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品:《有双眼睛盯着你

    等到于翔他们回到5号车厢的时候,集资活动已经结束,林军坐在座位上,津津有味地数着钱。


    “没错吧,大兄弟?”大妈凑在他身边,一脸的紧张,似乎生怕到手的钱飞了。


    林军把一沓钱在手里啪啪地拍了两下,说正好,一分不少。这下,大妈关心的就是什么时候去领奖的问题了。林军告诉她,咱们一下车就去。李波也在旁边附和说,对,咱们哪儿也不去,直奔兑奖的地儿。林军一脸深不可测的坏笑:“大妈,你就等着发财吧。”那意思,似乎钱已经落在他腰包里了。就在这时,李波发现了问题,他说现有这些钱还不够,还差三千块!一听这话,林军马上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叹了口气说,唉,要是再有人凑一份儿就好了!这一说,大妈急了,眼看到手的鸭子要飞,岂能不急?她转身冲着身边的人嚷嚷起来,“你们谁还有钱?赶紧参加吧,这种发财的机会可不好找。”


    这时候,他们还没注意到,于翔和列车长、乘警等人已经站在了人群外围。


    人群中间,大妈对面的一个工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似乎已经动了心,但还有些犹豫。他试探着说,我参加一个行吗?林军立马来了精神,忙不迭地说行啊,那有什么不行的?!李波更诚恳,直接问他,你有多少钱?中年男子从贴身的衣服里哆哆嗦嗦地摸出一沓钱递过去,说有三千。李波一把接过钱,用比会计还熟练的动作数了一遍,然后冲林军扬了扬,“大哥,要加上他这三千,咱们的钱可就够了。”


    大妈一看钱凑齐了,马上关心起投资回报率的问题。“大兄弟,到时候兑了奖,大妈能分多少?”“这个,我得先算算。”林军从怀中掏出一只计算器装模作样地算了起来,稍微有点常识的人这个时候应该是有所警惕的,一不是会计,二不是卖菜的,谁会随身揣个计算器?但是,这个明显的破绽在大妈眼里根本不算问题,这个时候她的眼前扑扑喇喇飞的都是鸽子,哦,不对,是银子,其他的一概视而不见了。林军还在噼里啪啦地按着计算器,耳边突然响起了列车长的画外音——“先别算了,跟我走一趟!”


    当然,列车长其实就在画面里,不过没在林军的画面里,因为他眼前能看到的基本上也是扑扑喇喇飞的鸽子!哦,不对,又错了,是银子。所以,当乍一听列车长说别算了,先跟我走一趟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谁在跟他开玩笑,不以为然地挥挥手说,别闹别闹,等我算完。列车长一把夺过计算器,说谁跟你闹?!林军本想发作,恶狠狠地抬起头,呲着牙说你干吗?这一抬头,总算看见列车长了!别看列车官不大,从领导人到省长到市长再到县长再到列车长,中间差着4级,但在列车上,列车长就是皇帝。甚至比皇帝还厉害,皇帝手里有火车票吗?没有吧,但列车长有,所以他比皇帝厉害!皇帝面前还有大臣,皇帝说得不对还有刘罗锅那样的敢反对,但在列车上,谁敢反对列车长?让你补票你就得补票,让你给钱你就得给钱,让你给多少钱你就得给多少钱,不给钱马上叫你下车,这不是比皇帝还皇帝吗?所以,您要是不买票就想上车,就得找列车皇帝,找谁都不好使。您说,列车皇帝这么厉害,林军能不得瑟吗?所以,他只能堆起满脸假笑说,哎哟哟,原来是车长车皇帝呀,找我有事儿?您说了,这林军说话怎么跟三仙姑似的,还带着娘娘腔呀?其实,他本来不这样的,但干坏事的多半肾虚,哦,不对,是心虚,但心都虚了肾能不虚吗?肾一虚,说话就带上娘娘腔,要不然,太监说话咋都这样呢!


    列车皇帝倒是没因为他不男不女就搞性别歧视,威严地说你先跟我走一趟。林军此时的唯一想法就是拖延时间,能不跟着列车皇帝走就不跟着他走,车厢里人多势众,万一有个什么情况,还可以浑水摸鱼,最差也能拉个垫背的,要是去了列车皇帝的办公室或者餐车等地,面对列车皇帝和众位皇帝的爱卿,被轰下车就相当于无罪释放,要是移交公安局等无产阶级专政机关,那判个10年8年都是有可能的。因此,他看似嬉皮笑脸实则满怀期待地对列车皇帝说您有什么事儿,您就在这儿说吧!


    没想到,列车皇帝倒是挺注意保护个人隐私,说这儿说不方便,还是上后边说去好。林军知道事情闹大了,但为了避免像中国足球队在遇到韩国队时处于心理上的劣势,他还是装作很无辜的样子问,到底什么事儿?要说皇帝就是有皇帝的威严,哪能轻易让臣民知道他的心思,还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说,你去了就知道了,走吧。然后又一指李波和阿桂,还有你们。最后看看四周的集资人、等待集资人和看集资的人问,刚才都谁出钱了?


