吗？


    “唉……”林澈长长地叹了口气，胸腔里堵得发慌。他从小在青玄宗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感情，可现实就像一盆冰水，浇得他透心凉。就凭这老弱病残组合加上这点家当，想让青玄宗起死回生，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


    就在他愁肠百结，几乎要放弃治疗之时，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身份确认：青玄宗现任宗主林澈。符合绑定条件。】


    【【宗门败落系统】正在激活……1%…50%…100%！】


    【激活成功！宿主林澈，欢迎绑定【宗门败落系统】！】


    林澈猛地一个激灵，差点从田埂上摔下去。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耳朵。“幻觉？压力太大出现幻听了？”


    然而，那机械音再次响起，清晰无比：


    【系统核心功能：本系统旨在测试在低效资源配置及持续亏损压力下，宗门的生存极限与潜在韧性。宿主需通过合规经营宗门现有或新增产业，达成系统定期发布的亏损任务指标。任务成功，可获得修为奖励；若经营产生盈利，则根据盈利额度扣除宿主相应修为。】


    【新手任务发布：在一个月内，通过经营后山一亩灵田，实现净亏损30块下品灵石。任务成功奖励：提升宿主修为至炼气期三层。任务失败惩罚：无（新手保护期）。额外警告：若最终结算为盈利，每盈利5块下品灵石，扣除宿主炼气期一层修为。】


    【重要提示：所有经营行为需符合“表面合规”原则。禁止直接赠予、丢弃灵石，禁止故意违法乱纪，禁止蓄意损毁宗门核心资产（如灵田本身）。每次具体经营操作前，需向系统提交“合理亏损方案”，审核通过后方可执行。】


    林澈彻底懵了，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系统？他居然绑定了系统！可这【宗门败落系统】是个什么鬼？别人的系统要么是加点升级，要么是签到送宝，最不济也是个老爷爷傍身，怎么到了他这里，系统居然逼着他败家？亏钱还能变强，赚钱反而要掉修为？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系统……你确定你没搞错对象？”林澈尝试着在脑海里与它沟通，“我爹，我祖辈的愿望都是振兴青玄宗，你让我败家？这跟我的人生目标完全背道而驰啊！”


    【系统提示：宿主需明确认知当前处境。唯有获得力量，方能守护想守护之物。完成系统任务是宿主当前获取修为、提升自身实力的唯一途径。请注意，“守护”的内涵可延伸，需与系统终极目标结合理解。】


    林澈无语望天，这系统不仅坑爹，还强词夺理！不过……它的话糙理不糙。自己现在区区炼气期一层的修为，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连自保都勉强，谈何守护宗门？这系统虽然路子野了点，但至少提供了一条快速获得力量的途径。而且新手任务失败没惩罚，就算赚了钱，扣修为也只是炼气期，他本就底层，再扣能扣到哪去？大不了从头再来！


    “行！我干！”林澈把心一横，牙关紧咬，“不就是亏损三十灵石吗？我就不信，我把这五十灵石全砸进去，还能赚了不成！”


    目标锁定后山那亩灵田。要经营，先得投入。灵田荒废已久，第一步必然是清理杂草、翻整灵土，这需要人手。然后要购买灵植种子，精心培育，才能有所产出——当然，他的目标是“无所出”。


    他迅速盘算起来：雇佣两个临时短工，清理一亩荒田，包吃住的话，一天大概各需一块下品灵石，干个五天差不多能清理完，这就是十块灵石。翻整灵田需要懂得粗浅土行法术的修士，或者使用专门的“翻地符”，后者更便宜点，一张低阶翻地符价值三块灵石，预计需要三张，又是九块灵石。光是前期整理，成本就去掉了十九块灵石。


    剩下的就是种子。普通灵谷、低阶草药种子价格低廉，一块灵石能买一小袋，成活率高，风险小。这不符合亏损精神。必须买贵的、难种的、或者种出来也卖不上价的。


    他想起之前去山下青叶镇售卖宗门最后一点库存时，隐约听人提起过一种叫“冰凝花”的种子。这“冰凝花”据说花开时极为艳丽，蕴含一丝冰属性灵气，但极其娇贵，对生长环境要求苛刻，温度、湿度、灵气浓度稍有不适就直接枯萎，且其花瓣虽蕴含微薄灵气，却因属性偏寒，难以入药，也无法辅助修炼，基本只有某些追求风雅的修士会买来观赏，属于典型的“样子货”，价格还被炒得不低。


