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端午

作品:《荒山有间女医馆(种田)

    端午节,临津镇外的望津河畔人潮涌动,热闹非凡。观礼台上,身着锦袍的老者正提笔蘸取朱砂,为三艘龙舟“点睛”。


    河边,人群已挤得里三层外三层,摩肩接踵,此时谁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不少孩童骑坐在大人肩头,小脑袋转来转去,脸上满是好奇与兴奋。


    观礼台不远处的大树下,一溜儿小摊热热闹闹吆喝着。


    卖杂货的小贩边摇着手里的拨浪鼓揽客,边朝观礼台张望,笑着和旁边卖粽子的夫妻搭话:“那点睛之人是谢员外吧?”


    谢员外是临津镇的名人,多年前致仕回乡后,联合镇上几位富商和地主,在镇郊建了一所学堂。难得是是,学堂允许村户子女就读,且束脩较低。


    宋茜茸远远看了一眼,谢员外大概五六十岁,一把花白的胡须梳理得一丝不苟。她想,愿意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出一份力量,大概是位善人。


    往常逢五逢十,这边都会有大集,平素素向来会挑着豆腐担子来卖,今天这样的大日子自然也在。她的摊位与宋茜茸相邻,笑着说:“你这车好,改日我也找喻木匠打一辆去。”


    宋茜茸的小餐车上,泥炉的火未熄,陶罐里煨着热水。一排瓦罐摆放得整整齐齐,前头插着签子,上头的纸条写着“乌梅饮,八文”之类的字样。


    车身上贴了不少画,有冒着热气儿的茶杯,有咕嘟咕嘟沸腾的陶壶,有祖孙三代围坐喝饮子的场景……


    最有趣的一幅画,寥寥数笔勾勒出个小人,正扭头拉着一位罗裙女娘,手急切地指向饮子摊。那小人的两条八字耷拉着,眼珠子几欲跳出眼眶,夸张又诙谐。


    顶棚上书写“宋氏香饮”四个大字,旁边还挂了只艾虎。这是用艾叶编的老虎,青翠的小虎头上,有个用黄色丝线绣成的“王”字。


    宋茜茸边整理瓦罐,边笑着应道:“阿婶尽管去,到时我帮阿婶装饰车子。”


    “哎,好。”平素素说着,递来一个豆渣饼,“早起都没来得及吃朝食,赶紧垫垫肚子。”


    她顺手又端过来一碗软豆腐,也就是豆腐脑,催促宋茜茸:“快些就着饼子吃了,待会儿客人来了,可没时间吃。”


    宋茜茸也不客气,与张瑶一道,就着豆腐脑啃完了一个金黄酥脆的豆渣饼。


    “锵锵!”一声锣响,三条龙舟奋力往前。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喔”的叫好声,宋茜茸疑惑地问:“那是怎了?”


    平素素笑着解释:“那是在抢红。起点处有只猪尿泡,里头装着铜钱呢,抢到的龙舟被视作大吉。”


    宋茜茸失笑:“着实有趣。”


    宽阔的水面上,三条龙舟你追我赶。鼓手坐在船头,面朝划手,鼓声震天,气势骇人。


    十二名划手穿着褡护,敞着怀,分列龙舟两侧,随着鼓声喊起号子。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肌肉贲张,彰显着绝对力量。


    舵手站在船尾,掌着长长的舵橹,把控龙舟的航向。


    “得胜!得胜!一出必得胜!得胜舟速速,我可是买了你胜!”


    “头彩头彩,好运自来!头彩舟,必能拔得头筹!”


    “占鳌!占鳌!占鳌舟,独占鳌头!”


