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仙侠古耽(叶邈)

作品:《存稿

    一行六人速度奇快,眨眼便到了演武场内,双辫女子一见那柄缀着鬼工球的雪剑,便笑盈盈迎上去:“呀,你可是李世侄李淳?”


    那方李淳正气得快仰倒,闻言收了剑,打量来人。此次仙门大比,各大仙门都会派人前来参赛,也有宗门大能前来交流,这六位仙长衣着迥异,衣袍佩饰都是仙器,皆非凡品,气息吐纳契合天地大道自然韵律,定是来自不同门派的大能。他拱手道:“李淳见过各位前辈,不知各位是?”


    “哦,你出生时,我们还见过你呢,我送了你一根捆仙索,好用吗?”双辫女子好奇问道,“你们聚在此处所为何事?”


    “那捆仙索竟是前辈所赠!”李淳心中微惊,只可惜那捆仙索已被青墟收走,他虽怀恨在心,却顾及宗门颜面,佯装无事发生,“无事,弟子们兴起比试,不小心扰了各位。”


    演武场众人都说是,只有二人一言不发,一是负手而立腰间系铃者,二为他身后之人。


    着花哨衣袍者转动手中玉笛,看着青墟,狭长的眼上下打量:“这位,可是陆归清座下弟子?”


    青墟对上他视线,虚虚拱手,甚是随意,冷声道:“正是,在下青墟,奉首座之命,处理违反宗门规矩之事。”


    剑修双子道:“哼,怪不得一看见便让人心中不喜,上梁不正下梁歪,陆归清那条疯狗,连弟子都是一副人厌狗嫌的德行。”“嗯。”


    同行几人纷纷点头,李淳心中痛快,囿于宗门名声,仍打算替青墟辩解。青墟身后,一道清亮之声骤然响起:“各位仙长都是清风亮节之人,厌恶陆首座,当面骂他便是,何必在背后羞辱恪尽职守的弟子?”


    李淳低声喝道:“叶邈,不得无礼!”


    叶邈从青墟身后走出,站在他身前,拱手道:“青墟兄为人正直,执法有情有度,弟子虽惧他,也不过是为恶作乱者惧宗门律法,何来人厌狗嫌之说?”


    那双辫女子双眼一红:“墨寻哥哥,你还活着!聆儿想你想得好苦!”


    清瘦萎靡者双眼亮起:“嚯,世间何时有此等起死回生的秘法?”


    剑修双子俱是一惊,相视:“什么?”“咦?”


    着花哨衣袍者抚笛,并未大惊失色,只眯眼辨别叶邈面容:“……哈哈哈,有点意思!还以为陆归清造了个会说话的傀儡出来!”


    白袍淡雅者从容不再:“如今你还护着陆归清?你知不知道你两界山战死之后,那疯狗千方百计要引你神魂!让你不得安息转世!”


    青墟垂眸,腰间清铃大作,铃声尖锐刺耳,叶邈被那声音惊得神魂一荡,攀住青墟手臂,反手捂住那响铃,强撑着咬牙道:“淳儿兄,你是不是该解释点什么?这一切可都是你引出来的。”


    李淳不知事态会发展至此,深吸一口气,道:“各位前辈,叶邈乃澜沧州榕城人士,只是容貌相似,并非……并非镇妄峰墨寻师叔。是在下几日前心急,误把此人当做墨寻师叔带入归一宗,才引起各位前辈误会。”


    双辫女子泫然欲泣,自是不信,掌中翻出一只古朴罗盘,罗盘中央悬着一梨花木发簪,待她施加仙力,罗盘指针转动三圈,不知该定在何处。


    这罗盘取名寻踪,循的是世间因果线,只要在盘中放入与所寻之人有关的物品作引子,指针便会化为一道纤细的光线,无视障碍,直指所寻之人的方位。


    她能以此罗盘寻炼虚大能,却不能寻已故之人。


    她神色黯淡,转过身抹泪,剑修双子也大失所望,叶邈见几人怏怏不乐,忽然心有不忍,道:“节哀。”


    只有花哨衣袍者仍是言笑晏晏,见叶邈腰间木质令牌,用玉笛一指,戏谑道:“这各大仙门,何人不识墨寻?既然你已知晓其中误会,为何还不离开归一宗呐?还想参加仙门大比?倒是再想闹出点误会来?”