    “就是它了！”林澈眼前一亮。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正是亏损利器！


    他怀揣着宗门仅有的五十块下品灵石，再次下山，直奔青叶镇那家最大的“百草阁”。


    药铺伙计见林澈衣着朴素，不像大宗门弟子，态度有些懒散。“客官需要点什么？”


    “你们这儿有‘冰凝花’的种子吗？”林澈直接问道。


    伙计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林澈一番，语气带着几分诧异：“冰凝花种子？客官，那玩意儿可娇贵得很，咱们这地界，十个人种能活一株就算走大运了，而且就算种活了，也没什么大用，就是看着好看。价格可不便宜，五块下品灵石一粒。”


    五块灵石一粒！林澈心中暗喜，这就对了！他面上不动声色：“给我来六粒。”六粒就是三十灵石，加上前期整理的十九灵石，总投入四十九灵石，接近五十本金。只要种下去颗粒无收，或者只活一两株卖不出价，亏损三十灵石的目标轻松达成！


    伙计一边麻利地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盒，里面躺着六粒仿佛覆盖着冰霜的蓝色种子，一边再次确认：“客官，您真要买？这钱花出去，可就像打水漂了。”


    “我自有打算。”林澈面无表情地付了三十块灵石，接过玉盒，小心收好。转身又去杂货铺买了三张低阶翻地符（九灵石），并预支了十块灵石，雇佣了两个看起来还算老实巴交的农夫，约定好次日上山开工。


    回到宗门，林澈将张老、李老和王婶召集到唯一完好的正殿。


    “我决定，重新打理后山那亩灵田。”林澈宣布道。


    “宗主，三思啊！”张老率先开口，语气焦急，“那灵田荒废多年，地力贫瘠，收拾起来耗费不小，而且……而且咱们就这点家底了，万一……”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老也颤巍巍地劝道：“宗主，账上就剩二十灵石了，这……这要是都投进去，接下来几个月，咱们怕是连粥都喝不上了啊！”


    王婶没说话，但脸上也写满了担忧。


    林澈看着这三位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心中暖流涌动，又夹杂着些许愧疚。他不能告诉他们系统的事，只能硬着头皮，用一种故作高深、充满信心的语气说道：“张老，李老，王婶，你们放心。我既然敢做，就有一定把握。这灵田是我们青玄宗目前唯一的希望，投入是必须的。就算暂时见不到收益，也是在为未来打基础。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雇佣的人和翻地符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开始动工。王婶，这几天可能要多准备两人的饭食，辛苦你了。”


    见林澈心意已决，且已经先行投入，三位老人互相看了看，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眼中忧虑更深。


    接下来的几天，后山那亩灵田难得地热闹起来。两个农夫挥舞着锄头清理着比人还高的杂草，林澈则亲自使用翻地符，引导灵力疏松板结的土壤，尽量使其恢复几分灵田的模样。他每天监督进度，看着逐渐变得规整的田垄，心里盘算着：成本在不断增加，亏损目标近在眼前。


    【系统提示：宿主提交“采购高价值低成活率观赏性灵植种子（冰凝花）+雇佣凡人劳力+使用低阶翻地符整理灵田”亏损方案。方案审核中……审核通过。】


    【当前已投入成本：种子30灵石+翻地符9灵石+雇佣费10灵石= 49灵石。请宿主继续推进，确保最终结算净亏损达到30灵石。】


    “四十九灵石投入，只要产出低于十九灵石，任务就完成了。”林澈看着系统提示，心中稍定。他对那娇贵的冰凝花能否成活，抱有极大的“信心”。


    然而，不知为何，看着那被仔细翻整过、在阳光下似乎隐隐泛着灵光的土地，以及被小心翼翼播撒下去的六粒冰凝花种子，林澈心底深处，莫名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安。这败家之路，真的会如他所想的这般顺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