    宋茜茸听着那边不绝于耳的呐喊助威声,不由会心一笑。这三艘龙舟各有粉丝,不知最后的赢家是谁。


    “敢问宋娘子,这乌梅饮是何滋味?”一道温润的嗓音传来,把宋茜茸的视线从龙舟上拉了回来,原来是个青衫书生。


    宋茜茸笑着拿竹夹从木桶里夹出个约莫寸高的竹筒放到托盘中,用酒提子舀了酸梅汤注入筒中,伸手示意:“郎君可先试饮。”


    书生眉梢微扬,笑道:“宋娘子讲究人!”便端起竹筒,斯斯文文地饮下。


    “滋味甚美。”书生放下小竹筒,“烦与某备上两份。”


    宋茜茸笑道:“这乌梅饮用山溪浸过,本是沁凉解渴的。只是今日暑气尤重,郎君若想更清爽些,加付一文可添冰。”


    书生瞥了眼签子上的字,掏出十四文钱放到案上,说:“添冰。”


    宋茜茸从一旁的小罐中舀出碎冰,分别在两个竹筒中各放入三粒,再倒入乌梅汤。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速度虽快,却给人一种悠然自得之感。


    冰在此时价格高昂,一般人想买还不一定买得到。因此一文钱只买三颗冰,书生并无异议。


    陆续又有不少人来买,有选平价又常见的紫苏饮和茅根饮,也有图新鲜喝乌梅饮的,爱喝麦门冬熟水的也不少。


    唯独无人问津的是连翘茶。虽然众人对黄金茶的名号好奇,但这大热天,谁也不愿意为碗热茶出一身汗。


    平素素的豆腐摊也很热闹,煎豆腐香气十足,豆腐脑嫩白软滑,不用试吃,就有不少人争相来买。


    到了豆腐摊前,自然就看到了旁边的宋氏香饮,便有不少人也顺手买了一筒饮子。有人自备竹筒,便问:“宋娘子,我自带了竹筒,价钱可能便宜些许?”


    宋茜茸笑吟吟地说:“那便多与娘子半提饮子。”


    又有人问:“宋娘子这车造得别致,上头的画可是亲手所绘?”


    宋茜茸手上不停,脸上带笑:“是呢,粗陋画技,博诸位一笑罢了。”


    天气热,不少人在人堆里挤出一身汗,便过来买凉饮。没多久,宋茜茸摊子上的东西就卖的差不多了,她开始擦拭小餐车,收拢物什。


    “宋娘子,乌梅饮可还有?”


    宋茜茸抬起头,是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手里满满当当提着不少东西。


    “有的,约莫还有四筒,小郎君要多少?”


    “全要了,烦娘子添些冰,我家郎主苦夏呢。”小厮说着递上一只青釉刻花执壶,“还请装入壶中。”


    宋茜茸笑着应好,又解释道:“一筒饮子有四提子,自备容器添半提,我便给小郎君盛十八提。”


    小厮掰着手指算了算,咧开嘴笑:“成。”


    付过钱后,小厮提着东西往观礼台而去。宋茜茸留神看着,发现他走到了谢员外的桌案前,将食盒与执壶依次摆好。


    谢员外正与几位华服老人相谈甚欢,小厮倒了乌梅饮后,他执起杯盏喝了一口,脸上神色看不大清。


    宋茜茸收回目光,继续收拾摊子。试饮的小竹筒须得用开水烫过再收进木桶,空了的瓦罐擦干外层的水后,得小心放进塞满稻草的筐里。


    待龙舟赛结束,宋茜茸接待完最后一波顾客后,便要熄灭炉火,与平素素一道回家。不曾想,谢员外带着小厮亲自过来了。


    宋茜茸含笑问:“员外爷万福,今日日头毒,您可要尝尝麦门冬熟水,正好清心除烦,益胃生津。”


    谢员外捋须微笑道:“小娘子有心了。今日在你这买的乌梅饮甚合我意,近日家中老妻身子不大爽利,心中烦闷,口中乏味,便想问问小娘子可否能再熬煮一壶?”


    宋茜茸点头道:“原是为老夫人寻饮子,员外爷真是体贴。却不知老夫人除了心烦口淡,可还有别的症候?”


