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抖起来的李树平

作品:《火红年代:驭兽渔猎,赶山致富

    过年,最高兴的,指定是小孩子,长大的人,只会觉得年关难过。


    李树平今年最高兴。


    一大早,就把李树和吵醒了,昨天和李德勇、肖富强三个人,喝了半瓶西凤,半瓶黄酒,稍微多了一点,头说不上痛,有点晕乎的。


    这个小的,大早上就在边上拱来拱去,跟个小猪似的。


    “要起就起,烦死了。”


    李树平一下子喊道:


    “那我穿新衣裳啦。


    今年几个人,都做了新衣裳,三个大的,就是扯了块棉布,做了个新袄子、新裤子。


    两个小的,费了点劲。


    李树和常年在摊市上卖东西,倒是认识好几个倒买倒卖的,他们不比卖农副产品的光明正大,有时候还得偷摸着一点,李树和给他们打打掩护,就熟悉了起来。


    偶尔在他们那买点东西,就能成本价拿。


    过年前,他们也要清货回笼,让李树和挑拣了点,他给家里人多少都买了几件,花了大几十块。


    李树平这小子是大头。


    李树和给他弄了身猪皮小夹克、牛仔裤,潮的很,放在三十年后也不落伍。


    弄这个衣服的贩子,也是新手,自作聪明,从南边好不容易弄回来的小孩衣服,还以为山南市没人见识过,可以卖出个好价格。


    结果山南市根本没有那么舍得的,砸手里好几件,他又要回笼资金去南边弄春夏衣服,那可是翻身的关键,就不得不赶紧处理掉手上的。


    不然年节一过,还有谁给小孩买新衣裳?


    李树和捡了个便宜,就咬牙给李树平买了一身,还特地买大了一点,可以穿个两年——花了他36块。


    李树平乐疯了,试的时候都舍不得脱。


    这会儿一大早根本不用催,自己一出溜就下床穿好了,里面也是毛线裤、毛线衣,然后就套上拉风的毛领皮夹克、牛仔裤。


    “哥,好看不?”


    李树和躺床上,带着宿醉的晕乎感,看着臭美的小弟,挺奇怪:


    “你咋这么矮啊?”


    这过年就12虚岁了,周岁也10岁了,咋还小小一个,三四十年后,这个年纪都得1米6、7了吧?


    “啥?”


    李树平震惊了,直不愣登地看了李树和一会,翻了个白眼冲出去找老娘臭美了。


    这个哥,一点也不上道。


    等他出门,跑到灶下,看见已经起床的李淑梅,穿了件粉红花的新衣裳,外头絮上一团一团的卷毛线,像花儿一样。


    脸上洗的干干净净,抹了蛤蜊油,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戴着大红花的头绳,还有两个鹅黄色的缠布发夹。


    简直不认识了。


    “姐。”


    林云芳听见声,转头看来,也是一愣。


    1980年的头上,城市里已经旧貌换新颜,灰黑绿越来越少,各种外来品,沪上的货,慢慢开始占领街道。


    但是山区农村,可是看不见的。


    李树平这件棕色毛领皮夹克,还有牛仔裤,是李树和年三十才带回来的,林云芳之前没见着,就听李树和说了一嘴。


    “这,这是你哥给你买的?”


    一看就不便宜。


    李树平使劲儿点头。


    林云芳放下铲子,擦了擦手,才好好摸了摸这身衣裳——毛领真皮,牛仔裤硬实又厚重,一看就是好衣裳、不便宜。


    乱花钱!


    可是看着小儿子红扑扑的笑脸,她也说不出啥来。


    就跟闺女一样,闺女那一身也是新的成衣,她昨晚看见就觉得费钱,可也没说啥了。


    跟小小子不一样,李淑梅平时在家里,可是忙着,多少事儿都是她干,特别是林云芳去竹园、下地,基本上家里的活都归了小闺女。


    穿件好衣裳,就穿吧。


    “娘,我饿了。”


    李树平一点没感觉到,他老娘想把新衣裳给他扒了,退回去变成钱。


    “饿,饿,就知道饿,自己舀,还要我给你喂嘴里?”


    年初一早上,就是一碗汆饭,顺便打扫年三十的冷菜,剩下就是一个花馍,李淑梅今天起得早,一早就蒸妥了。


    李树平其实不是想吃,他想出去炫耀新衣服,可他知道,要是不吃完早饭,老娘是不会让他出去的。


    哗啦啦,跟猪拱食一样,飞快吃完,搁下碗筷就招呼一声,跟一道风一样吹了出去。


    林云芳只来得及在后面喊:


    “别把衣裳弄脏了,明天还得穿去外婆家。”


    “知道啦!”


    林云芳站在门口,看他迅速消失在视野里,突然摇着头笑了一会儿。


    回来就让李淑梅也找人玩儿去。


    “你也去找梅霞、丹丹玩一下吧。”


    李淑梅挺懂事的,想帮着洗了碗再出去找小姐妹,但心里也急着想去展示一下新衣裳,支吾两下,还是扭捏“嗯”了一声,出门去了。


    这俩小的,在各自的朋友圈里,可是好好爽了一回。


    等李树和起床,换上新袄子,也美得很。虽然这东西笨重,他还真就喜欢。


    都是林云芳给弄的新棉花,蓬蓬松,暖和又软乎。


    林云芳一见着他,就埋怨:


    “咋给他买那么贵的?他一个最小的,能穿几年?你还不如给自己买一身,出去见人还体面点。”


    “我烧的,我上山下河,卖鱼捉鸡,穿的跟盲流小青年似的。


    这衣服就是正好遇上了,摆摊的一个朋友要处理东西,便宜了不少,人家没赚还亏了点。”