    那人步步逼问,叶邈知他话外之意,表明这一切并非本意:“这事儿还得问陆首座,我也想知道他为何要将我囚在归一宗之中。希望仙门大比结束,我能离开此地。”最好拿上万方镜,回他的秘林安安生生睡大觉去,这人界勾心斗角实在过多。


    双辫女子闻言,不可置信瞪大双眼,大骂道:“心术不正的狗东西!十八年了,他还是只会用这般下作手段!走,找他说理去!”


    话毕,她不舍地再看一眼叶邈,便凭空消失,其余几人亦陆续消失。


    几位仙人来去匆匆,演武场众人皆是松一口气。


    叶邈松开手,那铃铛仍有微弱颤音,他拍拍青墟后背,安慰道:“要是有人骂我敬重之人,我也会无比气恼,不过这是几位仙长与陆首座之间的私事,青墟兄就不要太过自责啦!”


    青墟只定定看他,风动,青丝动,情动,指尖蜷了蜷,许久,才心叹眼前之人本就是习惯别簪的,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支木簪,别在叶邈脑后,低声道:“我无事,叶公子别太在意。”


    李淳见二人你侬我侬,直犯恶心:“呵,天晓得青墟还有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二人是一对夫妻!”


    青墟遽然看向他,叶邈揽住青墟,靠在肩上笑:“要是有青墟这一贤妻,人生无憾呐!”


    “哼,只要你不插足我师叔之间,随你便是!”李淳怒而甩手,御剑而去。


    叶邈松开青墟,向众人道:“今日之事,还请各位守口如瓶,避免引火上身。”


    众人皆喏喏,先前怒骂刘不凡的中年女子迎上前,不知为何泪光盈盈,道:“定是的,叶公子,这叶石我可帮你照看,可好?”


    叶邈正愁叶石无归处,自己日后离开人界也照拂不了他一二,她的话令他喜上眉梢,忙从芥子袋中取出丹药:“那真是麻烦你了,可惜我这里只有报名大比时拿到的几枚丹药,待日后我定会报答你!”


    那女子连连拒绝,只道都是翠微峰弟子,理应互相照拂,叶石为人纯粹,做事不偷奸耍滑,由她照看,免得被某人害了去。


    某人自然指的是刘不凡,他没了叶石遮掩,孤立无援,叶邈也不看他,仍是给那女子留下丹药,与青墟一道离开。


    刘不凡趋炎附势不成,身边杂碎自然不再捧着他,方才替他说话的人皆是冷嘲热讽,准备将粗活重活都丢给他,反而是中年女子告诫使坏之人,才让他免受过多杂役之苦。


    傍晚,翠微峰林间小道,猿鸟哀鸣,刘不凡佝偻着背,没了叶石,挑水的长担压得他双肩出血。


    凭什么?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腥味。


    那个叶邈,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废物!仅仅因为一张脸就能被大人物护着?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能毁了自己的一切!


    他嫉恨得几乎发狂,眼前闪过演武台上,叶邈戏耍自己时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恨不能将其塞进嘴里撕咬。


    你们都给我等着……等我修成大道,等我成仙,我要你们好看!


    “好可怜啊。”


    那声音鬼魅,刘不凡汗毛竖起,吓得摔倒在地:“谁,你是谁!”


    “仙骨颇佳,却只能屈居这小山峰里,被其他人欺辱,真是好可怜啊。”


    红日从听道原万仞嶂西边落下,不详的阴影笼罩了山脉。


    刘不凡双眼通红,见那烟雾般凝结的黑影向他伸出援手:“想变强吗?想复仇吗?”


    他果真机缘不俗!连苍天大道都在帮他!刘不凡心怀恐惧,急切地抓住那只手:“我想!我想!”


