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东海篇-芒家劳工

作品:《第一纪

    话说岩嶙与岩澜沧被派至东海后,上头监工将他们安排到平京都郊外的一处果园。眼下正值秋收旺季,监工吩咐所有劳工必须在黄红联会开幕前,将这几百亩天佑果全部采摘入仓,并按照上、中、下三品标准拣选分装。


    他还洋洋自得地说道:“这黄红联会可是难得一遇的盛会,是上头体恤大家辛苦才准假!放在平时哪有这等好事?都加紧干!要是到时候份量不够,谁也别想去,非把缺的补完我才放行!”


    园中所种的天佑果树高大繁茂,果皮极薄易损,采摘人必须背着背篓攀上树冠,小心作业。即便是个中熟手,一个时辰也仅能采完一棵树。园中常驻劳工不过数百,执棍监工却有一百多人,看守极为严密。此番派来协助的约五六十人,多为青龙人与南洋人,由通晓双方语言的监工传达指令。


    两帮人虽同吃同住,待遇却差别显著:常驻劳工不仅分配到的采量更大,若未能按时完成还要倒扣工钱;而助场帮工则按件计酬,多劳多得。双方因语言不通,摩擦时有发生。外国监工又常拉偏架,动辄将纠纷告到本地监工那里,轻则罚款,重则鞭笞。久而久之,常驻劳工对助场帮工渐生敌意,园中气氛日益紧张。


    岩家两兄弟早有约定,每日只干半天活,既不落于人后,也不争先图财,只为图个吃住,在这异乡体验一番别样生活。这日正午,虽已入秋,日头却仍旧毒辣。常驻劳工仍在果园里埋头赶工,帮工们则大多躲进屋里歇凉。岩澜沧见状,还嘀咕这些本地人未免太贪财,连身体都不顾。


    忽然园中传来一阵喧闹。岩澜沧心生好奇,拉着岩嶙一同前去查看。只见一伙常驻劳工正与监工争执,起初只是嚷嚷,随后便推搡起来。监工们吹响口哨召来更多人手,个个高举戒棍威吓。其他劳工不敢多看,仍低头忙着手里的活。那带头闹事的劳工被监工强行拖出,重重打了四五十棍,直打得皮开肉绽。呜咽与怒吼声传遍整片果园,听得人胆战心惊。直到众人被驱散,那人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岩澜沧问身旁的监工:“究竟什么事,要下这么重的手?”


    监工戏谑一笑:“今年来的帮工比往年少,上头算了算,还差十几亩的采收任务没分下去,要给他们加量。他们不肯,说完不成,竟还敢合伙对抗上头——这不,枪打出头鸟。”


    岩澜沧低声道:“那这也太重了些,动用私刑……”


    监工不耐烦地打断他:“这是东海,又不是在青龙,还是少关心这些闲事。”


    岩澜沧还想争辩,岩嶙一把将他拉到旁边,低声道:“别犟了,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不知何时,那人已被抬回宿舍,瘫在铺上如同一块用久了的抹布,青紫交错,血污斑斑。岩澜沧从他床边路过时不忍细看,匆匆走开;岩嶙离家时随身带了些跌打损伤的药,路过时悄悄往那人伤势最骇人的地方抹了些药膏,又把药瓶轻轻留在他的床头。


    劳作之人不知光阴流转,转眼已是午夜。园中仍有劳工在抢收果子,岩家兄弟习惯了彦家规整的作息,早已入睡。监工与其他帮工也都歇下了,但黑暗中仍有人在小声交谈,窸窸窣窣,咿咿唔唔,直到天明。


    那人还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岩澜沧听监工放话,若他一个月内还起不来,就要被扔出园去。岩澜沧注意到,常驻劳工们收工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自己凌晨惊醒,还能听见他们压低嗓音的议论声。他们总是三五成群,有意无意地避开帮工和监工的视线,专挑偏僻角落的果树采摘,活儿干得依旧勤勉,并未偷懒。监工们见每日入库封装的果子只多不少,也就由着他们这些古怪举动,并未深究。


    园里似乎没有配备医生。岩嶙见那伤者实在可怜,便不时去为他换药。每次他去宿舍,总能撞见不少人聚在那里,可他一到,人群便悄然散开。他早知道常驻劳工不待见帮工,对此也不觉奇怪,只是注意到这些劳工大多精瘦干瘪,其中却混着几个肌肉发达、体格健壮的大汉,不禁心生疑惑。转念一想,或许有人天生体质异于常人,即便风餐露宿,也能练就一副好身板。


    话说寒尘越在典当行会客室等了一整夜。页目向推门见他仍端坐原地,心下愧疚,忙问:“前辈一直没离开?昨夜关门的人没请您走吗?”


    寒尘越微皱眉头:“他没瞧见我。你怎么这时才回来?”


    页目向连忙致歉,又问:“前辈是有什么吩咐?”


