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报案
作品:《她能看见死亡倒计时》 温意殊下意识摸向身后,那里空空荡荡。她轻轻“啧”了一声,因为太久没出门,连必备的包都忘了带。
眼看对面的人拐进另一条街,身影即将完全被建筑遮挡,她将宠物箱放在靠墙的位置,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拔腿追了上去。等温意殊跑到对面时,那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这条街比主街窄了大半,路灯昏昏暗暗,岔路口赶得上路灯的数量了。各条岔路就更狭窄了,光线也更暗。
以防万一,温意殊放轻脚步,留意着四周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寻找那片不祥的红光。找了五六个岔路口后,温意殊终于看到路的尽头漂浮着一片红。
温意殊保持原样,大脑里疯狂模拟接下来的计划。她确定那片红不再移动,但不确定人具体在什么位置。她冷静地避开那个方向,尽量让那片红在自己视线内,去其他地方兜了几圈。
终于,红光悄然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温意殊只知道那人已经离世,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看见可疑的人。如果贸然靠近只会引火烧身,百害而无一利。她一边兜着圈子一边在脑海中盘算着路线,随后找了个不远不近的角落,席地而坐。
温意殊见过太多次死亡现场了。每当铺天盖地的红光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总是忍不住想这个人会怎么死,死后自己应该怎么处理,才能既让尸体被及时发现,又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过了许久,温意殊终于缓缓走近。
那是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女生。上衣正中位置破了一个狭长的口子,红色的血液染红了洞口,染红了上衣的大半区域。她的右手半握着一把匕首,整个刀刃都暴露在空气中。左手无力地搭在胃部,鲜血顺着她的手流向胳膊,流向地面,在地面上汇聚成潭。
隔老远都能闻到刺鼻而浓烈的血腥味,温意殊不禁感觉到胃部打着滚地翻腾,脑部神经也开始突突地跳动,但表情与平常毫无二致。
她强行压下不适,非常冷静地分析:这会是自杀还是他杀?现在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且这里远离居民区,如果她不报警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尸体才会被发现。如果是他杀,凶手会不会因此逍遥法外?
思及此,她环顾四周,找到有监控的地方,才关掉手机摄像头,拨打报警电话。
温意殊打算在警察到现场前,把自己随便放在路边的宠物箱送到约定地点。她插着兜快步往前走,走到了一条没有路灯的街道上。
迈下一步时,温意殊注意到落脚处有一小块区域亮得异常突兀。她蓦地想到很久前看到的一条小技巧,月光下,亮的地方是水,暗的地方是路。
不禁窃喜。
省事,不用打开手机手电筒,问题迎刃而解。
平时就应该多读书。
温意殊避开那块亮点。然后,左脚踩了一脚水,“吧唧”一声,水朝各个方向飞溅。
难道是记反了?她右脚落在不那么暗的地方,然后,小心翼翼地踩进了一堆黏腻的泥里。
毁灭吧。
温意殊的脸瞬间黑了十个度,路也不看了,直接往前莽。手电筒更是没必要开了,反正都这样了。
等温意殊安置好阿黄,回到案发现场时,周围已经布好了警戒带。
“这条路暂时不能走,麻烦你前面绕一绕。”一名外围的警察拦下她。
“我是报案人。”温意殊道。
不一会儿,两名警察走到温意殊面前,其中一位可是老熟人了。温意殊在经开区派出所辖区内的十来次报案,这位警察都会到现场。
温意殊挑着眉,脸上带着僵硬又怪异的笑容:“李警官,好久不见呀!”
她先是闻到血腥味身体不适,再又嫌麻烦不开手电筒结果搞了更大的麻烦,到了这会儿,全力压抑下的情绪触底反弹,外在表现和内心想法走向两个极端。
越狼狈,越逞强,越不能示弱。
温意殊一向面无表情,不爱寒暄,包括打招呼。此时此刻,她却只顾着戴上假面具维持体面,丝毫没有考虑所作所为是否适合当前氛围。
“你报的案?”虽是问句,但李警官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疑问。
温意殊脸上仍挂着她精心学习的、自认为标准的笑容,漫不经心地点头:“视频还是像之前那样传给你?”
“嗯。但笔录还是要做。”说罢,李警官示意旁边的年轻人提问。
温意殊循着李警官的视线望去。昏暗灯光下,那人身姿挺拔,肩宽腿长,鼻梁高挺。渐层推短的发型干净利落,发顶的短发直挺挺地竖起,衬得眉眼更加立体深邃,整个人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正义凛然的气场。
温意殊不经意间皱了皱眉,这个人……好像很傲慢?
难道是因为高大精悍的身材?是错觉?
在温意殊思索间,年轻警察拿出准备好的纸笔。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有点好看。
年轻警察冷冷地掀起眼皮,眼神冰冷:“姓名?”
几乎镶在温意殊脸上的微笑产生了一丝裂缝,温意殊说不出哪里奇怪,但隐隐感受到了敌意。她以往的人生经验里没有这种情况的应对方法,半晌想不出来该说什么。
但越是这种时刻,温意殊嘴角的弧度越大。她抱起胳膊,重心向后移到一条腿上,看向李警官:“这个问题,我还要回答吗?”
“例行询问。”李警官道。
上一次就没问姓名。温意殊暗自腹诽,但没有反驳,看向年轻警察,一个“哦”字哦得百转千回,显得格外阴阳怪气:“温暖的温,意外的意,特殊的殊。”
温意殊简述了她发现受害者的经过,从主街开始,到报警为止,但略去了看见红光的部分。
整个过程都了解清楚后,年轻警察问道:“你在凌晨三点出门,准备去做什么?”