    契约结成。


    三日后。


    仙门大比开幕大典。


    知行院天榜广场,旌旗招展。


    广场上是各宗门参赛弟子,前来归一宗修习的问道生也穿上自家宗门道袍,一时间各色衣袍翻飞。


    叶邈身侧皆是散修,独眼的、双修的、颈挂大佛串子的、袒胸露背的,武器有刀剑棍棒、九节鞭、子母环、判官笔,各路奇人异士,叶邈只戴了面纱,腰间一佩剑,在散修中倒算是一股清流。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修士,心想人界倒是比秘林有趣得多,忽然听到一声冷哼,李淳带着几位归一宗弟子从旁经过,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叶邈不以为意,反而冲他眨了眨眼,李淳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啧,听闻李院长家公子从小就颇受宠爱,如今一看,果真高傲,”身旁一个扛着九环大刀的彪形大汉嗤笑道,“小兄弟,你认识他?”


    叶邈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认识,许是看我面纱好看。”


    那大汉哈哈大笑,声如洪钟:“有意思!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子,演武场上要是碰上了,老子让你三招!”


    正说笑,高悬坐台之上,仙门代表落座,知行院李院长主持大典,声音透过阵法传遍归一宗,天宝宗、剑宗、天衍门、天宝宗、百花谷等九州大宗分列两侧,居于上。


    归一宗一阁三院皆出场,陆归清一身黑袍,束发戴冠,面色不虞,垂眸如睥睨。


    其他宗门代表中,有六位修士都在翠微峰演武台见过,时不时向他投来打量的目光。


    他并不在意,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却在触及天衍门席位时顿住。


    晏知默仍是一身天衍门灰袍,被人送上高台,此时慢吞吞地坐下。


    晏知默?


    不等他细想,众修士突然振臂高呼,叶邈有样学样,不过今日状态不佳,隔着面纱光张嘴也不发声,正巧晏知默看见了他,二人视线相接,隔空相望,却又又不会隔空传话,叶邈开始打手势:你怎么跑上面去了?


    晏知默十分焦急,打了一番手势,像是在结印。


    叶邈打手势:没看懂,稍后私下会面?


    晏知默一边保持庄严作态,一边拼命做口型打手势,可谓“花枝乱颤”,叶邈忍俊不禁。


    可惜,他实在与晏知默心无灵犀一点不通,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笑着指指耳朵,摆手。


    说什么完全看不懂不懂。


    晏知默一着急,出声道:“叶邈!大典结束后等我!”旁座致知院严院长侧目,不满地看他。


    正巧弟子高呼结束,叶邈听见了。


    等大典一结束,叶邈和晏知默又牛头不对马嘴地打了一番手势,刚想溜去见他,青墟突然出现,面无表情地发动阵法,二人转眼已回到息尘院。


    “……哈哈,青墟兄何时出现的呀?”他回到屋中,撤掉面纱,丢在八仙桌上,替他斟茶,“辛苦了辛苦了,来润润喉。”


    青墟饮过茶,没有急着离开,破例主动说了几件宗门秘辛,都是明远兄没有说过的。


    譬如高座上那剑修双子,二人的“羲和”“望舒”佩剑,是由母亲祭了丈夫炼出来的,后来她们母亲修了魔道。


    万律书院的花晓意,应该是坐在最末位喝酒把玩玉笛那位花孔雀,自称还玉离宗,其实是太过浪荡,被院长一纸逐出。


    至于天衍门的晏知默,他就是个草包,资质平庸,本是个乞儿,是他认的兄长进天衍门,发愤图强当了长老,他拜兄长为师父,才入的天衍门。


    青墟又说了百花谷、须弥山之事,并未提到天宝宗兄妹和那儒雅的白衣男子,叶邈给青墟倒茶,想了想,总结道:“似乎全是丑闻,青墟兄讨厌他们?”


