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后的入场券

作品:《直到世界尽头

    1.陵海鏖战


    比赛日暴雨初霁。记分牌定格在悬殊比分时,流川枫扯下吸满汗水的护腕:“走了。”他睫毛上的汗珠坠落在锁骨,仿佛前几日的风波不过是镜花水月。


    “我坐那。”伸手指了指离主场队伍休息区不远处的来宾位,铃木加奈女儿的身份,总算有点可用价值。


    流川枫整理运动包的动作突兀停滞,护腕弹在铁柜上发出清响。赤木擦拭眼镜的动作微滞:“接下来是陵南对海南。”


    “我答应仙道,在他抬眼可见之处。”话音未落,流川枫已经拎起背包走向门口。金属门框在他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惊飞了檐下躲雨的麻雀。


    赤木学长的瞳孔骤然收缩:“你们当真在交往?”


    颔首的弧度惊起更衣室倒抽冷气的声音。三井突然暴起扯乱额前湿发:“前些天和你说的都白说了是不是!?他就是故意的!明天湘北陵南战你打算坐在哪边板凳?”他焦躁的指节叩击储物柜,震得门板嗡嗡作响,“平时算计我们的精明劲儿呢?被湘南海风吹回国了?我看你才是那个恋爱脑。”


    “三井学长,”我歪头打量他涨红的脸,“你这般气急败坏,莫不是……”


    “铃木零!”他耳尖泛起珊瑚色,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你现在的笑容,和那家伙一模一样。”


    陵南海蓝色队服涌入球场时,仙道正仰头调整护腕。穹顶天光为他镀上金边,连牧绅一青铜雕像般的压迫感都在他漫不经心的转腕动作里消融。田冈教练的战术板清晰映出「1-3-1区域联防」字样,仙道的指尖在背后比出暗号——正是我们三天前电话里预设的战术手势。


    仙道猫腰闪进贵宾区,洗发水混着薄荷糖的气息裹挟着球场热浪扑面而来。


    “如何?这位置可比观众席第三排好找?”我仰头望向闪进贵宾区的身影,指尖轻敲座椅扶手。三天前他发来的简讯还在手机里发烫——「第三排左数第七座,抬眼就能望见你的位置」。此刻我坐着的贵宾席与陵南替补席相邻,连田冈教练战术板上的汗渍都清晰可见。


    仙道俯身时带起的气流掀动我鬓角碎发:“要不要见见田冈教练?”运动服下摆擦过战术笔记,在“海南防守漏洞分析”的图表上投下阴影,“就当提前适应家属席……”


    他眼底浮动的波光让我想起湘南海湾凌晨四点的潮汐,温柔裹挟着令人沉溺的危险。猝不及防的激活了我的防沉迷系统,双手骤然攥住他衣领拉近,“你祖母有没有告诉你,中国人讲究适可而止,像仙道君这样得寸进尺的,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说完,松手抬脚,轻踹他小腿的动作恰到好处:“回你的战场去。”


    直到他讪讪然离开,我才回头迎上那道从仙道靠近后就不曾移开的冰冷视线,对上流川枫寒潭般的目光,诡异的有种“老娘赢了”的心态油然而生。


    场边突然传来清田炸毛的吼叫。鱼住正用身高优势俯视牧绅一:“今天,你神奈川第一的头衔就要拱手让人了。”


    “凭你?是不可能的。”牧古铜色的手臂肌肉虬结。


    “不是我,是我们家仙道。”当鱼住队长字字铿锵的说出他的名字,全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扫向他。


    突然成为焦点的男人无奈耸肩,战术护腕下的手指却朝我比出暗号——这是我们昨夜通话时破译的「诱敌深入」战术手势。球场上。清田信长炸毛的模样活似被抢了香蕉的猴子,而仙道游刃有余地解构着海南防线,no look pass穿透三人包夹,篮球在福田掌心炸开惊雷。


    陵南的进攻像精密齿轮,每个队员都成为仙道指尖的琴键——福田的空切是重音,池上的底角三分是滑音,越野的挡拆则是完美的和弦。我攥紧战术笔记,看着仙道在控卫位上编织出新的进攻网络,恍惚想起他电话里轻描淡写的承诺:「会让你看到不一样的我」。


    仙道改打1号位产生的化学变化,震撼了看台上的湘北众人。因三井与宫城回归而大大提升战力的同时,宿敌陵南也在野蛮生长。三井学长难以置信的反复确认,“你们这群人,之前真的只输陵南1分?”