“出门散步。”温意殊眯了眯眼,下意识乱编。
“你在凌晨三点散步?”小警察反问道。
“法律规定了凌晨三点不能散步吗,小警察?”温意殊语气带刺。
“在我们来之前,你去哪儿了?”小警察又问道。
“散步去了。”温意殊半真半假地作出嫌弃的表情,“太臭了。”
小警官暂时压下她销毁杀人证据的怀疑,换了个问题:“主街宽度超过五十米,还不算你们之间的真实距离,你是怎么隔那么远发现她神情不对的?”
“难不成她在凌晨三点散步?”温意殊笑容“灿烂”,用词礼貌,但语气要多嘲讽有多嘲讽,“小警察,您不相信我在凌晨三点散步,反倒相信她在凌晨三点散步吗?”
“你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就看到她了,直到她躺在地上,生死不明,前后还不到一个小时。你明显看得到她身上只有一个伤口,理论上讲,你应该同时要打急救电话吧?”
见她油盐不进,小警察眉心微皱,心底涌起一股烦躁,语速越来越快,“你浑身上下没沾一丝血,说明你一没采取急救措施,二没确认是否死亡。你的逻辑思维非常缜密,我合理认为你报警前依然可以冷静思考,根本不可能因为慌乱之类的理由,考虑不到她有活下来的可能。”
小警察神情冷峻:“所以,究竟是你杀了她,还是顺手推舟,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她死?”
温意殊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他的目光、姿态、语气都充斥着对她的怀疑。
但她毫不在意,懒散地看向李警官:“这样询问报案人,符合你们的规定吗?”
李警官见该问的也都问了,其他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考虑到现在时间太晚,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之后可能还会有人跟你了解情况,手机声音记得打开。”
想了想,又说了句,“现在就当我面打开,开大点声。”
温意殊忆起因为白天睡觉没接到他电话的往事,不禁笑出了声,拿出手机,在他的锐利视线里,将音量拉到最大:“可以了?”
在李警官点头后,温意殊转身离开。她终于敛起笑容,活动了下已经僵硬到发酸的面部肌肉,随手摘下路边一枝树枝,树枝上间隔排列着几片鲜嫩树叶。
这时,温意殊突然感受到一股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环视四周,但路灯光线范围太窄了,什么也没看见。于是她耸耸肩,离开前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案发现场。
蓦地闯进小警察的视线里。
两人相隔不远,温意殊勾起嘴角,挑眉,伸出右手挥了挥。小警察皱着眉头移开视线,回到李警官身边,继续工作。
温意殊收回手时,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松松垮垮地握着树枝。明明是友好地表达再见,却硬生生成了当着警察的面破坏公物,还公然挑衅。
天地良心,这不是她的本意啊!
-.-
这起命案的前期工作做完后,因为无法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已经移交给刑警队了。
一旦忙起来,哪还分什么警种,大家都是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砖。严途也被安排了看监控的任务。他一边看案发前后附近摄像头的监控视频,一边对比温意殊传来的她发现受害者过程的完整视频。
她完全没有作案嫌疑。
在看了视频后,严途才知道温意殊一开始就跟丢了,兜兜转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人。
中途像是累极了,视频里出现粗重的喘息声,镜头变低,照着地面上的影子和小部分墙壁,后续很长一段时间内视频画面小浮动地晃动。
最后,在回主街的最短路径上,偶遇了受害者。
虽然温意殊说过自己跟丢了,但只听语言描述,结合她见到警察后的整个状态,严途依然怀疑她找到人后,刻意等到受害者死亡才报警。因为从看见受害者到发现死亡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但结合视频和报案时间来看,温意殊在发现受害者后,立马打了电话。地上淌了太多血,判断已经死亡、不叫救护车也算合理。
这不禁让严途放大了另一个疑点,只因为神情不对,感觉要出事,就在这片区域花费这么多时间找人?
要直接问温意殊吗?
转念一想,大概率也是白问。
严途找到李立民:“师父,我还是觉得她很古怪,虽然非常明确她和这个案子没关系,但还是想调查一下。”
李立民抱着装满了浓茶的大茶杯,一边吹茶叶,一边问:“说说看,古怪的点在哪?”
“抛开凌晨在外面散步等等等等不谈,就权当是第六感吧,巧合也行。但……”严途顿了几秒,似乎在纠结措辞,“天天和命案打交道的刑警也没她这么……随意吧,她对生命好像没有丝毫敬畏,太过于散漫了。”
看着李立民鼓励的眼神,他继续说道,“即便她不是凶手,和受害人没有任何关系,但我还是觉得她很危险,游走在犯罪边缘。”
“那你想怎么调查呢?”李立民问。
“还没想好,先是她过去的经历吧,具体方向还没想好。”严途声音低了些,“我甚至怀疑……她可能存在虐待动物之类的情节。”
“不要耽误日常工作,你要想查就去查吧。”李立民给了点额外信息,“她报过好几次案,你可以找出来看看,和办案人多交流。”
“收到!”严途因想法得到支持而兴奋。
李立民没提他还怀疑其他派出所、甚至其他城市都有温意殊的报案记录,也没格外强调所里好几个人都查过她。
处处透露出诡异,但找不到任何漏洞。
不过此前温意殊发现的死者,几乎全是没有任何疑点的自杀或者意外死亡。这也是今天接到她报案时,没有同时通知刑警队到场的原因。
李立民突然想起什么,说:“她之前在精神病院住过两年,现在还在按期去拿药,你多注意方式方法,别把人逼急了。”
严途严肃点头:“明白。”