    青墟不吭声。


    叶邈又道:“看来又是陆首座的意思了。”


    青墟顿了顿,道:“这些事众人皆知。”


    叶邈撇嘴,心中哼哼,那倒也不必称为秘辛了。


    青墟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抬眼定定看着他:“前两日那几位找陆首座问罪,说起你来,闹得不欢而散……墨仙君在世时,多结交九州友人,那几位是非颇多,陆首座本就不太赞同,后来两界山终战,这几人活了下来,而墨仙君却……战陨。”


    “抱歉。”叶邈只知道那几人与陆归清不合,不想其中还有诸多龃龉,只道,“难怪方才见陆首座神色恹恹,原来是在为此事忧愁。”


    青墟闻言,仍盯着他看,目光带着热意,叶邈觉得奇怪,眼睛一眯,将茶杯抵在唇边,口出狂言:“青墟兄,你这般看我,难不成真想当我妻?”


    青墟微愣:“公子何出此言?”


    叶邈揽住他肩膀,揶揄道:“咱们此前从未见过,你对别人冷冰冰的,对我却格外有耐心,处处护我,说是你家陆首座之命吧,可你连陆首座秘事都告知于我,不是想当我妻,还是别有所图呀?抑或同别人一样,看着我的脸想到了墨仙君?爱屋及乌?”


    青墟哑口失言,倒茶润喉,放下茶盏,目光沉静地迎上他含笑的眼睛:“叶公子,你可信一见钟情?”


    叶邈大惊,瞪圆了眸子,忙松了手仰倒,躲到一边:“你你你来真的!”


    信!怎么不信?长云的小师弟阿若不就是如此么,眼神炽热得要吃人,他怕得很。


    青墟口吻平淡,却往平静的湖面随手丢了一座山:“墨仙君行踪不定,每次回宗,必然在镇妄峰久居,如此这般,我才追随陆首座,企图能看到墨仙君一眼。”


    叶邈震惊,这青墟看起来不近人情老实本分,没想到还是个想挖人墙角的痴情种!


    好胆量!


    青墟仍是淡淡道:“那晚戒律殿见你与人周旋,口齿伶俐不畏强权,又见你做戏惩罚刘不凡,维护兄弟,高风亮节,我才知以前对墨仙君的仰慕皆是对强者的仰慕,对你,我才是真的一见倾心,再见倾情,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给你——”


    “别说了别说了青墟兄,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当我刚才没问过那番话成不成?”叶邈听不得这些肉麻的话,双耳通红,面上一片热气,忙摆手求饶。他发誓他再也不满口胡诌了!


    室内一静,叶邈看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浑身有如蚂蚁在爬,青墟放下茶杯,看他,眼中有淡淡笑意:“那叶公子还要不要我这个贤妻了?”


    叶邈被戏耍得欲哭无泪:“不要了不要了,我错了青墟兄,再也不对你开这些玩笑了,咱们九州之内皆兄弟对不对?”


    青墟放下茶杯,嗯了一声,道:“应当如此,与结交之人保持距离才是。”


    叶邈忙道:“青墟兄教训得是,在下是真的受教了!”


    青墟起身,公事公办道:“我所做之事,皆按陆首座之令,叶兄有何疑惑的,自是可以吩咐我带你去陆首座身前,请陆首座一一解答。”


    叶邈乖巧点头,对青墟不再有疑心。至于陆归清为何要向他透露那么多,他打心底里不想思考关于他的事,反正是一点都不想见那陆首座。


    话已至此,青墟告辞。大比开始,大小冲突不断,他事务渐多,激活小院外的阵法,防止叶邈外出,便迅速离开。


    叶邈捂住心口,呼出一口气,他只知青墟兄不如外面那般冷硬,着实没想到能一言不合开这么大个玩笑,实在是吓煞他也。


    还好只是在开玩笑,他对雄性的心意实在是敬谢不敏,想起还是幼猫时,他被几只兽性大发的雄性追得满秘林乱窜,便浑身刺挠。


    他确认青墟离开,关上门,心中默念镇妄峰,听外界人声喧哗被风雪声掩盖,才回了梨花软塌上打坐,探查神魂。


    自从上次病症发作,明远兄将他带至听道原已经有小半月,宗内灵气充足,巩固神魂,可今早起来有些头晕目眩,他以为又是昨夜偷摸开门,踏上镇妄峰雪地受了凉,没太在意,方才被青墟吓了一跳,神魂震荡,才觉有异,现在才有空打坐细细查探。