    “当……然……是吧。”木暮学长看着场上,单防牧绅一也不落下风的仙道,陷入自我怀疑。


    近乎完整体的湘北,三井都没有百分百的信心能赢过场下的陵南,就凭湘北之前的配置,“骗人的吧!”


    当记分牌定格在38:28结束上半场时,仙道球衣后背已洇出深色汗渍。


    堪比魔术师般极富创造性的传球与组织,令陵南以十分的优势结束上半场。我坐在贵宾席,远远看着他,利用控卫视野最大化团队战力,确实打了个海南措手不及,但,对于体力和专注力的消耗也是翻倍的,这个战术和流川枫当时以一己之力追平海南一样冒险。


    果然——海南的反扑来得迅猛如潮。清田战斧劈扣震得篮架嗡鸣,牧坦克式突破碾过陵南防线,阿神的三分雨追平分差。


    鱼住五犯离场的瞬间,手中的笔记已被汗水浸透——陵南替补席上再无人能填补巨人留下的深渊。


    当仙道第三次用指尖旋转篮球迷惑清田重心时,我手中的战术笔在笔记本上划出凌乱折线,他急促的喘息声透过嘈杂传来,心率数据早已超出常规值15%,他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贵宾席的皮质座椅突然变得滚烫,敌队助教的理性与恋慕者的私心,在数据栏上反复厮杀。


    田冈教练的咆哮在场边炸响:“福田!”


    “现在换人只会伤他自尊。”陵南王牌擦拭护腕的动作依然从容,目光扫过替补席时微微摇头。我忽然读懂他眼底的疲惫——这分明是独行者守护城池的孤勇。


    “有仙道学长在,我们不会输的。”彦一的呐喊折射出陵南的信仰。场上少年们眼中燃烧着近乎盲信的炽热,这种将命运全然托付一人的决绝,像一把利剑,将随性散漫的天才逼上神坛。


    曾经,隔着屏幕,我倾心于他的安之若素,淡然如水,我以为,他并不执着于胜负。


    现在,站在场边,我才看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是他不得不回馈信徒的圣光。


    陵南浪漫的个人崇拜与湘北的现实主义热血在此刻形成残酷映照——仙道在攻防两端燃烧的模样,恰似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被镀上金光。


    当计时器定格在最后4秒,仙道带球突入禁区的轨迹像解不开的莫比乌斯环。牧的封堵,清田的补防,阿神的围剿——篮球却在空中划出违背物理学的弧线。79:79的电子屏映在仙道瞳孔里,却照不出他藏在喘息下的棋局。


    “球进算!79平!”满场沸腾中,仙道揉着被撞红的肘关节冲我眨眼,笑容里藏着只有我们知晓的暗语。这个精于算计的钓鱼佬,早将胜负天平摆弄于股掌之间,可惜,裁判的判词里,少了他计算好的——加罚一球。


    当终场哨声刺破喧嚣,仙道倚着记分牌仰头喝水的侧影拓印在暮色里。我走近时嗅到他运动胶布下的药膏气息,混合着被汗水熨烫后的苦涩。


    “剧本不错。”掌心覆上他痉挛的小腿肌肉,用母亲传授的手法为他缓解不适,“可惜田冈教练没给你配齐演员阵容,而对戏的中年人,又老奸巨猾。”


    他仰头笑的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铃木助教,临时改戏才更考验专业素养。”


    突然,伸手握住我手腕,轻声低语的嗓音带着海风般的克制,“这样,已经很好……”指腹摩挲过我虎口处新添的月牙痕——那是方才等待裁判判罚时掐出的伤口。


    仙道转身踏入加时赛的背影在灯光中拖出长长的影子,把整个陵南的夏天都背在肩上的少年,却始终不肯卸下那副游刃有余的假面。明天的生死局,原本不偏不倚的天平,已被那道背影压得倒向一方。


    失去鱼住的陵南禁区化作海南的后花园。当仙道最后的后仰跳投擦框而出,我分明看见他指尖细微的颤抖——那不是疲惫,是精密计算后仍无力回天的钝痛。


    “输的是球队,不是你。”话出口的瞬间,母亲冷冽的训诫在耳畔炸响——「失败者的挽尊既可笑又可悲」。喉间泛起铁锈味,却固执地迎上仙道投来的目光——那里面盛着的不是败者的不甘,而是渔夫收线时的从容。


