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宸伤势不轻，就连孔子庙祭都是被人扶着去的，国子监第一场考试更是直接缺席，国子监一干司业与博士听闻柳氏一门在刑部的壮举，当即决定叫张子宸直接进入甲班。


    大邕朝，谏言盛行。


    管你什么皇帝亲王，但凡被揪到点错处，使劲儿参奏。


    更别说是宣同李家**这样，匪夷所思骇人听闻的案子。


    竟敢打他们读书人？


    竟敢颠倒黑白，将李家的案子将李宜昌定为主谋，朝中一干文官干脆炸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参奏郑飞三皇子的折子宛如雪花堆在内阁的桌案上。


    十月十五。


    秋日逐渐收尾，勤政殿内升起了银火炭的炉子。


    首辅徐卿怀抱着书本头一点一点，好似睡着。


    次辅陈玄拿着河阳总督参奏三皇子的折子，看了一眼徐卿怀，轻声道：“河阳蝗灾今夏用银三十六万两，实际用在正处不过三万八千余两，连朝廷拨款整数零头都不到！”


    “陛下对此震怒，虽然没当时示下，现在这处置到了内阁，贪墨赈灾钱款可小可大，田婕妤通过弟弟宣同知府田镐，要搞李家的丝绵产业来填窟窿！”


    “人命官司已经闹开！”


    “这三皇子……”


    他下意识看向中书令林潭。


    中书令乃前朝第一行政机构，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所有政令皆由中书省下达，可到了元晟帝这一朝，中书省形同虚设，除却每次大小朝会，林潭基本沦为背景板。


    此时。


    次辅陈玄道：“中书省中书令位同宰相，既然陛下对三皇子的惩处没有明确示下，内阁建议，宣同**不容姑息，田婕妤由内宫皇后处置，那这三皇子的惩处……”


    “不如听听中书省林大人的意见？”


    林潭眉心一皱。


    这**是要他中书令来背锅？


    如今局势，太子温吞却朝中拥趸遍布，三皇子南疆屡次建立军功，郑妃是他的亲表妹，一旦三皇子倒下，他林家也势必成砧板鱼肉。


    惩处的意见叫他来出？


    林潭恨不能直接问候陈玄的姥姥！


    陈玄紧了紧嗓子，咳嗽道：“宣同李家**是后宫田婕妤作乱，皇后娘娘已经对其惩处，田镐本人也正押解进京的路上，田婕妤虽然与郑妃走得近，但也没有哪一句供词，说此事与三皇子郑妃有关系，河阳就算出了乱子，那也是地方官员胆大贪墨，三皇子虽为蝗灾御史钦差，但三殿下在的时候，河阳灾情可是一片和缓！”


    “由此可见跟此案没有关系！”


    “陈大人所言，陛下要对三殿下有所惩处！”林潭语气冷厉，“不如陈大人好好问问陛下，可莫要对圣意妄加揣测！”


    “本官有妄加揣测？”


    陈玄道：“河阳蝗灾，陛下雷霆震怒，这可是今儿早上的事，林大人，您可别说您当时只顾着靠柱子睡觉，没听见，容本官提醒一句，三皇子可是您外甥！”


    **，还知道三皇子是他林潭的外甥！


    三皇子如今被陛下拿来给太子殿下当磨刀石，贤臣孝子不得当，只能拽着手边一切资源，豁出去去争那龙椅之位。再瞧瞧温暖的室内，徐首辅跟要睡着了一样。


    林潭道：“三皇子是本官外甥，与本官血亲！但这大邕朝廷一大半政务在内阁，极小部分在中书省，平时怎没见陈大人如此大方，将政务一手丢给中书省，怎地到了三皇子的处置上，倒来问我这个表舅的意见？”


    “陈大人，一手权术平衡，您倒掌握得炉火纯青！”


    “什么叫权术平衡！”


    陈玄一句不让，“到了你我这个位置上，所思所想所虑哪一样不是为了大邕朝廷，不是为了天下！平时朝廷大小政务，便是陛下不叫你们中书省经手，你林潭不也削尖脑袋又争又抢么！”


    “你这话何意！”


    “我林潭在中书省中书令这个位置上，为大邕朝廷操的心哪一样比你少！”


    “咳咳……”


    中书令与次辅俩人正吵得如同乌眼鸡，勤政偏殿内一众内阁中书省官员，大气都不敢出，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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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辅徐卿怀迷迷瞪瞪，咯了两声痰，喘息道：“唔……三皇子的确在河阳的事上有疏漏，这点陛下早晨就已经生了大气，田镐罔顾法纪，身为大邕官员亲手构陷地方商人秀才，姓田的兄妹俩罪无可恕，可三皇子的事与这件事……”


    陈玄与林潭同时神经一紧。


    就听徐卿怀道：“河阳一事既然到了刑部，那就叫刑部正常审查！用不着大惊小怪提前问责……”


    “首辅大人！”


    “老实……！”


    养心殿内。


    太监黄忠刚伺候完元化帝洗脚，太子便递上来一块干净布巾亲手给皇帝擦脚，元化帝今年五十有九，在位三十一年，头发已然花白，他看着人到中年的太子，仍旧一副云淡风轻闲云野鹤的模样，眼眸流转向一边，“你乃太子，伺候人的事怎能你来做！”


    黄忠见状立刻上前要接走太子手中布巾，却被姬垣躲了过去。


    他将元化帝扶到床头，拎来几个软枕垫在元化帝腰上，“臣是国本太子，儿臣也是父皇的儿子，民间夫子尚且夜话谈心，儿臣伺候伺候父皇怎么了！”


    “就是嘴上会说！”


    元化帝嗔怪地哼了哼，“你什么时候扔下那些酸儒诗赋多操心操心朝廷，才是真的孝顺！”


    “操心呢！”


    姬垣道：“那西北不是儿臣料理的，若不然徐家与林家见缝插针，西北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又得乱！”


    “那不是你当太子应该做的？”


    “是是是！是儿臣平日太过躲懒，叫父皇忧心了！”


    “这还差不多！”


    “老大啊！朕留下这大邕江山，是要交到明君的手里，你什么都好，就是太闲云野鹤，你看看你的这些弟弟们，老三治军有功，老七积极，就连病恹恹的老五都能为朕分忧！”


    元化帝念叨一阵，想起了什么，柔和的目光一闪，“前头又吵起来了？”


    姬垣觑了一眼元化帝，手上铺床的动作没停，“是又吵起来了，是内阁与中书省在说河阳蝗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