    先生说过,人妖魔皆有肉身与神魂之说,人为三魂七魄,妖为灵丹幻形,魔为恶念幻形。而人界修士分为正邪魔,正者修人间大道,邪者走旁门左道,魔者食魔肉神。


    除魔外,人、妖的肉身与神魂皆可分离,借此,神魂可入梦、脱壳、神游,乃至夺舍、轮回转世。他本以灵丹幻形为神魂,如今神魂与肉身融合近十之一成,只是不知肉身与神魂融合会是什么结果,是肉身消失,变成传说中的幽魂鬼魅,还是以身作魂,从此伤身即伤魂?


    “嘶!”


    他试图分离,一时剧痛难忍,神魂颤栗,头晕目眩,五感昏聩衰弱。


    叶邈睁眼,长吁一口气,拭去额间冷汗,软倒在软榻上,墨发散开,连扯过雪狐绒被的力气也没有,狼狈至极。


    病症发作,叶邈昏死过去。身体失了重量,如雪般飘摇,沉落千丈山涧。


    “咔嗒。”门扉轻响。


    榻边微沉,凌冽的清寒袭来,惹得叶邈浑身微颤,无意识将身体蜷成一团,抱臂取暖,连眉头都拢在一起。


    好冷。


    与镇妄峰上终年不化的风雪如出一辙。


    熟悉的味道……


    榻边微动,软和的雪狐绒覆上身躯,身体慢慢回暖,一缕滑落颊边的发丝被撩开,榻上之人睡得更安稳些。


    一颗丹药抵开唇齿,压在舌尖,化成满口腥甜,流至四肢百骸,他不适地侧脸,将半张脸埋进绒被深处。


    叶邈转醒,榻边只余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翌日,叶邈起了个大早,洗了把脸,将头发在脑后随手一挽,别上青墟兄赠给自己的发簪,配上木质令牌,拎上明远兄的佩剑,打着呵欠出门。


    临行被门槛绊了一下,被青墟一把扶住,才瞪大眼,清醒过来,口中喃喃:“出师不利,出师不利啊。”


    “晦气!”


    叶邈揉揉眼一看,晏知默正拿着一只热包子,颊边鼓起。


    晏知默口齿不清:“大早上说的话容易灵验,唔唔,叶兄弟你要避谶才是。”


    叶邈拽了拽青墟袖子,不乏羡慕之意:“他在外面吃包子,违反你们戒律殿规矩了。”


    “仙门大比期间,宗外弟子不必遵守。”青墟垂眸,视线落在衣袖上,叶邈赶忙松开,尴尬干笑。


    “哈哈哈,晏兄你为何在此啊?”


    晏知默掂了掂腰间挂的青玉盘,道:“实在是说来话长——”


    叶邈打住:“长话短说。”


    晏知默清嗓:“青墟啊,你先退下。”


    青墟道:“天衍门万长老日前被杀,群龙无首,陆首座知你是晏长老座下弟子,才让阁下暂时担任天衍门代表,昨日阁下吵闹着要见叶公子,已经引起几位代表不满,在下劝阁下还是谨言慎行些。”


    晏知默眉一横,嘴一张,叶邈便知他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忙捂了他嘴,打哈哈:“啊呀时间也晚了,青墟兄,还劳烦你带我二人取演武场吧?”