    原来,“在我抬眼可见的地方”真正算计的不是今天的球场,而是我心中逐渐失衡的天平。


    他转身时带起的气流卷走我鬓角碎发:“明天,如果为难……”未竟的话语消融在湘南海风里。我望着他逆光的侧影,忽然读懂那个没说出口的邀约——他早知我会来,就像我明知这是饮鸩止渴,仍要饮尽杯中鸩毒。


    夜风裹挟着湘北体育馆的喧嚣卷入长廊,安西教练病倒的消息像枚深水炸弹炸开平静。流川枫捏瘪的宝矿力易拉罐在地上划出刺耳轨迹,转身时带起的风裹着冰碴:“庆幸吗?胜率模型里陵南的比值上升了多少?”


    篮球在我掌心炸出闷响,震得战术板上的数据图表簌簌飘落:“防不住这球,明天就认输吧。”三威胁步接后撤跳投的瞬间,球鞋与地板摩擦出烧焦的气味。流川枫封盖的阴影如黑云压城,我顺势后仰制造接触的姿势与昨日仙道对位阿牧时如出一辙。


    “进攻犯规!”三井的哨声恰到好处。


    “你耍阴的。”流川枫指节捏得发白,克制的声音里翻滚着太平洋风暴。


    “造犯规在篮球战术里很稀奇?”揉着撞红的肘关节冷笑,篮球裹挟戾气重重击地,“要算胜率?需要胜率模型吗?今天陵南主将鏖战海南45分钟体力透支,背靠背硬刚湘北,而湘北全员满状态……”


    眼前浮现那道浸透汗水的背影,语气不自觉地柔和:“练习赛没有三井学长和宫城,湘北只输1分。现在——”樱木篮下跳投的弧线划破空气,“这家伙三个月成长多少?你比谁都清楚。”


    指尖划过他小臂未愈的擦伤,低声讥诮,“不过,一拖四血战加时的天才,对比四防一都撑不到终场哨响的某人,确实令人心生畏惧。”


    宫城倚着记分牌转动耳钉,银光划过戏谑的眉眼:“学长称呼还搞差别待遇?”痞气尾音陡然锐利,“她炸毛的引信可不在自己身上。”


    流川枫擒住我手腕的力道唤醒记忆封印——母亲书房那本《竞技心理学》在脑海自动翻页,泛黄纸页浮现“攻击性慕恋”的铅字注释。


    “你怕输给他就失去宿敌的羁绊?”话音未落,流川枫瞳孔缩成淬毒的银针。


    他拽住我胳膊的手青筋暴起,吃痛地倒吸冷气。抬眼对上他眼底危险的寒光,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他硬生生拽着无法挣脱。


    “刻意扭曲我有意思?到底是谁在害怕!”除了三井学长带人砸篮球队那回,还没见过流川枫露出这么凶狠的表情。


    樱木的篮球如炮弹击中流川枫后背:“臭狐狸!放手!”


    三井掰开流川枫手指的动作带着昔年不良的狠劲:“看看这些!”他踹翻的战术板上密密麻麻贴满陵南分析报告,“她连福田吉兆的突破习惯都做了四套应对方案——以你的篮球智商别告诉我这是战术误导!”


    “别费劲了,这两人吵架都不在一个频道。”宫城转着篮球精准总结,“一个气对方不肯直面心意,一个恼对方不尊重对手。”


    “我会赢他的!明天一定要赢!”流川枫冷酷的宣言冻得我后脊发凉,安西教练的缺席化作淬火冰水,将湘北众人的逆骨淬炼成钢。


    三井望着远去的背影,十级嘲讽技能全开:“你脑浆是篮球做的!她连仙道的护腕松紧度都计算在内——”指尖敲击着写满「仙道彰体力临界值」的战术板,“给湘北的资料厚得像本牛津词典!”


    “相处这么久,她是什么样的人你都没摸透,活该输得不明不白。”宫城抱臂倚着记分牌轻笑:“明天铃木大概率是不会到场,到时候某人不要原地发疯。”月光流过他耳钉泛起冷芒,“便宜了仙道彰,白捡一个临时教练……”他故意拉长的尾音让流川枫攥紧了拳头。


    宫城怕拍流川枫的肩,也不知是关切还是刺激,“情场失意,总要球场得意吧?”