    “哪有不赚的,听他鬼话。”


    “哈哈,我又不是只从他那里打听,价格还是知道的。


    再说,平马上要去念书了,我跟他说好了,要是明年,老师能同意他读三年级,就给他买一件蓝色的滑雪衫,外国人穿的那种,城里小孩都没有。”


    说到念书,林云芳注意力就转移了,开始担心:


    “他都12了,还能跟上吗?我看村里这个年纪的,都不去读了。”


    “得读,咱们大队小学撤的早,平他们都没念过书,睁眼瞎。


    再说了,他周岁也就10岁,6、7岁进学,也就是三四年级,再赶一赶,三年读完小学,也就追上了。


    我到时候去学校,让他先报名进三年级,但是跟着一年级学。”


    李树平这个弟弟,大概是李家五个孩子里最聪明的,上一世没读过书,靠自己去城市里站稳了脚跟,后来也是一家子里过得最好的。


    不过一辈子最后悔就是没读书。


    这一生,李树和也想帮他了了这个遗憾——至于他是不是真喜欢读书,做哥的可就管不了了。


    到时候别哭就是。


    “那梅呢?论周岁,她也实打实12了。”


    李树和犹豫了一下,时代有特殊性,李淑梅自己未必愿意去念,强逼着去也没用。


    “总要认几个字吧?你跟老爹还读了初中呢,李树东好歹也是初中,我跟我姐,两个小学都没读完,再加两个小文盲,一代比一代差了。”


    “唉。”


    李树和不想太操心,就算李淑梅不开窍,他这个做哥的,也能给她个出路。


    “看她自己,先去念两年,总要识数、认字。后面念得进去,就供她念,念书总归是好事。


    实在不想念了,就回来帮忙好了,家里事也是越来越多。”


    还真的是。


    不说起新屋的事情,千头万绪。


    就说东阳坑马上要分地,那大小30几头黑猪也得分,要是可以,他准备一口气买下来,还养在东阳坑,让钱福海先帮他养着。


    上河自己也要分地了,是租给别人种,或者自己先种两年,还是得看李德勇、林云芳的,李树和也不好强迫他们。


    林云芳现在习惯听李树和的了。


    他现在天天在外面跑,打交道的人也越来越杂,南北买卖的倒爷,周山河这种坐地户,孙庆春那样的大货主都认识,懂得指定比她多。


    “那就看她自己吧。”


    李树和看她愁容满面的,“哈哈”一笑:


    “娘,这有啥可愁的,咱家不是眼见好起来了嘛?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让她读书,是为了让她自己立起来,又不是少她饭吃。


    别愁了,大过年的,儿子给你拜年了,祝老娘一年更比一年少,今年四十二,明年二十四。”


    真给林云芳逗乐了:


    “后年我就管你叫哥了?”


    “也行,来,妹子,给你红包。”


    啪!


    肩膀上被狠狠来了一下。


    “贼嘴,快吃饭。”


    李树和悠悠闲闲地吃立刻一个小老虎的花馍,又正式给老爹老娘拜了个年,收到1块钱压岁钱——这不是上河大队,而是他们老李家的传统。


    李老头平时紧吧,但压岁钱很坚持。


    而且不论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一视同仁,全都是5毛,这也够小娃娃们快活的了。


    每年年节货郎子进村,李家的小孩,都威风得很。


    林云芳往年也给,但只给1毛,今年分了家,他们三个小孩年三十没去爷爷家,当然也没了那5毛钱。


    她就给补上1块,双倍,也不知道跟谁赌气。


    不过两个小的,今天确实豪气。


    货郎子挑着麦芽糖、头花、各种果子进村,一吆喝就被一群小孩子拦下来。


    李大伯和李三叔家的小儿子、小闺女,比李树平还要小一点,掏出5毛钱的时候,眼睛还斜看了李树平一眼。


    他们知道爷爷没给李树平压岁钱呢。


    李树平“哼”了一声,就从兜里掏出一张红彤彤的1块,上面的少数民族妇女,是那么鲜艳。


    不过他很快又收了进去,然后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若无其事地剥开塞进嘴里,接着一挥手,很酷帅地带着一群跟屁虫小伙伴跑远了。


    货郎子嘴角抽搐,上河大队这是富起来啦。


    李家小孩子,看着李树平那一身毛领皮夹克和牛仔裤,还有一看就喷香软糯的大白兔,嘴里的麦芽糖都没了味道。


    ……


    李树和吃过早饭,也难得闲下来,进村溜达溜达。


    他其实也有几个好兄弟,特别是念书的时候,天天狐朋狗友一起傻乐,不过重生回来之后,记忆被冲淡了,这些个后面不大联系的同村们,自然也不怎么想得起来了。


    王龙娘看见李树和下滩场子,赶紧给他从屋里头拿了个竹靠椅出来,跟放在外头的木头小板凳不一样。


    “云花婶,过年好啊。”


    “好好,过年好,王龙借了个车,带燕儿他俩进城玩儿去了。


    我给你打两个鸡蛋啊。”


    “别别别,刚吃饱了,下来遛遛。”


    王龙娘也没硬来,回屋倒了杯热茶,让他捧着捂手,才自己坐下来,一指对面玩乒乓球的:


    “喏,吴海、高乐,在那打球呢。”


    李树和顺着看过去,果然见着两个熟面孔,“死去”的记忆一下子都冒了出来。


    他们这一辈儿,村子里也有十好几个,李树和是小四学历,也有去公社里读完初中的,不过并没有谁出了头,李树和一个收货贩子,已经算是收入不错的。


    但这个点上,还是有几个意气风发的。


    比如眼前这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