    青墟不语,将二人带至最外峰的演武场。


    场边有一传送门,奢侈地散发着灵石的光芒,由两名归一宗弟子把守。一旦本演武场有胜出者,便可通过此传送门进入下一演武场。


    此处聚了不少人,各自腰间都别着木质令牌,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归一宗举行仙门大比,九州皆知,凡人要是能在天榜记名截止前,登上归一宗万阶求仙道,即使没有仙力,也能得天榜青眼,可以入峰一试。


    叶邈算走后门的,前几日靠着流言蜚语风头正盛,开幕大典又站在散修一列,他这一来,演武场一静,几道不善的视线盯着他。


    叶邈却问青墟:“我必须在这处演武场参赛吗?虽我是木质令牌,但你应当知我实力,理应将我安排到别处才是。”


    这话一出,立马得罪了场内众人,愤愤道:“什么不公,大家都凭实力登上万阶求仙道,你是看不起我们!有本事堂堂正正比一场!”


    叶邈疑惑道:“虽是如此,可我是乘剑入的宗啊?”


    晏知默问:“我俩不是被绑上来的么?”


    叶邈小声道:“那不也是坐剑上进来的么?”


    众人俱惊,纷纷质疑不公,传送阵前的三位值守弟子却看向青墟,不知如何是好。


    叶邈:“是那内门弟子李淳强行将我绑上来的,一切并非我愿呐。可惜演武场次序已定,不可破例……但我有一法,不知三位仙长能否一听啊?”


    青墟暗中授意,三位弟子颔首,只听叶邈道:“不如我与你三人比。”


    一片哗然。


    叶邈:“若我胜了,便放我过阵,但不碍该演武场修士晋级。若我与你们打了平手,我便与其他修士比试。”


    有人问:“你若是输了又如何!”


    叶邈挠挠头,愣愣道:“哎呀,若是输了,该怎么办才好?”


    晏知默哈哈大笑,抚掌:“还得是叶兄你啊,装疯卖傻的一把好手!”


    叶邈偏头求助:“青墟兄,此事可行?”


    破例之事,青墟却并不向上请示,颔首应允:“若输了,便罚五十年牢狱。”


    叶邈谢过,那日病症发作醒来,他发觉神魂与肉身融合已有三成,实力大增,正不知如何估计自己功力,正好借这个机会试上一试。


    他提剑而上,两日内连胜六峰守阵修士,最终在七十峰传送阵前,与格物院、致知院、知行院中六位传道先生大战三百回合。


    一时刀光剑影,演武台四分五裂,响声阵阵,以叶邈被削去半方面纱,三位先生断发、抵喉、点胸、抹额、断剑、力竭告终。


    “多谢,那我便与同场修士比试。”叶邈吐出一口浊气,执剑拱手,一转身,演武场下哪有什么同场修士?不过归一宗三院、剑宗、天宝宗、万律书院等仙门位高权重之人罢了。


    晏知默神色恍惚,目瞪口呆道:“叶兄,你何时有了这么厉害的身手?”


    有人惊奇道:“刁钻灵巧,行踪不定,次次攻击都出乎意料!此人确有当年墨寻仙君风姿,步法、身法、剑法竟都相差无几啊!”


    此话一出,众人侧目,一旁天宝宗双辫女子西子捧心,还沉浸在方才的刀光剑影中,剑宗双子撇嘴道:“哎呀哎呀不过如此,论使剑,还没有我剑宗温离小师弟厉害嘛!散了散了!”“嗯。”


    叶邈已经习惯了这群人咋咋呼呼,取下面纱,顶着一张酷似墨寻的一张脸,乐呵呵朝众人拱手行礼:“各位慢走,下次不见啊。”


    哪想那人又道:“……只是这脾气不像,墨寻仙君哪会笑得如此痴傻,这般作态,唉,倒底不是真的。”


    格物院严院长冷哼一声:“也不知是靠什么提升实力的,顽劣不化,败坏门风!”


    叶邈假笑更大:“我是散修呀,严院长您忘啦?诶,严院长您——慢——走——”


    李砚书执扇笑道:“叶小友,你若再气严院长,我可拦不住。如今仙门大比还在第四轮,唯独小友如此神速,你可是冲着榜首去的?”