    寒尘越道:“我与页长老有约,待剑鞘赎回,便传你神通术。”


    页目向思索片刻,诚恳推辞:“多谢前辈厚爱,但我资质实在平庸,加上眼下东海诸事缠身,心神难定,此时修习只怕有辱前辈名声。不如等回到舍源后,再请前辈指点?”


    寒尘越驳道:“神通修习贵在持之以恒,勤能补拙。你这样平白浪费一段光阴,实在可惜。”


    “前辈,我是真愚钝。”页目向苦笑,“若非心无旁骛潜心钻研,绝难有半分进益。我从四岁开始修习《辉照》,至今十三年,其中九章神通,勉强才会三章半。还请前辈莫要为难我了。”


    寒尘越双手往那无量处一抽,改天换地到一处冰原。刹那间寒风呼啸,冰霜飞舞。刹那间寒风呼啸,冰雪扑面。页目向的鼻子比意识先感知到严寒,连打几个喷嚏,不一会儿就冻得浑身发抖。他蜷缩身子,牙关紧咬,皮肤先失血色后又发烫,几乎要昏死过去。


    寒尘越平静道:“我将咒文念与你听,你调动天目神通,默念咒文。待不再感到寒冷,再谈其他。”


    页目向神智已近模糊,除了咒文什么也感知不到。他勉强循着指引运转天目神通,默诵咒文。不久身体渐暖,知觉恢复。清醒后第一件事便是质问寒尘越:


    “前辈怎么敢如此激进行事!若我一时疏忽......”


    寒尘越全然不理会,自顾自说道:“此后每过一刻,寒意便加深一寸。你须将咒文烂熟于心,直至融会贯通,与这冰天雪地达成一心,拂去外在严寒。”


    果然如寒尘越所言,页目向只觉周遭寒意层层加深,再不敢分神,闭目凝神,专心诵念咒文。他小心维系着自身内外的平衡,将漫天风霜尽数纳入天目感知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忽觉周身一轻,仿佛天地解冻、冰雪消融,恰似一阵春风温柔拂过。他这才睁开双眼——哪里还有什么冰原?早已是草长莺飞二月天。


    寒尘越笑道:“还说什么资质平庸,这不也学会了?”


    页目向知他是一心教学,却仍心有余悸,劝道:“老师下次施术之前,还望能先告知学生大概,让我有所准备。您行动过于突然,容易出事。”


    寒尘越不以为意,正色道:“我教你神通名为《灵封》。这便算是打下基础,后续招式虽多,总不出五类:一是归,身如汪洋以纳百川;二是化,形如风起动若凉意;三是曝,瞬之以点结之以空;四是召,内在天地具象成真;五是通,千万呼来百变随心。”页目向虽听得云里雾里,仍强自记下。


    寒尘越又示范了三式让他先行练习,分别是“冰棱散射”、“触物生霜”与“烈风疾步”。“这三招对应前三类要义,你每日勤加练习个把时辰。若进境尚可,我再传授其他。”说罢他伸手一握,将那冰原绿地尽数收拢于掌中,眼前景物流转,二人已回到典当行会客室。


    页目向抬眼瞥见墙上钟表指针已指向下午,惊道:“哎呀!这过去多久了!”原来灵鹿面已经向大宫寺讨情,免了页目向十万金福珠的债务,还让了两间宿舍安置几人。如今页目向已是自由身,不必再待在典当行里。他想着掌柜和同事平时对他不错,正准备去——道别,路过会客室时才突然想起寒尘越还在这里。


    “你又有什么急事吗?”寒尘越淡淡地问。


    页目向以为既已拜寒尘越为师,便将一路经历及昨夜灵鹿面所言全盘托出。“我想同伙伴们商量接下来的对策,不知老师有何见解?”


    “你不必叫我老师,称前辈或姓名都行。”寒尘越皱眉道。


    “他们早已势同水火,自会寻得开战理由。你们不如等见过三点水源氏后,再从长计议。”他忽作停顿,“三点水的源氏?你们脉姓三氏的老大,不也正是这个''源''字?”


    页目向原本并未在意,毕竟同音字极多,听寒尘越这么一点才回过味来——青帮难不成竟是自家产业?他不敢往深处想。“前辈请先随我回宿舍见见伙伴,三点水的源氏恐怕要等他主动找来才能得见。”


    寒尘越颔首应允。二人正要离开,恰逢掌柜引着客人往会客室来,在走廊里迎面相遇。


    页目向正要向掌柜致意,忽见他身旁的客人生得高大异样,形似倒悬的葫芦,不由脱口惊呼:“是你!”他当即后撤半步,暗中运转天目神通,只要这蜘蛛稍有异动,便要抢先发难,打他个措手不及。


    蛛王见到页目向,眉峰一挑,顺势搭住掌柜肩膀,似笑非笑道:“贵行怎么还雇着外籍职员?”


    掌柜陪笑道:“你们认识?梧桐帮用人不拘一格嘛。目向君你快回去罢。”


    页目向点头,侧身让过,偷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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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进了间会客室并关上门。他立即赶往大厅,向当值的同事打听:“掌柜接待的客人是什么人?”