    大妈虽然还不太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涉及到钱的事,她还是很敏感,反应迅速地举起手说我。中年男子也赶忙举起手说,还有我。列车皇帝因此冲他们也一挥手,说那你们也跟着去一下。要说皇帝就是皇帝,那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转身,列车皇帝就把放在小桌板上的拉环攥进手里,但在旁人看来,列车皇帝似乎只是随便挥了挥手,就像以前的皇帝说——退朝!但大妈显然还相当地糊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咋什么都没说呢就退朝了?列车皇帝冲她耳语道,爱卿请随寡妇,哦,不对,是寡人前往后殿一叙。考虑到大妈的文化程度,列车皇帝可能没这么转,翻译成现代汉语,列车皇帝说的意思就是您去了就知道了。


    列车皇帝和两个乘警押着林军、李波和阿桂来到餐车,于翔、大妈和中年男子跟在后面走进去。


    “坐下,都坐下!”乘警将林军、李波和阿桂按到座位上。林军倒这时还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问:“车长,我们到底犯什么错了?”列车皇帝斜了他一眼,将拉环扔到小桌板上:“犯什么错你们自己不知道?用易拉罐行骗,把戏也太老套了吧?!”


    林军、李波和阿桂互相瞟了一眼,知道这下没戏了,耷拉下脑袋。列车皇帝仿佛还不满足,一定要他们交代是怎么想起用易拉罐行骗的?林军说是从报纸上看的。列车皇帝又问骗了几回了?李波说今天是头一回,就被你们给抓住了。列车皇帝似乎有些高兴,觉得自己把犯罪扼杀在摇篮中了,但还不敢确信,所以仍然逼问说真的是头一回?林军这时已经沮丧到了极点,低头哼哼道真的是头一回!列车皇帝这才很得意地笑了:“这么说我们运气还挺好?说吧,谁的主意?”李波和阿桂不约而同指向林军。“是他!”林军急了,从椅子上蹿起来:“哎,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儿?这主意明明是咱们一块儿想的,怎么现在全推到我一个人身上,你们也太不仗义了吧?!”


    列车皇帝、乘警和于翔都笑了,大妈和中年...


    三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来到厕所旁。大妈推开厕所门对列车皇帝和于翔说,你们先走吧,大妈上趟厕所。等列车皇帝和于翔走远了,大妈看看手中的钱,懊丧地一跺脚,“刚刚取出来,还得再缝进去,我这不折腾吗?!”


    此后的行程还算顺利,于翔顺利地到底目的地。但是他没有想到,他刚下火车就又遇到了骗子。如果说在火车上他还能冷眼旁观骗子的骗术的话,那他一下火车遇到的骗子却让他结结实实地钻进了圈套。


    BJ虽然是首都,但实话说火车站的条件并不比中国的其他城市好,甚至不如某些城市的火车站,比如上海。这里的票贩子和小偷等违法犯罪人员并不比其他城市火车站少,有时候甚至更多,因为这里是首都,集中了全国的旅客,自然也集中了全国的犯罪分子。每当一群旅客到来的时候,就有许多举着硬纸板的各色男女向旅客们跑过去,他们手中的硬纸板上写有“国营旅馆”、“住宿”、“旅游”等各种服务内容。


    一个中年妇女拦住了背着一个巨大旅行包的于翔。中年妇女虽然一看就比于翔更加苍老,但显然很懂得敬老爱老的传统,尊称于翔为大哥,满脸堆笑地问大哥是否需要住旅馆。在关于礼貌的训练方面,于大哥显然没有这些中年业务人员熟练,只见他目不斜视地推开她,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不住,谢谢!见中年女人败下阵来,一个中年男人又跑过来。他也很有礼貌地管于翔叫大哥,不过他的服务项目变了,他问于大哥是否要坐车。于大哥仍然也是不太有礼貌地回绝他说不坐,谢谢!然后向远处的公共汽车站走去。


    就在于翔急匆匆地要去坐公共汽车的时候,一个虽然带着外地口音但相当有诱惑力的声音从背后叫住了他。那个声音说:“大哥,请等一等!”于翔停下脚步,转过身一看,原来是两个背着背包的,后来于翔知道她们叫小红和小莉,她们自己说的。两个人身材苗条,气质青春,说句有点流氓的话,她们两个还是对人相当有吸引力的。


    于翔问她们有什么事,叫小红的那个没回答于翔的问题,却反问于翔:“大哥,你是大学生吧?”于翔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曾经是,但现在已经毕业了。叫小莉的那个马上从兜里掏出一个学生证在于翔眼前晃了晃,说:“我们也是大学生,安徽大学的,这是我们的学生证。”


    于翔搞不明白,大学生和学生证和她们的问题有什么联系,于是接着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小红回答说:“是这样的。我们两个本来想利用假期来这里旅游的,可谁知道刚下火车钱就被偷了。”于翔当然是很有正义感的,马上又问:“丢了多少钱?”这回轮到小莉回答了,说有两千多呢!小红又说,现在我们身上就剩了十几块钱!小莉再补充说,我们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小红最后做了总结性发言,“现在住旅馆也住不起,回也回不去,都快把我们给急死了。”她们两个一个有来言,一个有去语,就像相声里的逗哏和捧哏,配合那是相当默契,滴水不漏。到后来,小红还把相声变成了小品,加上了流泪表演。


    这种相声加小品的舞台剧,那个时候估计看过的人不会太多,于翔显然也比较陌生,所以就被剧情所吸引了,忙问:“那你们想怎么办?”小莉央求说,大哥,您行行好,能不能借我们点钱让我们找个地方先住下,然后我们再给家里打电话,让他们赶快把钱寄过来?这个要求实话说并不高,于翔觉得自己还能够满足,于是问她们想要多少?小莉报上自己的开价——100,还带着商量的口气问100行吗?于翔想了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帮人一忙怎么也胜造两级台阶吧?于是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小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