    万方镜乃榜首之人所获头彩,他自然是势在必得的,叶邈点点头,众人一时神色不一,正欲说什么,一声铃铛轻响,隐在角落的青墟现身,道:“各位仙长,叶公子是时候回息尘院了。”


    花晓意将玉笛抵在唇边,狐狸眼一眯,不屑道:“青墟啊,少学点你主子,假正经都快腌入味儿了。”


    青墟并不正眼看他,阵法一起,径自带着叶邈离开。


    “劳烦青墟兄了。”叶邈看着眼前囚笼似的院子,深呼吸,闷头推门而入,将长剑放在多宝格的剑架上。


    再忍一忍便是,打不过还跑不过?待他取得万方镜,定要第一时间离开归一宗,去寻他的秘林。


    青墟站在门外,道:“叶公子,劳累一天,可要什么吃食?峰下桃花湖里的鱼肉质正肥美,滑嫩无比,尝着满口桃花香。”


    叶邈舌尖一酸,转身攀住门框,两眼放光:“吃!”


    等晏知默赶来,站在阵法前时,叶邈吃完一整条清蒸桃花鱼,饱了腹,正昏昏欲睡。


    “叶兄弟!出来!”晏知默探头探脑。


    叶邈闻声,踱步出门,左右看了看,道:“青墟兄呢?”


    “嘘!”


    叶邈疑惑间,晏知默从袖间掏出一只毛笔,道:“给你看样好东西!”


    只见晏知默双指并拢,流出一点仙力,注入毛笔中,他高高执笔,在空中向下一画,竟凭空出现一道缝隙,黑色的雾气瞬间涌出。


    “快出来!”


    叶邈一个闪身,侧身穿过缝隙,回头一看,那裂痕合上,全然不见一点破损痕迹,连青墟也未曾惊动。


    “瞧,这是天宝宗曲仙长借给我的解阵笔,说是由上古神兽“白泽”颈间的毫毛制成,能划开天下所有结界,啧啧,她不愧为天下第一炼器师,看着古灵精怪不着边儿,没成想炼出来仙器这么好使!哼,那青墟一言不发就带走了你,当时我正准备看好戏,一个不注意又被落下了,演武场之人走的走,散的散,幸好曲仙长愿意送我一程,不然我得翻多少个山头才能找你啊!”


    叶邈接过一瞧,入手温润,质地坚硬,笔杆上刻着小花小鸟之类,皆是栩栩如生,他恋恋不舍归还,问:“你这么急,是不是有要事要说?”


    晏知默环顾四周,此处偏僻,大比正盛,弟子大多在演武场,附近并不见人,叶邈见他如此严肃,带着他溯溪而上,进入林中,见一块巨石,二人依着坐下。


    晏知默道:“那日青墟提到我天衍门万长老被杀一事,叶兄弟可还记得?”


    叶邈颔首。


    晏知默咬牙道:“就是那陆归清杀的!我亲眼所见!要不是那姓陆的,我何苦当这什么代表?我常年在师父殿内修行,门内其他弟子我又不熟,你是不知道,大比第一日,那些弟子就全都败了,一个都没晋级!真是,要是我报名,定然上场杀出第一轮!”


    叶邈打住他:“所以陆归清为何杀死了你家长老?”


    晏知默拍掉手背上的蚊子,皱眉:“这宗内竟然还有这玩意儿……说起来,那长老我也不熟,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见了我,吓得跟孙子似的……”


    叶邈撑着下巴,拍拍蚊子,抓抓螃蟹钓钓鱼,四周黑成了一片,才终于从晏知默嘴里听完了前因后果。


    原来天衍门修为颇深的长老都在闭关,弟子们大多也游历九州去了,只剩几个修为久久不动的长老打理宗门上下,左支右绌,出世较少。


    此次仙门大比,那姚长老带了几个歪瓜裂枣、几个新入门的弟子来撑场子,本就没打算争什么名次,准备全须全尾回去,千叮咛万嘱咐第一轮便退场,众人皆说是,唯独半途而来的晏知默跃跃欲试,要争一个高低出来,姚长老自然是不认同,二人便争辩起来。


    争执之间,姚长老发现晏知默没有佩天衍门青玉盘,便道他不是天衍门之人,要他出示信物,晏知默道:“我师父交代了,我的青玉盘不可与他人查看!”