    五十公里外,仙道宅的书房漫着白桃乌龙的香气,私人篮球场的射灯将夜幕照的通明。


    “亲爱的,你儿子今天居然没扮演AI,”美艳妇人倚窗晃着红酒杯,“终于像碳基生物了。”


    仙道雅文的茶盏漾出涟漪:“有希,那是你亲生的。”


    高桥有希嫌地翻了个白眼,“除了遗传我的美貌和审美,哪一点像我亲生的?特别是故作高深的鬼样子,看着就来气!”转而弹了弹手中的合影照片,眼里盈满狡黠与欣慰,“在这一比一复刻的审美我相当满意,零酱和蓝洛年轻时简直是镜像双生。”


    仙道雅文轻笑,明明还有按1:1比例复刻的腹黑属性,“不如告诉他,你当年差点‘包养’他未来岳父;或者说,现在还觊觎他未来岳父的美色?”他指尖抚过相框边缘的樱花标本,20年前错失问候情敌的机会,20年后,儿子倒是给他找了个好借口。“婚礼上的惊喜致辞就有了。”


    高桥有希突然凑近丈夫耳畔,“你说婚礼致辞时,播放蓝洛男扮女装穿婚纱的录像怎么样?”


    雅文宠溺的轻扣妻子的眉心,“先想想怎么搞定亲家母吧,你儿子可不是那个篮球偏执狂会欣赏的类型。”


    月光漫过战术板的裂痕,仙道熄灭球场照明灯的瞬间,手机屏幕闪现语音信息提示,零慎重的叮嘱在耳畔响起——小心流川枫的胜负欲。笑着合上手机,再加上情敌身份BUFF叠加的暴走王牌……明天胜负难料啊。


    2.湘陵生死战-上


    比赛当天的晨光刺得眼睛发疼。我站在体育馆外,指尖摩挲着两张票——观众席第三排与贵宾通行证,像握着烫手的判决书。


    “买了体育馆门神套票?”藤真健司倚在阴影交界处,白衬衫领口别着象征翔阳荣耀的银枫叶徽章。他指尖转动的队徽在阳光下划出流星轨迹,“里面应该不止一个人在等你出现。”


    “翔阳的战术板已经容不下藤真队长的八卦之魂了?”我下意识将手机藏进口袋,仿佛这样就能隔绝神奈川高校论坛的窥探。


    藤真不以为意地耸肩:“如果毒舌能缓解你的选择困难症,我很乐意当这个出气筒。”他忽然正色,“只要你自己不后悔。”


    这句话像钉子般将我钉在原地。仰头直面盛夏烈日,奢望太阳神能降下神迹,将我脑中撕扯的理性或感性随机消除一个。


    最终,我选择掏出手机,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编辑信息:


    【致,父上:


    尊夫人若察,令嫒心有所属,因私废公,且心属之人非其所好,恳请父上穷尽百计千方,或诈病,或锁户,或男色诱之……务遏其赴日。切记!切记!


    P.S.替父还债的倒霉女儿敬上


    又P.S.如果不麻烦的话,顺便帮我端了神奈川高校论坛的服务器,永久的那种】


    无论今日胜负如何,我都会选择退队,母亲大人的暴怒迟早要来,那么,至少要找一尊足够高大的挡箭牌,就像我帮他承受着母亲对提前退役无法参加奥运会的执念一样。


    按下发送键的刹那,体育馆内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呐喊。某个整齐划一的应援标语穿透隔音墙,惊得我踉跄半步。


    帝都特警总部


    蓝洛戴着作战手套捏碎最新款华为手机,“心有所属”四个汉字在他眼底投下血影。


    二十年前,如火的京都枫林中——那个穿十二单衣的女生用同样决绝的态度说:“蓝,我放弃这里的一切,是不是就可以跟你回国了?”


    “上兵伐谋……”他碾碎掌心的战术棋子,臂章上的二枝四花剧烈起伏,“教你兵法,你用来算计亲爹?”