    谢员外面上浮起讶然,颔首笑道:“小娘子问的仔细,莫非深谙岐黄之道?老妻确实喉咙干痛,周身微热。昨日还请了大夫诊脉开方。”


    宋茜茸略一思忖,说:“听员外爷这般说,老夫人似是心火上炎,有些许风热。儿家这摊上正有一味黄金茶,最是对症。”


    “黄金茶?愿闻其详。”


    宋茜茸说:“这黄金茶由精心挑选的最嫩的连翘芽尖所制,最是清热解毒,散结消肿。老夫人服之,正好清心火,利咽喉。且冲泡时若佐以少许糖霜,滋味甘甜,定叫老夫人喜爱。”


    谢员外捋了捋须,赞许道:“小娘子这话颇合医理,那便劳烦包上些许。”


    宋茜茸朝边上卖鸡蛋的小贩借了秤,称了一斤,旁边的小厮立刻展开一块锦缎,示意她将连翘茶倒入。


    “您收好,”宋茜茸心下感慨这有钱人家的包装袋都比她的茶叶值钱,面上笑容不变,“三十五文。”


    临走前,小厮问:“宋娘子,下回大集还来设摊么?”


    宋茜茸笑着说:“自然来的,但愿员外爷得暇时常来光顾。”


    偌大的地方只剩下各小贩在收拾东西,平素素那头也收了摊,和宋茜茸说了声,便带着张瑶去了卖杂货的小摊处。


    那小贩原本密密麻麻挂满玩具的木架空了大半,张瑶双眼发亮,兴致盎然地观赏那些纸风车、木偶等,最后挑了个造型憨态可掬的泥人。


    她举着小泥人跑到宋茜茸面前,献宝似的说:“阿姐,这个磨合罗漂亮吧?!”


    平素素也买了支钗头符插在发髻上,宋茜茸看着母女俩,夸道:“好看。”


    三人一路说笑着回家,张瑶帮着宋茜茸将小餐车费力地推上山,平素素挑着担子跟在后头。虽然累,但赚了钱,三人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到家顾不得收拾,宋茜茸先跑进卧房,将笸箩里的钱全倒了出来,十个铜钱叠作一摞,竟有三百多文。刨去成本,净赚一百三十五文。


    她心满意足地收好钱,从大陶盆里取出盛冰的小瓦罐,再将大陶盆搬到院中曝晒。盆地残余的硝石经日晒会析出结晶,下次还能用。


    她终究还是买了硝石,只是改了主意,不再将所有饮子全部冰镇,而是制了碎冰看顾客需求添加。另外,她将糖霜换成了更便宜的饴糖,也就是现代人说的麦芽糖。


    这样就省下一大笔成本。


    昨天黄昏她开始熬煮饮子,封入瓦罐后,趁夜放入山溪浸着。等今日清早带到望津河畔,饮子还沁着丝丝凉意。


    将一应物事归置整齐,宋茜茸简单吃了几块米糕,便一头扎进床上陷入酣睡。昨儿睡得晚,今早天未亮就起身,拢共只睡四个小时,早困得睁不开眼了。


    山中的樱桃熟了,宋茜茸一早起来后便进了山。十七和蜜豆自然跟着,身上的毛发旺盛,油光水滑。


    两只这些天在林子里野得不行,浑身脏兮兮的。昨天睡醒后,宋茜茸看到它俩那埋汰样,立即趁着日头好,拉它们到溪边用皂角好好搓洗了一番。


    今日两只干干净净的,跑起来更得劲儿了。


    这个时空还没引进欧洲大樱桃,山中多是本地小樱桃,偏橙红色,皮薄汁多,酸中带甜。无人打理的果树不如自家的果子繁盛,不少好果还被鸟啄了。


    宋茜茸挑着好的摘了一筐,又砍了健壮的枝条带回家,泡过柳树汁后,插扦到自家山地里。


    望着两垄苗,她不由畅想日后拥有樱桃自由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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