    姚长老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便去知行院找李院长李砚书,晏知默仙力微弱,御剑不能,过了一个时辰青墟来请,却是将他请到了戒律殿。


    殿中一人倒在血泊之中,陆归清神色不虞,剑上有血,李砚书蹲在尸体边,用仙力不知在翻找什么。


    青墟将他带近,李砚书摘下姚长老的青玉盘,递给他,委以重任:“来,小友,此人已经被傀儡丝蛀了神魂,你即是晏长老弟子,本次天衍门的弟子就交由你带领了。”


    陆归清只是收了剑,给尸体布了层结界,便让青墟将他送走了。


    “没了,就这些。姚长老分明很正常,既不像那些邪尸般咬人,也没昏迷不醒,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姚长老身上有傀儡丝的。而且叶兄弟你认为,姚长老他中了傀儡丝吗?”晏知默掂了掂姚长老的青玉盘,又不满道,“我说这归一宗之人的手也真是长,对我天衍门之事指手画脚做什么,又没成立仙盟,要是想接手天衍门,也得上天罚阁定论后再施行才对。我倒也不想做什么代表……”


    叶邈盘腿坐在巨石顶上,看着底下兴致缺缺之人,脑中思绪乱成一团,明远兄说天衍门被灭,青墟说此人靠师父入天衍门,陆归清和李砚书都承认他天衍门弟子身份。可他却无宗门信物,见同门被杀,没有任何伤心难过之情,对宗门子弟却又上心。


    而那傀儡丝……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间,种进修为颇高的长老身上。那这仙门大比,修士众多,到底有多少人会种进傀儡丝?


    那他呢?今日神魂与肉身融合,实力大增,也是傀儡丝在作祟吗?


    叶邈后背阵阵发凉,霎时,溪水断流,林中一静,黑暗中,忽听石下晏知默生硬道:“他们都说你是墨寻,此事可为真?”


    那声音平如冰面,却沉闷无比,像是在瓮中说话。叶邈悚然一惊,警惕起来,却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晏知默噌地起身,攀着石头惊道:“咦?可是这几日归一宗上上下下,都在说你是墨寻转世啊!当年墨寻也是不用仙力,只提一剑,便打败陆归清,夺了天榜榜首,名动天下!陆归清师父镇元道君当众测他,才发现他的仙力更是澎湃无比,将他收做关门弟子!你现在不是如此么!”


    叶邈在黑暗中眨眨眼,恍惚道:“是么?”


    晏知默又道:“不过我不信他们,你要是墨寻,那就不会放话夺榜首了。”


    “为何?”


    晏知默道:“陆归清说他要收榜首当弟子。”


    “咳咳咳!”叶邈差点摔下去,惊道,“弟子!?”


    晏知默道:“是啊,还是唯一一个弟子呢,像是算准了你似的。唉,我说叶兄,陆归清为人狠戾,又三心二意,你遭他狗东西软禁,两耳不闻仙门大比之事,实在是太可怜了。其实我此次前来找你,就是来找你一起出宗的,见你受陆归清迫害,日日被关在院中,出门又被青墟监视,我实在于心不忍!”


    叶邈静静听他讲完,竖着瞳孔,幽幽问道:“如果我说,我就是墨寻呢?”


    晏知默喋喋不休的嘴安静下来,叶邈心头微沉,浑身紧绷,突然!一道破空声从身后袭来,连斩两树,只指叶邈颈上人头!


    “什么人!”叶邈矮身躲过,竟只是一道刀风!他站在巨石上环顾密林,看向刀风来处,隐隐见一个飞速移动的人影。


    晏知默往巨石下缩:“什么人什么人?!叶邈兄弟,有人偷袭!”


    ok,这本在这里卡住了,补大纲重写了,痛苦痛苦[裂开][裂开][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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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仙侠古耽(叶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