    同事笑了笑:“是老八桥家的子弟,又来死当换钱了。”


    “老八桥是?”


    “原先草间八桥幕府的后人,家道中落有些年头了。”同事摇头叹息,“这些不肖子孙常来当些老物件换钱耍耍,最近来的愈发频繁了。”


    页目向心中生疑:东海的没落贵族怎么会与秦淮的七罪宗扯上关系?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寒尘越对蛛王也颇感兴趣,小声问道:“仇人?”


    “前辈怎么看出?仇人也算不上,有些过节,算敌人罢。”


    “他本事在你之上,等下势必要来找你麻烦。若要对招,你全使我教你的招式,正好练习。”


    “大街市上,他应该不敢胡来。何况论天目神通,我差他不止一星半点,若是用刚学的招式,怕更应付不来。”


    寒尘越摇头道:“训练的好机会可不要辜负。”


    两人正要出门,忽然伸出两只手将他们拦住,原来是先前见过蝎子与蜥蜴。他们站在门外,乔装做典当行的伙计,硬生生堵住去路。蜥蜴没认出页目向,只当是普通职员,厉声喝道:“站住!蛛王大人下令,此处不允通过!”


    蝎子猛地拍了蜥蜴一掌,喊道:“你傻啊!他是秦淮府的那伙小将!拦他做什么!”


    当值的伙计以及在场的客人听见喧哗全都往这边看。大厅管理员没见过这两个盗穿制服的生面孔,马上让安保来拿人。蝎子见势不妙亮出尾针,被寒尘越一把抓住扔上高台,碎了一桌摆件,吓得台上台下众人四散奔逃。安保们一拥而上,将蝎子死死制住。壁虎欲借隐匿身形施救,寒尘越反手一扣,竟将其瞬间封成冰雕。


    蛛王指间转着一把金钥匙,摇摇晃晃踱步而出,见两手下失手竟不恼怒,张口吐出数道蛛丝,把大厅里安保、职员、客人一齐裹去。寒尘越抽出长镰,刹那间寒风彻骨,无数蛛丝凝霜化雾,簌簌落为飞灰。然而蛛丝有毒,凡被缠绕者皆现乌紫勒痕,相继昏死过去。


    蛛王怒目圆睁,他自受封以来,从未遭遇这般手段。眼下正值紧要关头,断不能显露怯意,遂朝页目向厉声喝道:“你知道我的手段,我念你还算块好苗子,莫再多管闲事,否则定要活吞了你!”


    寒尘越道:“我说的不错吧?你与他交手,切记只用我教的招式。”


    页目向急道:“前辈!此人在秦淮时就身负命案,不能玩笑!”


    见页目向还在推辞,寒尘越往他天目一指:“我刚封住你的辉照神通,尽管放开手脚演练便是。”


    页目向拗不过他,憋着一股无名火,只得与蛛王叫阵。蛛王自然不惧页目向,却对那高深莫测的干柴心存忌惮。此刻见页目向主动挑衅,便盘算着先寻机脱身,日后再作计较。他张口吐出蛛丝,在梁柱间织就一张巨网,纵身跃至网心,借居高临下之势施压。他腰间竟又生出四只怪手,匍匐网间伺机而动,俨然化作一只人形巨蛛。


    页目向对新学神通尚不熟练,尝试了四五次才勉强凝出几枚冰锥。可惜冰锥撞上蛛网便被牢牢缠住,丝毫发挥不出威力。他又想模仿寒尘越那般远距离冻结蛛网,奈何寒气始终无法传导过去。蛛王也看得着急,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引得那位高手亲自动手,只挥出两道蛛丝象征性地攻击。页目向忽觉凭空生起一阵风,将自己吹动半步,竟恰好避过蛛丝。


    蛛王心生一计,不断抽出蛛丝来回鞭打。只见丝线纷飞如雨,页目向却似蒲公英般随风飘摇,而不沾染一滴水花。蛛丝复加至千万缕,并成一把锋利无比的软枪,枪尖点及之处俱留下一骇人空洞,连房顶亦被豁开一个窟窿。页目向渐感体力不支,蛛王攻势愈发急促。眼看就要被击中,寒尘越侧步接过丝枪,冻气顺着丝线急速蔓延,他稍一发力,整张蛛网便如冰雹般簌簌坠地。


    蛛王趁此间隙抓起蝎子与壁虎,从屋顶窟窿纵身跃出,八肢并用飞速逃遁。


    寒尘越一步登出屋顶,手中凝结无数冰晶,如吹雪般盖住蛛王,令他不得前进。蛛王情急之下掏出一枚黑色丸药,运劲捏碎,身下顿时涌出黑泥般的流体,迅速淹没他的身躯。他朝寒尘越投去阴冷的笑容:“我记住你了!”


    寒尘越翩翩落地,目送对方遁走,未再出手。


    页目向这才从典当行追出,见蛛王逃脱,急得大喊:“前辈!不要放虎归山!”


    寒尘越转身平静答道:“拦不住他,回去救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