    “通知姓徐的,”蓝洛扯开领带的动作像在解开某种封印,“排查蓝沫在日本三个月接触的所有雄性生物,飞机落地前,我要找出那个兔崽子是谁!送他份‘见面礼''。”


    政委的茶杯停在半空:“今年的世界特警挑战赛……”


    “我参赛。”蓝洛扯开领带的动作像解开封印,“条件是立即休假。”作战靴碾过满地电子元件时,卫星电话已将信息送达女儿手机——以华夏将士之荣为誓,使命必达。


    政委目送着那道裹挟着滔天杀气、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不由的替那位素不知名的日本少年捏一把冷汗。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来得及朝着那即将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无奈地提高音量叮嘱了一句:“悠着点!别惊动外交部就行。”


    体育馆内座无虚席,不知是制冷系统年久失修还是管内观众过分热情,比赛尚未开始,我已然汗流浃背。观众席的塑料座椅被正午的烈日蒸腾得滚烫,几乎能烙熟鸡蛋。我攥紧手里冰镇的可乐罐,将那刺骨的冰凉用力贴在发烫的脸颊上。第三排的位置,巧妙的避开了湘北休息区,却正对着陵南的替补席。视野中,仙道正仰头灌水,喉结在刺目的阳光下划出一道凌厉而性感的弧线,晶莹的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倏地没入深蓝色的球衣领口。


    “学姐,”一个冰冷得毫无温度的声音,像淬了寒冰的刀刃,突兀地劈开四周的喧嚣,直刺而来,“铃木呢?”


    话音未落,“啪!”一声脆响!彩子的硬纸折扇带着凌厉的破风声,毫不留情地砸在流川枫的后脑勺上!


    “人是你气跑的!你问我?!”彩子的柳眉倒竖,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你怀疑她偏袒陵南?!还拿安西教练的病情恶心她?!流川枫!你是不是打球把脑子打傻了?!”第二记扇击带着更大的怒火落下!


    木暮推眼镜的手都在抖:“安西教练,是第一个知道她和仙道交往的……”


    “因为铃木主动自首求庇护。”赤木是从安西教练那儿得知铃木的处境,似乎有些理解铃木的选择,“教练说,她给每个人的建议都专业到可怕。”经历过怎样艰苦的训练,才能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具备比拟执教数十年专业教练的水准?篮球对他们而言,是梦想,是热爱,是青春热血;可对铃木来说,却是一场又一场永无止境的大小考。


    三井寿坏笑着掰着手指数:“我的……专属……体能训练计划。”


    宫城良田转着耳钉,撇撇嘴:“我假动作的漏洞。”


    樱木花道难得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防守预判特训。”


    木暮学长在流川枫那几乎要杀人的死亡凝视下,声音越来越小:“我,我是……肌肉科学增长食谱……”


    流川枫的指节捏得死白,手背青筋暴起。他死死盯着战术板上那张被特意标注的纸条——上面是铃木留下的、关于「仙道彰体力临界值」的精确数据和分析。此刻,那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狠狠刺进他的眼底,带着最辛辣的嘲讽。


    “连老师都相信她,偏偏有个呆子,装高冷玩毒舌。”三井坏笑着把毛巾甩上肩,语气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樱木都看出来的事,非要等仙道捷足先登了还在嘴硬。”他故意上扬的语调,字字诛心,“带她去陵南找仙道的时候,有没有预测过这个结果。”


    流川枫的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尖大小!一股肉眼可见的冰冷煞气瞬间从他身上炸开!整个湘北休息区的温度仿佛骤降至冰点,吓得旁边的非正选球员们像受惊的兔子般弹开老远。


    “说到底,”宫城良田也跟着拱火,恨不得把“情敌BUFF”直接点爆,“受益最多的,除了被她特训的樱木,恐怕就是陵南那位天才王牌了吧?”


    赛场另一端,仙道的目光习惯性的扫过湘北替补席,当他确认我不在其中时,目光望向看台空缺的座位,嘴角扬起胜券在握的弧度——直到发现我坐在海南队前一排。再也藏不住胜利者的微笑,近乎挑衅的对上流川枫杀人的目光。


    此时,大会广播喊出“陵南7号仙道彰”,欢呼声浪几乎掀翻屋顶,这也是全场最高的欢呼声。高头教练擦拭着额角:“和海南一战,他与阿牧势均力敌,人气急剧攀升。”


    “与我势均力敌?”牧绅一挑眉,掌心篮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客套,大概只有他自清楚。


    开场哨声响起,樱木花道一记违反物理学常识的干扰球,引得全场哄堂大笑。然而紧接着,他在篮下的一记干净利落的跳投,却让整个体育馆瞬间安静下来。


    “如果他上次和我们比赛时就会这招,输的可能就是我们了。”阿神倒吸一口冷气,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巧合!绝对是巧合!”清田信长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比赛前两节呈现胶着态势,直到第二节风云突变。在被鱼住纯撞倒后,赤木刚宪明显开始在意脚踝的伤势。这位湘北队长的注意力涣散直接反映在防守端,甚至出现了让鱼住在篮下获得大空位轻松扣篮的重大失误。


    “暂停!”三井寿果断喊停。赤木的状态低迷让全队士气跌至谷底,场边甚至爆发了短暂的内讧。田冈教练冷眼旁观着湘北的混乱,做出“这支队伍已经崩溃”的判断。


    “田冈教练,你完全不了解湘北啊。”我咬着易拉罐边缘轻声呢喃,“彦一的情报是只捕风捉影收集八卦吗?”


    在湘北,这群“不良少年”解决问题的方式从来都是用拳头而不是嘴。同样是打架,在陵南会被视为暴力行为,而在湘北,樱木的头槌不过是唤醒大猩猩的催化剂罢了。


    就在赤木逐渐找回状态时,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樱木在与福田吉兆的对位中完全处于下风,半场结束前因伤退场。看着场上沉默的流川枫,我的不安如野草般疯长。


    当流川枫罕见地选择传球而非单打时,我百分百确定——他正在战略性放弃上半场,将胜负赌在最后的二十分钟。


    “啪!”可乐瓶在我手中变形,碳酸饮料喷溅而出,不仅弄湿了我的衣服,还波及到周围的观众。在一片骚动中,我慌忙低头道歉,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场上的仙道彰。他同样在保存体力,但陵南全队对他的依赖已经明显到令人担忧。


    “铃木?”刚才的骚动引来晴子的惊呼。


    洋平若有所思:“我以为她不会来。一边是仙道,一边是湘北……”


    “反正肯定不会选流川枫啦!”高宫望的大嗓门引来周围人的侧目,“看到那个万人迷吃瘪的样子,我心里平衡多了!哈哈哈!”


    自动过滤掉樱木军团的哄笑,我转动着小拇指上的尾戒。“那个关于量错无名指尺寸”的善意谎言,至今想来仍让我心头一暖。


    赤木学长的状态起伏,樱木的受伤下场,流川枫的熄火隐身,如果不是三井学长稳住上半场,分差不可能只有9分。三井学长依旧保留着国中时期的球感和球商。进攻时,三分出手,防守端,随时协防福田。湘北五人中,论球商论大赛经验,无人能与之媲美。如果没有荒废那两年,神奈川双壁的称号也该改改了。只是,竞技体育没有如果。


    彦一手舞足蹈的夸耀他仙道学长防守了得,压制住进攻之鬼流川枫,被夸耀的当事人,却毫无喜色。明眼人都看得出——


    “那个11号在下半场会变成怪物。”藤真不知何时坐到我身旁,“你希望看到怎样的结局?”


    不悦的白他一眼,毒舌起来刀刀毙命,“太漂亮的男人最好不要太八卦,会很娘!” 他让我不得不面对30分钟后的现实。


    在陵南休息室外徘徊时,彦一惊得差点摔了记录本:“您真的在和仙道学长交往吗?!”


    面对他这么直白的问题,我只是礼貌微笑,“帮忙转告仙道,我在这儿等他。”特地交代大嘴巴的彦一,“不要惊动你们的田岗教练。”


    彦一显然被吓得不轻,哦了两声,似乎没晃过神就进了休息室,很快,门再次打开,是仍挂着汗水的他。


    “我以为你不会来。”难得的,在他眼底看到发自内心的欣喜,只是这样,便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我怕被异性情敌偷家嘛。”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调侃,不愿他再背负压力,哪怕是一点。自然而然的拿起他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替他擦去汗水。


    擦拭汗水的手被他握住,摩挲着尾戒上的S&Z,他半开玩笑,“你再这么歪曲流川枫的心意,我都要怀疑这个反常行为模式下是不是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自觉的咬唇,不知道如何解释,我没有刻意歪曲,而是,我好像感知不到除了他以外的人,给予我的感情投射。


    没等我组织好语言,他了然的笑了,屈指弹在我眉心,“逗你的,我知道,只有我能与你同频。”


    “这个消息,至少能回血80%。”他孩子气地比了个胜利手势,这个瞬间让我暂时忘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


    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知道流川枫的战术保留,知道我的担忧,更知道我在提醒与否间的犹豫。而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安抚了我所有的不安。可是,又有谁来安抚他的情绪呢?


    3.湘陵生死战-下


    下半场,流川枫火力全开,一拿到球,仙道便迅速跟上,“你从一开始就把胜负赌在下半场,故意放弃上半场。”


    流川枫不为所动,不疾不徐的运着球,“这是为了打败你,仙道,我会赢你的,在她面前!”话音未落,流川枫陡然改变运球的速度向前突去,一个急停摆脱仙道的防守仓促起跳投篮,所有人都认为匆忙出手的球绝对不会进的时候,流川枫又一次颠覆了众人的认知。


    即使是一向波澜不惊的仙道,我都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惊诧。”那样的出手速度,即使是仙道,也很难能拦下他。”藤真说中我的隐忧,如果仙道拦不下流川枫,那么整个陵南就会溃不成军。


    “仙道!”田冈教练的怒吼响彻球场,“再放水就禁止湘北的人踏入陵南篮球队!不论男女!”


    “练习赛时你嫩得像国中生。”仙道的声音带着蜂蜜般的黏稠恶意,下一秒却突然变向。流川枫的拦截扑空,篮球已划出彩虹轨迹。


    无声叹息,他非要这个时候去挑衅流川枫吗?


    “砰!”篮球穿过篮网的瞬间,仙道瞳孔骤缩。这个后仰角度,分明是昨天他对牧使用的——“一报还一报,这才公平!”低位防守的流川枫,低声道,每个字节都带着不可察的重音。


    因植草的失误,错过了绝佳的快攻反击机会,“仙道,越野现在不在球场上,由你和植草运球。”田岗教练要求他在应对流川枫不落下风的同时承担起控球后卫的职责。而明明已经承担所有的那个人,又一次把责任揽在身上,“啊,我忘记了,对不起啊,植草。”用他自己的方式袒护着每一个人。何尝不是为难他自己呢?


    记分牌上的比分僵持着整整三分钟,两个王牌隔空对视,火星四溅。陵南的领先优势只剩一分,这时,他还能镇定的投入一球。但,流川枫回首就一记三分,将陵南的领先优势彻底抹消。


    两大王牌一来一回,互不相让,所有人都以为能够左右这场球赛的,不是仙道便是流川枫,谁都忘记了樱木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初学者,樱木孤注一掷的灌篮,诱使鱼住犯规,已经四犯的鱼住不得不被换下场。


    记分牌的电子音在体育馆回荡,田冈教练的怒吼震得广告牌嗡嗡作响:“福田!盯死三井!”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湘北的进攻如水银泻地,而陵南的防线正在仙道越来越重的喘息中分崩离析。


    当鱼住被换下时,仙道撑住膝盖的背影让我捏爆了矿泉水瓶。塑料碎片扎进掌心,血珠混着水流在看台上晕开,像他球衣上不断扩大的汗渍。


    “领先十五分!”湘北替补席的欢呼像刀子捅进耳膜。我猛地起身,帆布鞋碾过满地冰袋,在无数震惊的目光中走向陵南休息区。彩子的纸扇僵在半空。


    无法在场上成为他的助力,那就让我,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给他无声的支持。


    鱼住回归时,仙道仰头喝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个微小的吞咽动作,比任何战前宣言都令人战栗。他甩开毛巾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眼底浮起的血色——那是被逼入绝境的猛兽才有的眼神。


    流川枫的灌篮如惊雷炸响:“篮球不是算术!”却在看见我站在陵南休息区时,瞳孔骤缩,“我会在她面前打败你!我要让她知道,我比你强!”


    仙道突然笑了,那是猎手看见worthy prey的笑容:“越野,把球都传给我!”


    嘴角熟悉的上扬弧度,被流川枫的反击激活的斗心和蛰伏已久的肆意轻狂。那笑容,完全不同于平时的温柔无害,竟然有一丝嗜血的味道。


    这一刻,我突然担心起领先的湘北。那个杀神仙道回来了,湘北可有人能挡得住他?


    比分被追至只差四分,湘北喊了暂停,可是,这时候喊暂停,有用吗?如果,我没有选择站在这里,此刻,湘北也不至于陷入被动。此时,流川枫隔着人海望来的眼神,比败北更痛。


    对不起,亲眼目睹他对战海南时算无可算后依旧无力回天的无奈,我做不到亲手关闭他通往全国大赛的大门,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决心,也低估了我对他的感情。


    “你不该来的。”仙道的声音混着喘息。望向湘北的目光,却异常坚定。


    覆上他颤抖的手腕传达我的决心:“不能分担比赛,至少,可以分担情绪,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明知会让你陷入两难,可还是庆幸,你在这里!”他给了我一个深深的拥抱,便回到球场,拼尽最后的三分钟。


    仙道强打赤木学长,眼底浮起我从未见过的血色。他撞开赤木的瞬间,裁判哨声与骨骼闷响同时炸开。篮球却在倒地的刹那离手,沿着篮筐转出令人窒息的圆弧。


    “64:62!加罚一球!”


    全场寂静中,三井突然栽倒。我冲过去时,他颤抖的手指正徒劳抠着宝矿力拉环,略带犹豫的上前打开递给他,不敢出声。


    三井学长接过饮料,“不必内疚,这场球赛的输赢不会因为你站在哪里而改变。无论怎样,我们都信你。不然陵南不会打得这么辛苦,真正不可饶恕的人是我……”


    被三井学长的温柔一刀戳中要害,即使到了这一刻,他都选择相信我先安慰我。


    “你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去弥补,我会帮你的!湘北,幸而有你。”这是我的真心话,虽然,逝去的2年是篮球运动员成长的黄金期,但我会想办法帮他追回来。


    当我们回到球场,仙道已经罚球命中,比分是64:63,湘北领先一分。这个时候陵南的防守反而越加坚固,湘北完全没有进攻的机会。鱼住学长封盖暮木学长,仙道拿到球,发动快攻!


    这是决定胜负的一球!


    陵南的攻势越发的猛烈,湘北也毫不退让,越野,福田的球都被挡了下来,仙道抢到篮板,我本以为他会顺势突破,谁料,他泰然自若的慢下速度道:“重新来过,慢慢来。”


    他的从容骗过了所有人,不仅是队手,还包括我。


    他没有传球给准备重新组织进攻的越野,而是突然加速低位运球,瞬间过掉了对位的流川枫!!!


    流川枫眼中的震惊与我并无二致,那一球我也一样来不及追防。


    然而,这么高超的演技,却没能躲过樱木这个初学者!樱木出人意料的补防,阻断了陵南势如破竹的反击。从这一刻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挥之不去。


    樱木出现在篮板下,又一次神补防。然后抢下篮板长传三分线外空位上的暮木学长,暮木学长3分出手……


    67:63,剩下58秒,陵南落后4分。


    陵南的暂停,这次,我只是远远的看着他,而他的目光则落在计分台上,又一次狠狠刺痛我的心。


    58秒,落后4分……即使到这个时候,你也没想过要放弃,对吗?


    晃过流川枫,摆脱赤木,在樱木的封盖下,低位抛投稳稳的将球送入篮筐。


    谁都没想到,最后彻底绝了陵南胜利念头的,是樱木这个初学者。


    樱木两次神协防,以及最后的灌篮……


    当终场哨响起,仙道只是平静地望了眼记分牌,汗珠顺着他下巴滴落在球队标志上。这个连续两天带队鏖战两支全国级强队的男人,此刻安静得像暴风雨后的海面。


    从行动到精神,他撑起了陵南全场,即使在最后一分钟,他也不曾放弃。即使在最后,湘北5人也未能真正的阻止他掐灭他的狂澜攻势。而他却还是输了,输的莫名其妙,输的毫无理由。他的身影在我眼前越来越模糊,伸手揉了揉眼睛,才发觉,我哭的比彦一还凶。


    颁奖仪式进行时,我发现他正用绷带缠紧渗血的指尖。陵南队员的抽泣声中,唯有他还在微笑安慰队友:“明年重头来过。”这句话让我再也无法抑制泪水——明明最该不甘心的人是他。


    颁奖仪式后,我着急想要寻找他的身影,三井学长和流川枫都刻意遮挡我的视线,樱木更是叫嚣着挡在我身前,彩子不容置喙的将我拽回湘北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